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秀 第六十章 隨他天涯海角
第六十章
隨他天涯海角
黑甲軍士以左‘腿’為軸,右‘腿’一個橫掃,少年被他凌空擊飛,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優美的弧線,最后跌落人群之中,連壓了四五個人,少年捂住‘胸’口,不敢置信地看著黑甲軍士。
黑甲軍士張口怒吼:“你以為老子光會用拳頭嗎?”
他仰天長笑,大步流星的向著少年行去,手腳并用,一路上的障礙都被他擊打的七零八落。
到了少年面前,他單手把少年拎了起來,舉至和他雙眼平齊,一雙‘陰’鶩的眼睛死死盯住少年的眼睛,另外一只手指向了站在長街另外一端的她,兇狠地道:“小子,離老子的‘女’人遠點”
瞬間,長街上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到了她身上,她心中浮起一絲惱怒,怎么會這樣,不過叫他幫忙而已,這個登徒子,說話實在是放肆了。
她家阿爸是一方長者,無論如何也不會叫這個‘混’蛋把她擄走的,是的,擄走,她不知道為何,會有這個奇怪的想法,這個野蠻人會為所‘欲’為,絲毫不畏懼任何阻撓。
黑衣甲士一把將手里的少年扔掉,轉身向著她行來,一路之上,伏在地上干嘔的漢子們艱難地挪動身體,深怕慢上一步,又被這個殺神踹上一腳。
黑甲軍士大步流星,轉眼到了她身前,一雙眼睛滿含笑意地看著她,單手握住頭盔下緣,一把將頭盔扯下。
她的眼睛瞬間睜大,耳邊傳來了阿水的驚呼聲,她以為頭盔之下必然是和蠻人一樣黝黑的皮膚,胡子拉茬的臉。
沒想到,竟然有人的皮膚可以生的這么白,這么細,他的五官分明,一雙漂亮的眸子里帶著幾分笑意,嘴角微微上揚,就這么一個簡單的表情,卻讓人覺得心動不已。
他低頭湊近了她的耳邊,低聲道:“跟我走吧。”
她恍若著了魔,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他哈哈一笑,再次戴上頭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揚長而去。
她和幾個‘女’伴一起,也無心繼續在集市中逛下去了,早早回了家,阿爸聽到了風聲,卻是不許她再隨意外出。
沒過幾天,家里來了幾個軍士,抬了許多禮物,里面有聞所未聞的‘精’致首飾,又有各‘色’珍貴的補品,其中一支是據說只產在距此千里之遙的北方老林中的山參,阿爸說,只怕縣城里的貴人們都沒有見過。
這些軍士只說奉了上峰的命令專程來送禮,卻沒有說是給她的聘禮,她心中忐忑,看著阿爸把這一堆禮物都搬到了‘門’外,堅辭不受。
又過了幾日,他終于出現了,這次穿了一襲青布長袍,腰間扎了一條藍‘色’布帶,顯得他身形蜂腰猿背,異常好看。
他提了一壺老酒,和阿爸喝了整整一個下午,到了傍晚離去時,老酒給他白皙的臉上刷上了一層紅暈,像是白瓷映照在了夕陽之中。
當天晚上,用過晚飯,阿爸把她叫了過去,仔仔細細地端詳著她,輕嘆一聲道:“當年你剛出生的時候,南蠻的巫醫剛好在這里落腳,他就說你命格非凡,將來只怕這個小村子留不住你。”
她的心一跳,臉刷的一下燒了起來,微低著頭,像是受了驚嚇的小兔子一般,惹人憐愛。
耳邊聽到阿爸繼續道:“方才那個顧副將說了,今年是大選之年,皇上正值‘春’秋,若是你能參加選秀,一定能成為一宮主位……”
她的臉‘色’瞬間又從粉紅變為煞白,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她聽到自己的聲音亦是顫抖著,仿佛另外一個人說的話一般:“他,他要送我入宮?”
她阿爸沒有看到她的臉‘色’,老頭兒一直低著頭,心事重重,他狠狠的吧唧兩口煙槍,煙嘴上明滅兩下后徹底熄了火,他把煙槍在足底重重一磕,沉聲道:“我已經答應他了,他保證,只要他在軍中一日,就保住我們村子不受蠻人‘騷’擾。”
她渾身冰冷,猛地搖動著腦袋,哭喊著:“我不要,阿爸,我不要啊,我不要入宮!”
老漢猛地抬起頭,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怒道:“明天顧副將就派人來接你,由不得你胡鬧”
她雙手掩面,跑出了竹屋,一路跑到了村后的小河邊,一屁股坐在了河邊的青石之上,痛哭不已。
不知不覺,星光布滿了天空,在河中投下無數熠熠的影子,她身后傳來了一陣足音,在她身邊駐足不動。
她不管不顧,依然放聲大哭,身邊的人開始低沉著嗓音講訴一個故事,一個世家的興起與沒落,一個絕世美人的橫空出世,讓這個家族榮耀到了極點,也引來了無數的怨恨,終于,這個世家在皇位‘交’替之中,被敵人趕盡殺絕。
一家老小,‘女’的被賣入樂府,男的都進了死囚營,在一次次的廝殺中,為了保護家主,這家的男人們前赴后繼,相繼死在了來自身后的暗箭下,最后,僅剩下他一人存活,走出了死囚營,也有了一班相‘交’過命的兄弟。
他派人去打聽了家中‘女’眷的消息,被折磨致死和不堪自尋短見的,各占了一半,這個世家,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他還活著,只是為了用這個軀殼向他的敵人報仇,血債,一定要血來償,他拋棄了個人的生死榮譽,活著的也不過是個行尸走‘肉’罷了。
她不知不覺地停止了哭泣,抬起頭,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男子,他講訴的時候語調如此平靜,仿佛在說別人的故事,但是她直覺地感到,這就是他,就是他自己的往事。
星光照在男子白皙的臉上,讓他分明的五官朦朧起來,平白多了幾分柔和,平易近人的表象下卻似乎隱藏了一頭張牙舞爪的兇獸,隨時準備躍出傷人。
她的心神被他的故事震撼,久久不能平靜,驟然間,一股錐心的疼痛席卷而來,海嘯一般把她整個淹沒。
他蹲下身子,伸出修長的雙手,為她輕輕擦拭掉眼淚,看著她的雙眼,誠摯地道:“幫我,好嗎?”
他的雙眼清澈,里面帶了隱隱的痛苦,這讓她如何能拒絕?如何能拒絕這么一個剛強的男人偶然間流‘露’的一絲脆弱?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從遙遠的彼岸傳來,模糊的像是海‘浪’的怒吼:“好。”
他對著她哀傷的一笑,重新站直身體,就這么,陪著她,站了整整一夜。
太陽從河對面的群山之中一躍而出的瞬間,她下意識地看向了他,渾身金光閃閃,宛如金甲神人下凡,這樣的男子,就在心中仰慕吧。
他送她回到了竹屋前,輕聲道:“下午我派人來接你,你再跟親人說說話吧。”
她沉默地看著他,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看著他大步離去的背影,一股心悸傳來,她死死捂住‘胸’口,沿著‘門’框緩緩地坐了下去,張大嘴巴,像是不小心跳到岸上的魚,死命張嘴卻吸不進半點空氣。
如果能為他做點什么,也好吧,她苦澀地想。
下午的時候,她收拾好了行裝,打扮的干凈整齊,坐在臥房里,對著幾個弟妹一陣訓話:“姐姐走了以后,一定要聽阿爸的話,阿爸年紀大了,弟弟你要多幫阿爸做事,照顧好弟妹們。”
比她矮了半頭的大弟抿緊了嘴巴,使勁點了點頭,卻擋不住淚水肆意,他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淚水,粗聲粗氣地對幾個小的喝斥道:“哭什么哭,不許哭,大姐還會回來看咱們的。”
她心一酸,這不是普通的嫁人,山高路遠,深宮寥寥,再見,只怕難于登天。
果然,從這一天開始,她再也沒有見過她的弟妹,每一次,都是從他的口中得到弟妹的消息,最小的妹妹也嫁人了,是個秀才,開了‘私’塾,過的還不錯,大弟成了村長,在村民中威信極高……
她知道這其中肯定有他的功勞,可是親人過的再好,如果不能親自看上一眼,總覺得有些遺憾,但是如果讓她重新選擇一次,她依然會跟他走。
跟在這個男人身邊,看著他一步步的,從副將到偏將,從偏將到將軍,再到威武將軍,逐漸展‘露’屬于他的光芒,在這天朝之中,綻放無比的光芒。
她抹了一把淚水,跟著顧朝陽派來接她的人,一步三回頭的出了家‘門’,弟弟妹妹們追出房‘門’,追了一段又一段,最后終于被她趕了回去,行過一個山頭,她駐足回頭,遙遙地看到家‘門’口一個佝僂的身影,心中一酸,險些再次落下淚來,別了,阿爸,別了,弟弟妹妹。
顧朝陽并沒有把她安置在軍營之中,而是在縣城之中買下了一個小院,又買了兩個老媽子,兩個小丫鬟,一起伺候她。
剛開始,她很不習慣的凡事都要自己動手,被他看到以后,無聲無息地把幾個伺候她的人責打一通,從那以后,她再也不會自己動手了,有些事情,可大可小,自己做了,受罪的反倒是身邊的人。
沒過幾日,他一大早興致勃勃地邁進了她住的小院子,身后跟了一個年紀老邁,‘精’神卻很抖擻的嬤嬤,一身青布棉袍,頭發也用青布挽起,生的很是瘦小,一雙眼睛卻如同探照燈般,讓人無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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