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國

2333 起風(二十一)

羅古原

寒風一層層刮過草原上的扶草,就像是一支看不見的大手在刻意壓制著什么,紅色的篝火將往日荒原一樣的羅古原照的紅透了天空,夜色里人聲鼎沸,有些目力好的,甚而還能看見營地木排上影影綽綽穿著厚棉襖的人影,或坐或站,閑散惰怠的模樣,大地綿延之間可以看見幾個臨時樹立的哨塔聳立,隆起的小高原四周是一片荒頹的雜草,沒有人注意到,兩千多米外的一處土丘后面,剛剛長到馬蹄位置的草墊此時正被一股大力齊刷刷的刮開,

“停下”

狼野無光抬了抬手,數千勾頭狼銳騎在他身后穩穩的停住馬蹄,猶如一道黑線猛地切斷了大地,斷裂的草屑殘根在風中蠻開,無數的頂盔狼尾在風中飄展,無數寒亮如雪的騎槍整排的放下,遠處羅古原上的火光已經讓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就像是有紅色的火光在燃燒,騎兵們握著騎槍的手不自覺的緊了緊,幾乎是同時短暫的屏息了一刻,

黑夜里,一名從羅古原方向而來的草原斥候猛力在狼野無關前方十米勒住戰馬,眼睛在黑夜里竟然散發出一層淡淡的綠光,黑色的夜空沒有星星,在黑色籠罩的荒原上,遠處羅古原的火光就像是晚霞一樣醒目,”阿姆里,帝還真扎營在羅古原了?“對面傳來一些低沉的呼聲,雖然光亮來自羅古原方向,但是千刀帳們還是不敢確定這一點,因為那實在是有些太弱智了,帝就算是如何囂張跋扈,終究也是一支能戰軍團,不會犯下這種低級錯誤

羅古原,草原語是狼眼坡的意思,足以說明羅古原是附近二十多里范圍內地勢最高的特點。⊙,這樣的地段在草原上就意味著危險,越是高的地勢,越是容易被敵人看到,帝明顯對于草原作戰沒有經驗,只是按照常規認為,能夠俯覽四野的地勢就是扎營的最好地勢,但是卻忘了這里是一望無際的草原,正常的用兵規則在這里是不管用的,羅古原這樣的地勢,在黑夜里隆起的巨大黑影簡直比任何的星星都要扎眼。只要一個小小的篝火,就是在十余里外都能夠看的清清楚楚,如果發動夜襲,可能一邊已經連續落射了三四波的箭簇,營地方面連敵人在那個方向都還沒搞清楚,何況現在那里的篝火都快比上天上的星星了,”是的,已經確認了,羅古原上。確實是帝的運輸隊無疑“這名斥候是一個神色彪悍的年輕人,語氣里帶著很明顯的不屑,這些帝果然已經自大到了無可救藥的程度,選擇在那里扎營不好。竟然選擇了在羅古原,真是自找死路,”真在羅古原啊!“

斥候的話,讓千刀帳們提起的心一下落下。再也難以掩飾內心的激動,聽到了沒有,帝運輸隊的兵力只有六千人而已。能夠成為運輸隊的,肯定不會是對方的精銳兵力,羅古原看似地勢高,易守難攻,其實在草原上,只要第一時間能夠沖垮對方的營地外圍,后面是沒有太多懸念的,只要形成屠營之勢,在什么地勢上都是一樣的,無非都是用刀砍,用槍扎,難道帝國人的骨頭就比中比亞人硬一些不成?勾頭狼軍自從成軍以來,經歷過的沖營之戰,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對于如何沖擊這種據守地勢的薄營,如何在沖開后迅速分割敵人都非常清楚,

沖營在他們心目中是沒有難度的,一個后勤押運的部隊,難道還能跟號稱大草原最勇敢的勾頭狼軍抗衡?,何況是晚上,對方根本就沒有想到會遭到襲擊,一個沖鋒應該就可以拿下吧,這一塊大肥肉已經到了口中,如何還讓人忍得住呢”對方的兵力有多少?防御如何?”

狼野無光鼻翼悶哼了一聲,聽到主將發話,所有的聲音一下全部安靜下來,早上在帝營地外撞了一個頭破血流,折損了五百精騎和一位千刀帳,此時此刻,這為東庭的年輕將軍反倒是沉下了心思,帝的營地防御力實在是變態,雖然是運輸部隊,但誰又敢說對方沒有強力防御,要是再如同早上那樣傻乎乎的一頭撞上去,就不是折損五百人那樣簡單了,這次是沖營,不是早上試探性的襲營,是沒有絲毫保留的全力壓上,沒有沖破之前,是很難臨時下達撤退命令的,稍有不慎,就是一片片的撞在敵人的成片刺槍上,想到早晨時看見的那數十道強力白光,狼野無光內心就泛起一股寒意,如果再遭遇這這些,他也沒有把握沖下帝的營地

“隨行的帝兵力約有六千人左右,其中有數量不多的輕騎兵”年輕斥候聽到主將發問,連忙收斂臉上的訕笑,手放在胸口,神色凝重的道”外圍是堆滿了整個羅古原外圍的的運輸馬車,哨兵的數量不多,只有臨時搭建的四五個瞭望塔,看起來并沒有太大的用處,我甚至一口氣潛到了距離營地不到五十米的地方,對方也沒有發現,我耳邊聽到營地內傳來的一陣陣各種喧鬧聲,這些帝國人,不但將營地扎在如此醒目的地方,而且看起來正在舉辦熱鬧的酒宴“”酒宴?你是說對方竟然在飲酒!“

狼野無光聽到這個消息,握著戰馬韁繩的手一下擰在了一起,臉色忽明忽暗,難道自己真的運氣這么好?想要襲擊帝后勤,對方就擺在了最惹眼的羅古原,自己擔憂對方的抵抗強力,對方就在通宵酒宴,怎么想都有一絲異樣的感覺,似乎一切都太順利了!帝好歹也是西大陸有數的勁旅,如何會連一點草原作戰的常識也沒有?

就在這時,身后傳來一名千刀帳的聲音”大人,運輸物資數百里是一件很艱苦的事,何況是在前段時間才剛剛下完大雨的情況下,明天就可以完成押運任務,是誰都會顯得很愉快的,如果是我,估計也會選擇用酒宴來慶祝吧“”是啊。對方酒宴不是更好嗎?從這里到羅古原,正好是馬匹奔跑開始發力最好距離!帝國人的傲慢無知已經如此清楚了,還需要猶豫嗎,長生天保佑,碰上了這些什么都不懂的帝國人,過了今夜,再想有這樣好的機會就……“另外有一名千刀帳有些急切的說道,”什么時候,狼群有兩個聲音了?“狼野無光目光掃了這位千刀帳一眼,那位千刀帳打了一個寒摻。再也不敢說下去了

這幅畫面看在其他人眼里,內心都忍不住嘀咕,將軍這是怎么了?竟然在這個時候猶豫了,不會是被早上失敗嚇破了膽子吧?這種明顯可以取得大勝的戰機竟然也在猶豫,當初那個在中比亞帝京城頭以五十人堅守不退的,真是大人嗎?”大人,早上受挫可以說是意外,但是大家憋足了勁力趕到這里,將軍要說放棄進攻。就很難說過去了,屬下怕軍心會動搖!“一名年長一些的千刀帳,神色無比鄭重的在狼野無光面前低聲說道”四周寒冷,即是天氣。也是軍心,大人是東庭軍中悍將,素來以不怕死著稱,所以我們才打出了如此的威名。可是現在,大人竟然開始怕死了,我們怎么辦?“聽到此話。沉思的狼野無光赫然一驚,仔細掃了掃四周部下們充滿各種情緒的目光,迷茫,無措,恐懼,甚至還有怨恨,

發覺所有人的目光此時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壓力一下就來了,狼野無光竟然感到背后透出了一股涼意,堅忍如狼群的軍心,竟然在此刻動搖了,當初每次大戰,自己都是身先士卒,即使是面對數倍的敵人,也從未有過膽怯,所以才鍛造了這一支以不怕死為榮耀的軍隊,可是現在,當自己開始出現迷茫的時候,那就是這支軍隊對自己主將信心崩塌的時候,自己此時的猶豫,難道真是在怕死嗎!自己到底怎么了?竟然會想到那上面去?

不能再猶豫下去了,局面已經是箭在弦,不得不發!

“目標羅古原,全軍壓上!”狼野無光略帶嘶啞的聲音猶如悶雷乍現,雪亮彎刀在數千雙發紅的眼睛矚目下拔了出來,猶如一道寒意撕開了夜色,指向遠處紅光映照的羅古原,一下點燃了所有人的心,無數的騎兵蜂擁而出,馬蹄轟隆如天空中的悶雷滾滾向兩側疊疊散開,猶如一道巨大的弧面在無限延長,朝著羅古原隆起的坡地猛撲而去

羅古原,篝火如星,熊熊火光照的四周百米一片明亮,地面傳來的微微顫動,讓位于營地東南方向的臨時哨塔上的哨兵目光凝重的看向了荒原的深處,

大片的黑影就像是黑夜里突然出現的幽靈,已經到了五六百米的位置,這一幕,也只是讓哨兵的眉毛微蹙了一下,抬起手,營地方面立刻升起了兩顆燃燒的紅色火球,營地內準備了大本夜,所有人都在靠在車內側披甲而眠,不就是為了這些家伙嗎!

隨著照亮用的火球升起,,前方俯沖而來的黑影也一下就被照的透亮,依稀可以看出猶如一層層墻般涌動過來的草原騎兵,馬蹄聲終于能夠聽見,如雷一般轟鳴,已經分不出點數,只是轟隆隆的響成一團,此時此刻,對于雙方而言,暴不暴露已經無所謂了,數百米的距離,對于騎兵來說就是頭頂上火球一閃而滅的時間,誰也不會將火球放在心上,聽說帝的火球會炸開,但是只有兩顆又有什么用?”啪“在火球光亮閃滅的那一刻,三百米,勾頭狼軍前列正在匯聚成一個巨大的箭頭,目標直指帝最松懈的營地南門口

這里是草原,羅古原的地勢,早就在草原人的腦海里,所以很容易找出攻擊上的弱點,南坡,是羅古原地勢最低的地段,有一定的坡地,但并不是陡峭的直坡,只要憑借戰馬發力,就可以一躍而上,無論是馬軍步戰,還是爬上去翻越木墻都可以很輕松,帝明顯不知道這一點,如此重要的弱點,只設立了兩個簡易的木質哨塔,營門也只是用簡陋的木排搭建,難道帝就準備用這些來抵擋草原健兒的拼死沖擊!太開玩笑了!

二百米,帝營地明亮的篝火光亮,已經開始照在了所有人的臉上

勾頭狼軍用高超的馬技趴伏在馬背上,如海浪翻滾,嘴里發出一陣陣激昂的喊聲,沖營之戰,首重士氣,何況直到現在,對面營地也沒看出有太多的變化,應該是已經嚇傻了吧,不過也是,已經沖到了這樣的距離,就算想要反應過來只怕也來不及了,”弓箭準備!“

這是沖在最前面的勾頭狼精銳們最后的一聲吶喊,”啪啪啪“

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營地外圍的馬車位置,也在這一刻,馬車后面類似貨物蓋著氈布一片片翻開,露出了無數帝國弩手的身影,朝著遠處蜂擁而來的草原騎兵,整齊的舉起了手中的弩弓,啪啪啪“弓弦如爆豆一般的響起,無數的箭簇從營地外圍馬車位置向著天空鋪射而來,

呼呼“箭簇前端點燃的火焰在空中飄閃,帶起一道道堪稱耀眼的紅線,猶如黑夜中無數的星光墜落而下,”噗嗤“無數的血花在勾頭狼軍騎兵剛剛舉起手中復合弓的身上炸開,

更為詭異的是,不少沖近營門的戰馬就這樣扎滿了箭簇,馬蹄位置猶如撞上了什么東西,整個馬身猛地前傾重重砸下,將上面拼死向前的草原勇士高高的拋出去,砸在營門口的地面上,這些滿身是血的草原勇士搖搖晃晃的想要站起來,一道道帶著勁力的寒光就重重的砍在他們身上,”這些草原人,難道連陷馬溝也沒見過?“

鮮血飆射,殘肢斷臂被寒光絞到半空中,睜著圓鼓鼓眼睛的人頭,充滿了各種不甘心的神色,被身穿重甲,手執重刀塔盾,連頭都罩在十字重鐵盔的帝國重步兵一腳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