蕭太師的舉動,讓蕭族一派官員百思不得其解,都是啞口無聲。
皇帝許久沒有說話,他在沉思著。
許久之后,皇帝終于道:“韓滄,韓信策!”
朝列中的韓滄和韓信策立刻出列跪倒在地上。
“太師的話,你們聽到了。”皇帝緩緩道:“韓滄,朕要將兩營合并,建忠義營,太師既然大力舉薦你為忠義營指揮使,你可敢挑起這副重擔?”
韓滄抬起頭,神情淡定,拱手道:“回圣上,韓滄誓死報效朝廷,效忠圣上。”
皇帝頓了頓,終于道:“既然如此,忠義營的指揮使一職,便由你來擔任,你可莫要辜負朕對你的期望!”
“臣謝主隆恩!”韓滄叩首謝恩。
他心中雖然激動無比,但是卻依然保持了足夠的冷靜,恭敬謝恩,隨即微微抬頭,望了前面不遠屋子跪在地上的韓漠,嘴角劃過一絲令人難以察覺的冷笑。
韓玄道的眉頭本來微微發緊,聽到皇帝封韓滄為忠義營指揮使,那眉頭頓時微微舒展,眼中也劃過一絲異彩。
“至若韓信策……吏部暫且以你為首。”皇帝緩緩道:“只是這吏部尚書一職,朕還要看看你是否勝任。如果半年之內,你能夠辦好差事,那么朕再封賞不遲。”
世家巨頭們也知道,皇帝做出如此決定,已經是做出了最大的讓步。
而且韓信策雖然不能當朝被封為吏部尚書,但皇帝畢竟親口說出吏部以他為首,實際上就已經擁有了統領吏部的正統名義,雖無吏部尚書之名,卻可以行吏部尚書之實了。
今日,韓家已經得到了天大的實惠,在這一次亂后政治利益重新分配之中,韓家可謂是大獲豐收。
“砰!”
一聲驚雷般的聲音響起,韓信策還來不及謝恩,就被金殿上這一聲響嚇了一跳。
皇帝也不知是不是為了發泄心中的怒火,一張拍在龍座前面的龍案之上,那金黃色的龍案被這一拍,竟然是抖動起來,可見皇帝這一拍得力量十分巨大。
臣子們還沒反應過來,皇帝就已經冷聲喝道:“韓漠,你知不知罪?”
一直跪在朝上的韓漠心中已經很不舒服。
雖然古語有云,男兒之膝,可跪天,可跪地,可跪君,可跪父母,但是韓漠心中卻只覺得跪拜父母乃是天經地義,其他的天地君,去他媽的。
因為蕭太師的突然出列,將皇帝的話頭轉向了其他,所以韓漠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跪在大殿上。
只是他卻十分清楚,雖然皇帝無法明升暗降的詭計沒有得逞,但是自己手中的兵權,皇帝卻是一定要收回去的,至少自己手中那枚兵符,皇帝肯定是虎視眈眈的。
皇帝一拍一喝,驚住所有人,但是韓漠心里卻沒有絲毫的吃驚,不過他卻還是作出一副惶恐模樣,“臣愚昧,不知所犯何罪?”
朝中許多大臣卻覺得這皇帝還真是古怪,方才還在大談韓漠之功,甚至要封韓漠為吏部尚書,這轉眼之間,卻要向韓漠問罪。
皇帝冷冷一笑,道:“朕且問你,朕令你率領豹突營保護太子巡視邊關,如今太子何在?”他臉上神色冷厲:“西北軍乃是守關之軍,受大將軍節制,你是如何調動西北軍回京?”
眾臣聞言,才知皇帝所指何罪。
其實朝中大臣,知道真相的少之又少,只是因為韓漠率兵勤王,平定叛亂,在這緊張局勢下,許多人都忽略了一些問題而已。、
此時皇帝出聲斥責,不少大臣頓時醒悟過來,立時感到事情果然詭異。
蕭懷玉如果得知京中有變,要發兵勤王,即使不是他親自前來,但是他手下猛將如云,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一個御林軍的指揮使去統領西北軍回京啊。
韓玄昌的神色微變,眼中顯出緊張之色,而其他極為世家巨頭包括蕭太師在內,也都是屏息凝神,等著看韓漠如何應對接下來的難題。
事關兵符,乃是軍方大事,而且皇帝所問,在明面上,那可是合情合理之事,世家巨頭們也都是不好插手此事的。
而且世家巨頭們心中卻都有一個同樣的想法。
兵符,絕不可落入皇帝之手!
所以朝中數百官員固然將目光投在韓漠的身上,而幾位世家巨頭也是不動聲色中看向韓漠。
此時成為焦點的韓漠,心知今日朝會最大的麻煩才剛剛到來,先前所謂的封賞,比起皇帝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實在是小巫見大巫了。
他要沉住氣。
他要保住兵符!
并沒有做太多的猶豫,韓漠抬起頭,看著龍座上的皇帝,顯得十分鎮定:“回圣上,太子如今尚在邊關。太子身體不適,當日抵達臨陽關之時,身體便不適,一直在西北大營調養!”頓了頓,迎著皇帝那冰冷的眼眸子,淡定道:“臣領兵回京之故,也正要向圣上稟報!”
皇帝死死盯著韓漠臉龐,問道:“朕正在等你的稟報!”
“臣在邊關,得到西花廳放出的飛鴿傳書,得知京中有變,立刻請示過太子殿下。”韓漠臉不紅心不跳,一本正經道:“太子殿下得知,便要領兵連夜回京勤王,是臣知太子病體未愈,極力勸說,太子殿下才令臣率領豹突營回京救援!”
皇帝心中冷笑,知道韓漠這些話絕對是一派胡言。
果然是虎狼之心的年輕人,竟敢在朝堂上面不改色欺君,可是皇帝卻沒有證據揭穿,而且這中間的事情實在是太過詭異,一旦完全揭開,那么太子參與叛亂的黑幕很有可能就被揭露到臺面上來。
皇帝和世家巨頭在心中都知道這次叛亂與太子脫不了干系,但是大家卻都心照不宣,而這樣的事情,一旦揭穿出來,對于皇族將是大大不利。
世家手中沒有十足的證據說這起事件與太子有關,皇帝更不可能真的自我揭破,所以韓漠大言不慚是太子吩咐,皇帝卻也是無法反駁。
“既然太子令你率領豹突營回京,為何你又領了西北軍回京?”皇帝森然道:“你是京軍之將,怎敢插手邊軍之事?”
韓漠面不改色,拱手平靜道:“回圣上,這都是大將軍所令!”
“大將軍所令?”
“是!”韓漠淡定道:“大將軍得知京中有變,便下令由臣調動西北軍回京勤王!”
皇帝咄咄逼人:“但是朕卻得到稟報,你在西北大營與臨陽關總兵伍天紹發生爭執,更是親手斬殺伍天紹,可有此事?”
皇帝此言一出,朝堂震驚。
伍天紹是何人?
邊關大將,一關總兵,蕭懷玉手下第一勇將!
皇帝竟說韓漠親手斬殺了伍天紹,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情。
韓漠早知道該來的必來,而且皇帝的招術,似乎和自己這幾日所想一樣,先來上一陣狂轟濫炸,將諸般罪責扣在自己身上,讓自己無暇應對,最后再當朝逼迫自己交出兵符來。
有罪之將,收繳兵符,自然是天經地義之事。
韓漠并沒有猶豫,聲音很是恭敬:“有!”
眾皆嘩然。
韓漠竟然自承斬殺伍天紹,那么皇帝所說自然是事實了。
當下便有數名皇派朝臣出列怒斥道:“韓漠,你這是造反。伍天紹乃邊關大將,鎮關總兵,你有什么資格擅自斬殺?”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一名花白胡須的老官員連連跺腳,“便是伍天紹有天大的罪過,自有圣上和大將軍裁決,你區區一個御林軍指揮使,有何資格斬殺邊關大員?”
“圣上,韓漠擅殺邊將,罪大惡極,臣請圣上治罪!”
一時間,二十多名皇派官員紛涌而出,紛紛斥責韓漠,更有不少人懇請皇帝從嚴懲處。
世家官員雖然想出列為韓漠說話,但是擅殺邊關大員,這可不是小事,莫說是世家子弟,便是皇族中人,除了皇帝,其他人若是輕易斬殺邊關大將,那也是罪責不小,此時韓漠已經親口承認伍天紹是他所殺,世家官員想要辯駁,卻也是無力去辯了。
韓玄昌已經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擔憂,眼中滿是焦急之色。
皇帝一抬手,示意眾人不要喧嘩,等到眾人聲音靜下來,皇帝才向韓漠一字一句問道:“韓漠,你是御林軍指揮使,為何要殺伍天紹?”
韓漠不急不躁道:“是大將軍所吩咐!”
“胡言亂語。”皇帝厲聲道:“伍天紹是蕭大將軍麾下戰將,大將軍豈會令你斬殺伍天紹?”
韓漠正色道:“臣不敢欺瞞圣上。大將軍令臣調派西北軍回京勤王,而且親口囑咐,平叛乃是最為緊要之事,中間遇到任何阻礙,一律清除,若有人膽敢阻擾調兵回京,殺無赦。臣奉大將軍指令調兵,卻受伍天紹阻擾,伍天紹更是欲動手殺臣,臣迫于無奈,才會按照大將軍的囑咐,出手殺賊。臣句句屬實,不敢欺瞞,還請圣上明察!”
“韓漠,伍天紹若是阻擾,大將軍為何不管,又怎用你出手?”朝下一名官員厲聲喝道:“你這是一派胡言,不合情理!”
韓漠也不回頭,淡淡道:“道理很簡單,只因當時大將軍不在西北大營!”
“不在西北大營?”那官員一怔,隨即高聲問道:“那大將軍是在何處吩咐你調兵回京?”
韓漠平靜道:“事發當日,大將軍出了臨陽關,親自探看魏慶兩國交鋒形勢。臣后來亦是在關外尋到,大將軍這才在關外對臣下令!”
“可有人證?”
“大將軍便是人證。”韓漠平靜道:“圣上只需詢問大將軍,大將軍自能為臣作證。”他鎮定自若,對答如流,那些本來既擔心韓漠之人見他準備充分,頓時微松口氣。
只是韓漠此時卻是心中冷笑,蕭懷玉已死,死無對證,倒要看看皇帝如何查找口供,而且自己也并非全部欺瞞,蕭懷玉臨終之前,確實吩咐自己領兵回京平叛,遇到阻擾,可以毫無顧忌鏟除。
皇帝明知道太子的陰謀,卻還在這里演戲逼人,韓漠自然不會束手就縛。
你既然要演戲,我便陪你演一場。
既然事情直接牽涉到蕭懷玉,那些臣子們便都不敢太過放肆,也不敢對韓漠步步緊逼,畢竟蕭懷玉的威望太高,誰也不敢對蕭懷玉有輕易的冒犯。
就在朝中氣氛極其緊張之時,便聽得一陣笑聲響起,眾臣驚訝間,卻是見到皇帝撫須大笑著,更聽得皇帝高聲道:“韓漠,你不必害怕,朕只是試一試你的應變能力,你果然沒有讓朕失望!”
韓漠心中冷笑道:“我可從未害怕。至若試我的應變力?你當老子是三歲孩童嗎?打一巴掌給一顆糖這樣的花招,老子三歲就會用!”
皇帝本來冷厲的表情,此時卻變得很是和藹,溫言道:“有人稟報朕,說你在西北斬殺了伍天紹,朕猜知其中定有隱情,果然如此。那伍天紹竟敢阻擾西北軍進京勤王,當真是該死。你斬殺他,非但無過,反倒有功了!”頓了頓,眼中劃過一道光,緩緩問道:“大將軍令你領兵勤王,那么西北兵符,自然是在你的手中?”
韓漠微一猶豫,終于點頭道:“正是。”
皇帝微微頷首,若有所思,忽見他平靜道:“大將軍兵符,乃是當年先帝親手交給蕭大將軍。”他忽地伸出手,淡淡道:“將兵符交給朕!”
韓漠一愣,他本以為皇帝會有一大堆說辭,卻是料不到他竟然會直接伸手來索取兵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