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地主

第一章 我不是怪叔叔

“小兄弟,要盤嗎?”

胖子擦擦額頭上晶瑩滾圓的汗珠,目光落在對面那位大嫂子身上,心里忍不住鄙夷一下:切,抱小孩出來賣盤,還真敬業。

“一女戰四男,絕對夠勁——還是國語的呢。”

最后這句話非常及時,將胖子邁出的腿拉回來,好像知道他這個人比較愛國似的。

看到胖小伙渙散的目光開始迅速聚焦,善解人意的大嫂子連忙抽出一張光碟遞過去。

汗,變戲法啊。在大嫂子撩起衣襟之時,胖子比較聚光的小眼睛也瞪大一倍,腰上明晃晃的插滿光盤。這本事,賣光盤有點屈才。

向四周瞟了一眼,胖子這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過那張帶著體溫和汗味的光盤,眼睛在上面匆匆一瞥,心中大定,將光盤收進口袋。

不為別的,大熱天的抱個孩子,還要跟城管打游擊戰,容易嗎,贊助十塊錢兒……

在人才市場浪費了整整一天精力和汗水,胖子拖著本來就很沉重的兩只大腿,回到下榻之地。

一張床占據了屋子一多半空間,胖子直接把自己二百斤的身體扔到上面,木床發出一陣淫蕩的呻吟,聽起來無比銷魂。

“黃良,房費。”呻吟聲終于引來房東大媽。

“今天才29號,明天再交吧。”胖子黃良掙扎著從床上坐起來,胖臉上努力擠出真誠的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好容易將房東大媽哄走,黃良把全副身家都搜出來,湊到一起正好二百四十塊大洋,差十塊錢就夠交半月的房租。

雖然胖子一貫心胸坦蕩,隨遇而安——當然在房東看來是胸無大志,茍且偷安——但是這一次也知道自己終于山窮水盡。

沒有工作,沒車沒房沒老婆,新時代的“四無”青年眼里閃出無比悲憤的目光,毅然彎下腰,從床底下拉出一個箱子,把僅有的三袋方便面掏出來。

滿頭大汗地填飽肚子,黃良滿足地打了個飽嗝——胖子確實比較容易滿足——然后從兜里掏出一個女人和四個男人,老話怎么說的,飽暖思淫欲啊。

啟動那臺爺爺輩的電腦,將碟片塞進光驅,胖子戴上耳麥,開始欣賞大片。

“真是國語啊!”胖子低吼一聲,精神更加振奮。

“孫悟空,你從紫霞仙子那里偷了月光寶盒……”看著畫面中白衣飄飄的觀音大士,胖子的腦袋有點短路:怎么這么眼熟。

直到那個唧唧歪歪的唐僧出現,胖子終于恍然大悟,和畫面里星爺扮演的孫悟空一起“靠”了一聲。

大話西游,十塊錢就買一本盜版的月光寶盒,胖子默默無語兩眼淚,耳邊響起蚊子聲:“悟空,我叫你不要亂扔東西嘛,砸到小朋友怎么辦;就算砸不到小朋友,砸到那些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啊……”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大話西游怎么能和“一女戰四男”搭上邊。

小宇宙徹底爆發,黃良攥起肉乎乎的拳頭,向顯示器搗去:“月光寶盒,見鬼去吧!”

十分詭異的,顯示器上面蕩起一圈波紋,然后徹底滅火。而胖子的手上卻忽然一沉,一個長方形的木頭盒子出現眼前。

盒子一尺長,半尺寬,有點像老式工具箱,上面還有四個古樸的篆字在閃閃發光——月光寶盒。

真的假的?胖子翻來覆去把盒子研究半天,終于確定一個問題:就算把顯示器砸壞,里面也絕對藏不下這個東西。

月光寶盒,可以自由穿梭時空,這下發達了。胖子平時常看yy小說,他堅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慘淡的人生馬上就要改寫,傳奇的故事很快就要上演。”胖子不停在原地轉圈,他已經下定決心:一定要試一試。

這并不冒險,無論穿越到什么時代,估計也不能比現在更糟,胖子心里有底。

半個小時之后,終于盼來月亮的笑臉,胖子夾著木盒,做賊一般溜出房門。找了一個僻靜之處,胖子虔誠的跪在地上,清幽的月光照在木盒上面,一切看起來都那么真實。

毅然決然地拉開木盒,胖子大吼一聲:“菠蘿菠蘿蜜——”

“媽媽,我要吃菠蘿蜜。”一個甜甜的童音傳過來,胖子暗暗汗了一聲:咒語念錯,被小朋友當成擺攤的了。

努力回想一下,胖子莊嚴渾厚的聲音再次響起“般若般若密!”

四周的月光忽然發瘋,瘋狂地向胖子手上的木盒匯聚,平凡了二十八年的胖子此刻變得無比神圣。

就在白光斂去的一瞬間,一只滑嫩的小手拉住胖子的胳膊:“叔叔,我要買菠蘿蜜。”

隨后,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就被白光卷去,徹底消失蹤跡。

胖子顧不得屁股上傳來的刺痛,興奮地從草地上爬起來,成功了,因為四周根本看不見高樓大廈霓虹燈。

還沒來得及仔細打量四周景物,一個黑影從天而降,重新將胖子砸倒在地。

借著明亮的月光,看著懷里穿著公主裙,頭上系著蝴蝶結的小姑娘,胖子傻眼了:這是接引我的小天使?

小女孩把黑豆一般的大眼睛轉了兩圈,用白嫩的手指對準胖子,小嘴一咧,哇的一聲哭起來:“怪叔叔——”

胖子狂汗,他隱約回想起來,念咒的時候好像有小朋友要買菠蘿蜜,不會是跟著一起穿越時空吧?

因為長的胖,所以胖子一直比較有小孩緣,經常能得到小朋友的好人卡,像今天這樣指著鼻子被人叫怪叔叔,還真是頭一遭。

努力在臉上擠滿善良:“小妹妹,我不是怪叔叔。”

但是這位小朋友的警惕性顯然超出胖子的預料,靈巧地從胖子身上跳起來,撒腿就跑:“我要回家,奇奇要找媽媽——”

胖子不敢怠慢,爬將起來在后面緊追。黑更半夜的,又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胖子可不敢叫她亂跑。

幾分鐘之后,胖子才抓住小蘿莉,早就汗如雨下,撲通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粗氣:“小妹妹,你看我這身板,能當怪叔叔嗎?”

但是在小女孩的思維之中,怪叔叔可不分胖瘦:“奇奇不管,奇奇要回家——嗚嗚——”

胖子被她哭得手足無措,一腦袋白毛汗,忽然看到手里的木盒,立刻有了主意:“你叫奇奇是吧,不要哭,叔叔這就把你送回去。”

哭聲立止,奇奇毛茸茸的大眼睛在月光下還掛著晶瑩的淚花:這個怪叔叔和媽媽說的有點不大一樣。

吩咐小蘿莉拉住他的胳膊,胖子又開始念咒:“般若般若密。”

一點反應也沒有,身邊的月光依然如水一般傾灑。

胖子的嗓子都快喊啞,月光寶盒依然一點反應也沒有,小蘿莉卻終于有了反應,她再次施展出一指禪:“你——騙人。”

胖子懊惱地將木盒摔在地上:“靠,這破地方來后悔了,來了就回不去啊。”

然后撿起木盒,奮力向遠處擲去,傳說中的月光寶盒在空中劃出一道美妙的弧線,飛出十幾米,發出噗通一聲,似乎掉到水里。

大概是胖子的怒火起到震懾作用,奇奇的哭聲也終于止住,她可憐兮兮地望著胖子:“怪叔叔,我渴了。”

“我不是怪叔叔!”胖子吼了一聲,小蘿莉還真是麻煩。不過他也覺得腔子冒火,大概是剛才跑得太賣力,而胖子一向不怎么參加鍛煉。

站起身向木盒擲出的地方走過去,因為剛才好像聽到落水的動靜。奇奇向四下望了望,還是跟過去。

一口石井出現在胖子眼前,水面很高,跟井沿一齊,圓盤一般的月亮映在上面,和天空中的那個一樣明亮。

那個木盒還真漂在水面,像一艘小巧的木船。胖子吃力地彎下腰,用木盒舀了半下井水,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沒有什么怪味,于是先喝了兩口,竟然十分甘甜,腔子里火氣頓消。

把木盒遞給奇奇,胖子坐在井邊石臺,開始發呆,他的心里隱隱泛起一絲莫名的恐懼。

“叔叔,我困了。”睡魔驅走了小女孩心里的恐懼,她依偎在怪叔叔懷里睡去,眼毛上還掛著兩顆閃閃的淚珠。

“不能睡。”胖子雖然提醒自己不要在這個陌生的地方睡覺,但是眼皮卻無比沉重,很快也沉沉睡去。

淡淡的白光從一大一小兩個人身上發出,如同白霧一般將他們相依為命的身子籠罩,顯出幾分怪異,而那口古井,也和他們一樣,散射出一道白色光柱。

只是胖子已經睡成死豬,對身邊的變化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