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李姑娘還是魏姑娘
第一百六十章李姑娘還是魏姑娘?
夫妻倆說是要賽著見周公,可心里有事,有誰睡得著,第二天天不亮就都爬了起來,對坐無言。還好二妮不負所望,不到中午就帶來了新的消息,稱她早上扮作賣花婆子,混進了城郊的宅子,見到了宅子里住的姑娘。
二妮將隨身帶來的竹籃放下,又喝了幾口水,坐下道:“我扮作賣絹花的媳婦子,到城郊那院子前敲門,他家的看門人稱,他家小姐不日便要出嫁,正巧想買花,于是就讓我進去。原來賀濟義那沒良心的,真是想娶新人,才要休掉我。”
孟瑤忙問:“你見到那姑娘了?可知道她姓甚么?”
二妮答道:“她說她姓李,父母都不在了,不久前剛由媒婆說了一門親,最近正忙著準備嫁妝呢。”
姓李?莫非不是魏姑娘?孟瑤迷惑了。
但二妮突然想起些甚么,補充道:“那姑娘不是我們這里人呢,操的是北邊口音,真不曉得濟義是怎么認得她的。”
魏姑娘可不就是北邊人,孟瑤聽了這話,又覺得有些像。她實在拿不定主意,便命知梅取二妮腳邊的竹籃子來看,只見那里頭只剩下了兩只絹花,一朵牡丹,一朵茉莉,用料做工都粗糙得很。看來這是被挑剩下的,孟瑤帶著些詫異問二妮:“李姑娘竟買了?”
“買了。”二妮掏出賣得的銅板,喜滋滋地拿給孟瑤看,“我本是為打探消息去的,沒想到還賣了幾文錢,李姑娘很是喜歡我這絹花,把大半都挑去了呢。”
那李姑娘連這樣粗制濫造的絹花都看得上眼,看來就不是魏姑娘了,因為孟瑤聽賀濟禮講過,那魏家很是富足,且全副家當都留給了魏姑娘,以她的財力和眼界,當是看不上這些絹花才是,何況這還是為了婚禮而準備的。
忙活一場,弄清楚的就是這李姑娘非彼魏姑娘,這算是有收獲,還是沒收獲?孟瑤忍不住嘆了口氣。
二妮不知孟瑤的心事,還道她是在為自己而嘆息,忙道:“大嫂你不必擔心我,我這兩日去了城郊幾趟,倒是想明白了,像賀濟義這樣的人,他要舍了我轉去禍害別人,我應該高興還來不及,何苦哭哭啼啼。我也不會等到他來休我,這會兒就請大嫂幫忙,寫一封休書,回去丟到他臉上去。”
孟瑤簡直要為二妮這番氣魄拍案叫好,但她深諳世故之人,萬不會和傻姑娘一樣把勸人和離掛在嘴上,不然日后萬一二妮后悔,第一個怨的人就是她。因此她只道:“今世姻緣萬年修,弟妹你還是仔細考慮考慮的好。”
二妮斬釘截鐵道:“我想好了,就現在寫休書。”
孟瑤沒辦法,只得喚知梅取筆墨來,但同時給她丟了個眼神。知梅久跟她的人,馬上會意,到里間轉了一圈出來,道:“大少夫人,真不巧,毛筆昨兒都被大少爺拿去哄小囡囡,全禿了。”
孟瑤佯裝生氣道:“沒見過這樣哄孩子的,濟禮也太慣著她。”
二妮面露失望,道:“沒筆那就算了罷,我到街上找秀才寫去也是一樣的。”
孟瑤再三道歉,把她送了出去。
晚上賀濟禮回來,進門第一句話問的就是:“二妮來了沒?”
孟瑤指了指桌上二妮留下的兩支絹花,回答他道:“早就來過了,但她說城郊那宅子里住的,是位李姑娘,而非魏姑娘。”她將二妮到訪時講的話轉述給賀濟禮聽,又講了講自己的見解,認為若李姑娘就是魏姑娘,斷不會買那絹花。
但賀濟禮聽后,卻覺得那李姑娘很有疑點——若她真是家境不寬裕到要買劣質絹花作嫁妝,又怎會住大宅,養奴仆?莫非那些都是賀濟義給她置辦的?不過若真是賀濟義所為,倒也說得通他為甚么急著賣宅子湊銀子了。
賀濟禮越想越覺得頭疼,干脆甚么也不想了,道:“管她李姑娘還是魏姑娘,待明日去前面收過房子后,咱們親自去打探打探就知道了。”
孟瑤覺得這想法很對,點頭道:“還是你想得周全,說不準那魏姑娘是為了安全起見,不愿以真姓示人,所以謊稱自己姓李呢。”
“極是,極是。”賀濟禮連稱有理,催促著開飯,吃了就睡,第二日起了個大早,帶著孟瑤到賀濟義家去收房。
賀濟義迎出來時是滿面笑容,雖說臉上的傷還未消退,但精神看上去極好。他請賀濟禮兩口子在第三進院子的廳內坐下,伸手朝屋里院子里一指,道:“大哥大嫂請看,宅中家什器皿,一樣不少。”
孟瑤深曉他性子,當真派人里外瞧過,確實齊全,并未搬走或瞞下甚么,這不禁令她暗暗稱奇。
賀濟義一家子馬上就要搬走,賀濟禮便同孟瑤商量,去見一見賀老太太,畢竟那是長輩。孟瑤暗笑,見就見,又沒人怕她,還要商量作甚么。
孟瑤既是同意,夫妻倆便由賀濟義陪著,到第二進院子里去。賀老太太此時正在西次間逗弄孫子,隔著老遠都能聽見笑聲。賀濟禮率先掀簾進去,一眼瞧見那孩子鼻涕糊了一臉,忍不住嫌惡地皺了皺眉,道:“虧得老太太疼愛這個孫子,連臉都不給他擦干凈。”
這人怎么在賀老太太面前越來越口無遮攔了,孟瑤眼見得賀老太太變了臉,連忙扯了賀濟禮一把,笑著打圓場道:“孩子哪有不流鼻涕的,少見多怪。老太太把大侄子養得很好呢,白白胖胖惹人愛。”
賀濟禮一看那孩子面黃肌瘦,連早產的小囡囡都比不上,忍不住為孟瑤那睜眼說瞎話的“白白胖胖”幾個字笑了起來。
請過這回安,就能過清靜日子了,難道這一會子都忍不得?孟瑤狠狠瞪了賀濟禮一眼,向賀老太太調轉了話題,問道:“老太太最近身子可好?”
賀老太太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吐出一個字:“好。”
孟瑤一瞧賀老太太這態度,就不想再朝下講,但她突然想起二妮的事,忍不住問道:“老太太,聽說濟義要休了二妮,可有這事兒?”
賀老太太聽孟瑤問起這個,臉上的神色很是復雜,她看了看賀濟義,竟長嘆一口氣,道:“我老了,很多事都弄不清了,隨他去罷。”
孟瑤一眼瞥見,賀老太太雖然用的是無可奈何的語氣,但臉上卻有掩也掩不住的喜色。這讓她大感困惑,照說二妮乃是賀老太太的親內侄女,娘家人被休了,賀老太太不但不鬧,反而看起來很高興?
賀濟義大概是瞧見孟瑤起疑,忙解釋道:“大嫂你別誤會,我可沒休二妮,是她自己遞上了休書。”
賀濟義一面說著,一面忍不住咧了嘴地笑,孟瑤猜得出他是為了甚么樂,故意問道:“二弟這是有甚么喜事罷,樂成這樣。”
賀濟義搓著手,笑道:“不瞞大哥大嫂,小弟我好事近了,已然定了本月十五辦喜酒,到時還請大哥大嫂賞臉,來吃杯水酒。”
他還真是要娶親,而且這樣的迫不及待,孟瑤突然為二妮不值起來,故意向賀濟禮道:“你瞧,二弟又要納妾了,不知這回的姨娘比起齊姨娘來如何。”
賀濟義忙道:“大嫂誤會了,我這回是娶正室娘子,不是姨娘。”
賀濟禮黑著臉道:“你才休了二妮,就又要娶親?”
賀濟義強辯道:“是她休了我,不是我休了她。再說休書都已經按過手印了,隨我甚么時候再娶都行。”
孟瑤暗地里扯了扯賀濟禮的袖子,示意他莫要再糾纏這些,趕緊問正題。賀濟禮會意,問賀濟義道:“不知你這回要娶的姑娘是哪家的?”
賀濟義咧嘴一笑,還沒答話,賀老太太先笑道:“我這回這兒媳婦,可有錢了……”
“閉嘴!”賀濟義一聲大吼,極為粗魯地打斷了賀老太太的話。
幾人正詫異發愣,賀濟義解釋道:“娘甚么也不曉得,她也沒甚么錢,只不過有個房子而已,所以我才把這座給賣了。”
賀濟禮見他如此遮掩,料想其中一定有鬼,但面兒上卻不動聲色,只套他的話道:“你叫我們來吃喜酒,卻不告訴我們婚禮的地方,我們怎么去?”
賀濟義笑道:“瞧我,竟把這個給忘了,過幾天我叫人給你們送帖兒來,上頭會寫的。”
瞞得這樣嚴,話中竟滴水不漏?賀濟禮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便尋了個借口,拉了孟瑤匆匆出來,道:“我看其中有鬼,得趕緊去城郊瞧瞧,那李姑娘一多半就是魏姑娘,是叫濟義這小子給騙了。”
孟瑤自責道:“怪我,竟沒問二妮那宅子在哪里,方才聽老太太和濟義那口氣,她已是離了賀家了,不知現何處,咱們上哪里問去呢?”
賀濟禮卻不慌不忙,道:“她還有哪里可去,不是在她店子里,就是回了娘家——和離在鄉下,也是丟人的事一件,她一多半沒回娘家,而是到店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