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姨娘美麗的身軀沖向墻垛,城上城下,無論人不認識,都是大吃一驚,韓漠更是駭然變色,而韓玄昌亦是伸出手,驚呼道:“不可……!”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蘇雨亭如同獵豹般飛身上前,雖然情勢緊急,但是蘇雨亭也不敢去觸碰碧姨娘的身體,好在他速度奇快,搶在碧姨娘之前閃到了城垛邊上,如同一支石柱子擋在了碧姨娘的身前。
碧姨娘前路被擋,凄然一笑。
蘇觀崖猝然不及,本是驚駭的很,此時見到蘇雨亭出手救下碧姨娘,心中頓時微松了口氣,他雖然沒見過碧姨娘,但是此時卻很明白,眼前這個外柔內剛的女人,必定與韓漠關系匪淺,韓漠答應談判,他心中已經隱隱覺得是與這個女人有關。
所以眼前這個女人絕不可有事。
城頭眾多女眷看到這一幕,都是豁然色變,不少人甚至臉色煞白,實在想不到這個看起來溫順的女子,竟然這般剛烈。
老太君凝視著碧姨娘,嘆道:“韓家貞烈……有如此視死如歸的女人,難能可貴……!”
這突然出現的驚心動魄一幕,最受到震撼的,正是韓漠。
一直以來,碧姨娘在韓漠的心中,都是一個極其溫柔的女人,但是今日的這一幕,卻讓韓漠心中明白,碧姨娘骨子里的血性,卻是那幫的剛強。
碧姨娘要沖下城頭的一剎那,韓漠甚至生出一種萬念俱灰的感覺。
他在那一瞬間就明白,碧姨娘要從城頭跳下的原因很簡單,那個女人不想成為自己的累贅,不想自己因為她而向蘇觀崖妥協。
在眾目睽睽之下,圣旨已宣,要誅首惡,蘇家父子自然是逃不了的,韓漠若是因為碧姨娘而答應放走蘇氏父子,就等于在所有人的面前公然抗旨。
雖然率兵勤王,立下大功,但是這種公然抗旨的行為,時候必定會給韓漠帶來巨大的麻煩。
而碧姨娘顯然不愿意看到這一點。
她只有以結束自己的生命,讓韓漠沒有顧慮。
當包括韓玄昌在內的眾世家官員都準備放棄城頭那些人質,韓漠沒有放棄,當韓漠自己手中掌握著上萬大軍,卻無力護得一個女人的安全,這讓韓漠內心深處充滿著挫敗感。
驚心動魄過后,城頭上的蘇觀崖微微穩住心神,高聲道:“韓漠,你有情有義,我蘇觀崖佩服你。我蘇觀崖和那些偽君子,不會講什么道義,但是對你這樣有情有義的年輕人,我蘇觀崖愿誠心與你談判,也愿意信守諾言!”
蕭太師在旁皺起眉頭,似乎想要再出聲提醒,但是眼中忽然閃過一絲怪異之色,便閉口不語。
他固然想借此機會一舉將蘇家趕盡殺絕,但是心中細細一想,如今的蘇家已是窮途末路,蘇氏父子不管今日死不死,蘇家想要繼續在燕國生存下去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
此時他心中卻陡然驚覺,如今兵權在韓漠的手中,如果韓漠真的違抗圣旨,這之后……!
所以當蕭萬長正要向韓漠施壓之時,蕭太師瞥了他一眼,微微搖頭,蕭萬長微一猶豫,很快也就明白了蕭太師的心思,閉口不言。
而戶部尚書韓玄道,自始至終都是不發一言,靜靜地站在后面。
韓漠的目光從城頭上那群人掃過,目光到得蘇雨亭身上,隨即再次投到碧姨娘臉上,只見碧姨娘在城頭上輕輕搖了搖頭,那個意思很簡單,是無聲地勸說韓漠不要有所顧忌,更不要以他為念。
韓漠目光回到蘇觀崖的身上,豁然間,他瞧見蘇觀崖身后一名武將,眉頭微微跳動兩下,終于道:“圣上的旨意說的清楚,叛軍將士,除了你們父子,其他人只要有心悔改,便不予追究……!”
蘇觀崖聞言,皺起眉頭,一時間不明白韓漠為何要重復著句話,豁然間,他臉色驟變,正要轉身,幾乎在這同一時間,一把大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城頭上頓時一陣騷動,已經有蘇派官員厲聲喝道:“唐鳴梧,你……你這是要造反?”
出刀架住蘇觀崖脖子的,正是火山營護軍參領唐鳴梧。
也幾乎是在瞬間,數名蘇派將領已經持刀沖向唐鳴梧,而唐鳴梧此時卻是沉聲叫道:“蘇家父子大逆不道,將這幫人都給我拿下了!”
此時城頭之上,雖然聚集了許多的蘇派官員將領,但是火山營在城頭的兵力卻更多,也不乏唐鳴梧的心腹,見到唐鳴梧突然出手,火山營的將士先是一怔,又聽唐鳴梧一聲冷喝,眾人便毫不猶豫地上前,將蘇派官員俱都圍住,更是擋住了沖過來的武將。
蘇雨亭本來跟在蘇觀崖身旁,卻因為出手救下碧姨娘,拉開了一些距離,他雖武藝高強,但是唐鳴梧是突然出手,事先沒有任何征兆,他想救援,根本來不及。
見著唐鳴梧雪亮鋒利的寒刀架在蘇觀崖的脖子上,蘇雨亭目眥俱裂,厲聲喝道:“唐鳴梧,你這無恥鼠輩……!”
唐鳴梧臉上肌肉抽搐,緊咬著牙,“你們父子欺君叛國,大逆不道……我唐鳴梧豈會與你們同流合污……!”他緊握刀柄,向城下喊道:“韓將軍,蘇觀崖已被我擒住,任憑你發落!”
這陡然的變故,讓城下無數人都是目瞪口呆。
事情本來陷入僵局,韓漠本來陷入兩難之地,可是在這最緊要關頭,唐鳴梧卻陡然出手,出賣了蘇觀崖。
韓漠自一開始,就沒有忽略過唐鳴梧的存在。
此番京中兵變,除了鳳翔營,另一個就是火山營,太子去了西北,而兵權卻掌握在唐鳴梧的手中,這樣一個重要的人物,韓漠自然是不可忽略。
他在與蘇觀崖對話之時,就察覺到蘇觀崖身邊的唐鳴梧一直顯出一種極其不安的狀態,這讓韓漠十分清晰地感覺到,這位太子的心腹將領,面對如此絕境,只怕是恐懼了。
他剛才喊出那句話,故意強調圣旨中只追究蘇氏父子,就是想做一個試探,但是他卻沒有想到,事情竟然這般順利,那句話一說完,城頭上便生出變故來。
韓漠不知道,正是他這一句話,讓心中猶豫不定的唐鳴梧下了最后的決心。
太子在西北失利,韓漠領軍兵臨城下,從那一刻開始,唐鳴梧與蘇氏父子之間就出現了裂痕,而內閣官員從鳳翔營將士的手中走脫,失去了最后的救命稻草,那一刻,唐鳴梧對蘇氏父子已經不僅僅是裂痕,而是產生了怨恨的情緒。
他確實是太子一手提拔起來,而且個人武技和統兵之才也確有獨到之處,更加上一直以來將太子所交付的事情辦的很是妥善,而且處處表現出忠心耿耿之態,這就取得了太子的極大信任,更是將他納入了計劃中的重要一環。
如果太子一切順利,唐鳴梧自然會將太子的囑咐忠誠地執行下去,到時候一旦事成,自然是大功之臣。
可是太子計劃失敗,也就將他也推入了險峻之地。
西北軍破城,唐鳴梧本來是萬念俱灰,迎接著末路的來臨,但是皇帝那道并不十分清晰的圣旨,卻是讓唐鳴梧陷入了猶豫之中。
圣旨直指蘇觀崖為叛軍之首,又稱其他將士放下兵器便可既往不咎,只誅首惡。
這讓唐鳴梧好一番猶豫,他實在難以理解,這“首惡”是否將他也包含在其中。
但是韓漠那一句話,讓不安中的唐鳴梧感覺到,“首惡”之中,似乎并不包含自己,而且他更想到,在這種時候,如果將功贖罪,或許自己便可逃過這一劫。
正因如此,他才下定決心,出刀架住了蘇觀崖的脖子。
死道友不死貧道!
唐鳴梧見蘇雨亭殺氣滿面,禁不住將刀更是往蘇觀崖的咽喉貼了貼,以他的本事,在蘇雨亭出手之前,完全可以一刀便劃破蘇觀崖的咽喉。
“蘇雨亭,事到如今,你們還不繳械投降?”唐鳴梧看著蘇雨亭的眼睛,心中還是有些不安:“你再不丟下銀槍,莫怪本將除賊無情!”
蘇雨亭尚未說話,蘇觀崖卻已經大笑起來。
他雖然被架住脖子,卻依然是背負雙手,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看著黎明曙光已經灑遍大地,輕嘆一聲,緩緩吟道:“天下風云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皇圖霸業終成笑,不勝人生一場醉!”他看了蘇雨亭一眼,溫和一笑,道:“亭兒,不到死的那一刻,莫要認輸……!”說完這句話,在蘇雨亭驚駭的眼神之中,蘇觀崖竟是毫不猶豫地探手去抓唐鳴梧,速度也算快極,而唐鳴梧顯然沒有想到蘇觀崖在這種時候還敢動手,手一緊,刀鋒劃過,鮮血噴出,那鋒利的刀刃,瞬間便割破了蘇觀崖的咽喉。
“父親!”蘇雨亭發出撕心裂肺的怒吼,幾乎在大刀割破蘇觀崖的同一時間,伴隨著他那悲嘶之聲,銀槍出手,快若閃電,如同一條白色的毒蛇,直刺入了唐鳴梧的胸口。
一切只是在瞬間發生,唐鳴梧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蘇雨亭的銀槍貫穿了胸膛。
唐鳴梧雙目暴突,大刀脫手而落,而蘇雨亭卻是一抖銀槍,唐鳴梧的尸體就如同石頭一眼被拋出城墻,然后直往城下落去,“砰”的一聲,如同一塊石頭落地,將城下的青石板砸碎,而他的尸身也是粉身碎骨。
他出賣同伴,只想求活,卻是沒有料到反而死的更快。
唐鳴梧手下的火山營將領驚駭萬分,有幾人搶上來攻向蘇雨亭,蘇雨亭銀槍閃動,游龍一般,瞬間便殺死數人,其他人一時間心神俱裂,不敢上前來。
蘇雨亭這才走到蘇觀崖身邊,跪下雙膝,雙目赤紅,看著奄奄一息的蘇觀崖。
蘇觀崖咽喉被割斷,即將死去,但是他一雙眼睛卻是溫和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口中鮮血直冒,那雙眼睛卻滿是遺憾,口中含糊不清地說出最后幾個字,便即死去。
“……太累……該走了……!”
PS:這幾天在老家,看一些人,參與一些事,呵呵,所以沒法子。
這兩天回上海,馬上就會正常。
一直很累,所以這幾天也不是偷懶,就是盡量休息一下,大家多體諒哈。
不過每天都有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