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媽疼你

第六章 死亡也是不真實的

不過,昨天方初晴親自下廚就令方塊和青衣覺得不妥了,覺得堂堂的圖國公主,憑什么給江國的右師王做飯吃?不過熱戀的人總覺得他們不會被別人注意,可實際上,戀人之間的眼神和動作都不一樣,就算是傻子也能一目了然。

所以方塊和青衣看出自家公主和敵國的右師王兩情相悅,也就沒再說什么。可今天,江國的皇帝,右師王,外加無口銜的幕僚一名居然讓自家公主侍候洗浴就太過分了,方塊差點當場撥劍,而青衣則差點立即下毒。還好方初晴仔細解釋了他們這是要避人耳目密談,其實只是坐在浴室中,并不會真正洗澡,這兩保忠心的女保鏢才作罷。

最后,四人在浴房中圍桌而坐,方初晴居中,左為后直,右為沈瀾,景鸞坐在對面,好似要打麻將。

“朕是叫你圖瑪公主呢?還是叫你晴兒……或者青兒?”落坐后,自見到方初晴,心情就一直激蕩不已的沈沅率先問。

本來,方初晴見到皇上后很開心,很有親近感,還有些奇怪的感覺,但并沒有感覺到愛情。可當她此時聽到“青兒”兩個字,腦袋卻“嗡”的一下,瞬間充滿了白光,像是婁魂被抽離,心也裂開了,被封存的記憶像清涼的泉水,瞬間噴涌了出來,淹沒以了這世上所有的東西,只有他存在。

“她”多么愛這個男人哪!愛是恨不得把胸膛都剖開,拿出心來放到陽光下去曬,然后帶著溫暖再放回到心房中。愛得想變成每天的空氣,只供他呼吸,他看不見她也沒有關系。愛得無怨無悔,只想著今生遇見他,就是她生命的全部意義。

愛到“她”為了他愿意做任何事,包括……放棄,并不說一個字。

剎那間,她黯然淚下,滾蕩漾的,似乎所有的愛意全化成了一滴眼淚,背負著所有悲傷,以后只笑著對他。因為那樣,他就不會難過了。所有的傷痛,讓她一個人承擔就好。

“沈沅!沈沅!你是沈沅!”她認出了他,就算他有了另一張臉,可她怎么會忘記他?她頭痛欲裂,往事一幕幕流過眼前。她心如刀絞,因為知道生死相隔,再也,不能,攜手看著雪花飄落。雖然那是他說過的。可是他,他們沒辦法完成。

沈沅望著她,心里一疼,也落了淚。

從小,他就有君子之風,被教育成一個喜怒從不形于為色的人,什么都壓抑在心里。可這一刻,他再忍不住真情流露。面對著失而復的女人,想著她曾遭遇的一切,他怎么能平靜如初?

“青兒,你哪里不舒服嗎?青兒。”他喊著只有他們之間才用的昵稱,那由本命花名而產生的昵稱,因看她撫著頭,又抓緊胸前的衣服,臉色蒼白著,不禁擔心地問。

沈瀾在震驚中也注意到了方初晴的不對勁兒,她下意識地欲抱她在懷中,結果方初晴卻側過身去,伸手抱住自己的大哥、當今皇上的脖子,失聲痛哭,一聲聲叫著大哥的名字,好像那是她唯一擁有的。

他胸口里空蕩蕩的,劇痛無比,整個身體都麻木著沒有知覺,好像有什么被生生的、血淋淋的挖出來了一樣。怎么樣?方初晴之前并沒有想到與大哥曾經的情,這才沒有忘記他嗎?而今大哥出現,她記起了一切,就再也不理會他了嗎?難道,就被這么拋棄了嗎?原來,他終究還是一個沒人要的局外人。

他感覺喘不過氣來,曾經以為有的幸福,好像是緩緩流過的風,吹拂了他,他卻抓不住。而一邊的景鸞看到他的樣子,同樣心疼無比,卻不能說什么,因為他永遠也沒辦法代替方初晴。

一聲青兒,四個傷心人。

良久,方初晴才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淚眼迷蒙中發現自己正伏在江無憂,不,沈沅的懷中,身邊的沈瀾臉色蒼白得可怕,只剩下那雙黑眸吸引著她全部的注意力。

天哪,剛才圖瑪的殘留意識出現得太兇猛了,她根本控制不住。那一刻,她不知道自己是誰。就算現在,她也好像很分裂似的,看到沈沅就心中酸楚,看到沈瀾的模樣,心中也是酸楚。到底怎么啦?她又要怎么辦?要不要說她其實不是公主,而是穿越而來的異界靈魂,只是和圖瑪共用一個身體的?而她的那顆心,到底愛的是誰?

不,現在貌似還不是時候,她不能莽撞行事,一切都應以大局為重!

“對不起,我失態了。”她抹抹眼淚,對沈瀾投去歉然的目光,在滿室的低氣壓和暖昧氣氛中,生生把話題導正,“皇上出宮不能太久吧,我們還是先抓緊時間,談正事要緊。”

她這樣一說,三個男人也連忙壓下起伏的心情,集中精神準備商討國家大事。但心中,卻都波瀾依舊,并慚愧自己只做出著兒女情長,卻忘記了本身的責任。

“皇上。”景鸞是受打擊最小的,所以恢復最快,疑惑地問道,“為什么圖瑪公主叫您沈沅?那不是我們沈府大爺的名諱嗎?”

沈沅望了二弟一眼,苦笑道,“這是個秘密,之前不說出來,并非不信任你,只是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可如今你是逃不了了,那就只好跟我們一起背負著這重任。”

他沉吟了一下又道,“這件事錯綜復雜,還是由我從頭講起吧。”此刻,他回復沈沅的真身,再不以“朕”自稱,那對于他來說是沉重的枷鎖。

“其實我小時候,與你們二爺是互相憎恨的。我恨他與他的娘,奪走了我爹,還有我娘的幸福。而他則恨我虛偽可恥,不敢表達出自己的恨意來。直到,我們遇到了皇太子江無憂。”他的臉色柔和了下來,因為回憶起美好的事情。

“說起老爺,也就是我們的爹突然轉了性子,變得好色薄情,其實細想想,也不盡然。那時他已從小小的貨郎,變身成為江國的豪富,但因為沒有官家背景,仍然被上層人物看不起,包括我那位詩書傳家的外祖在內。我想,那時他表面上雖然疏離了我娘,對我和瀾二也不聞不問,可實際上卻是顧慮到我們的前程的。因為他費了好大力氣,攀上了太子一脈,令我們成為太子的伴游。說起伴讀,我們兄弟卻是沒有資格的,但也因為這層關系,我們瀾二才得以平民之身,在幾年后進入皇學。為如今的仕途打下了基礎。從這方面來說,他為我們兄弟默默地做了不少事,并不是完全不理會的。”

“太子與我們兄弟是自小的好友,關系和感情自然不同尋常,后來我們三個中又加上了梁大人之女竹月。太子雖然性情軟弱,但對我們卻是傾心相交,當我們兄弟受人欺凌時,他不管多么害怕,也會挺身而出,我們兄弟間的恩怨也是他一點點化解,這也才有了我和瀾二后來的兄弟同心,其利斷金。而當我們長大后,他又頂著壓力,多方周旋,讓我們掌握權力,成為他的左膀右臂。私下,他還與我們義結金蘭,成為了生死兄弟。所謂士為知已者死,我和瀾二既然知道太子對我們是真心相交,并非只是為了培植自己的勢力,怎么能不以死相報?”

“太子爭位,并不是出于他的本心,他是個云淡風輕的人。只那位置上才知道,如果不爭到那個位子,到頭來就只有死路一條。他是被逼的,而我們兄弟就是他最忠誠的部下。說到底,今天的江山是我們三人一刀一槍拼出來的。太子弱勢,倘若我們沒有步步為營,精心算計,還有瀾二的拼死戰斗,坐在龍椅上的就是逸山王,我們也都活不到今天。”

“奪位之戰驚心動魄,生死一線,好不容易我們才險勝,可太子才登位,還沒有大展宏圖,就被毒殺于深宮。同時,我也被梁竹月下了毒。”

聽到這兒,方初晴和景鸞同時“啊”了一聲,驚訝無比。唯有沈瀾,沉默地坐在陰暗中,似乎陽光永遠也照不到他似的。

“難以置信是嗎?是誰那么有本事,能毒到萬乘之君的皇上?而為什么,一個為人妻的女子要毒死自己的丈夫?而且我和皇上中的毒還是一樣的?”沈沅慘然一笑,“是我們大意了,我們還年輕,勝利之后志得意滿,沒想到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仍然有能力狠狠地反咬一口。”

“是逸山王做的。”景鸞嘆了口氣,“當時我就有疑惑,卻原來這老家伙這么狠毒。我明白了,這也就是二爺叫我一直暗中注意大奶奶,卻不要打草驚蛇的原因。用的是同樣的毒,說不定她和逸山王早有勾結!”

“這就是冤孽了。”沈沅閉上眼睛,似乎不想回憶這一段,卻又不得不說,“我從前并不知道,死亡也可以是不真實的。從前的皇上、我、逸山王,我們的爹,甚至可能包括蘇神醫,哪一個死亡中沒有隱含著秘密,又是哪一個死亡會造變今天善惡之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