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小寶傳 九 山西商人

韋小寶看那沈玉菡聽到楊武堂的名字便迅速離去，還以為是個多么恐怖的人物，但是這么一看楊武堂穿著華貴，滿臉絡腮胡子，倒也看不出什么異樣，只是不知道那沈玉菡為何那么快便離去。

“楊大哥起來說話，大家不必客氣！”韋小寶讓他起身，又指著坐位讓他坐下。那楊武堂也不像其他人那么拘束，大大咧咧地坐下，說道：“大人，剛才可是沈玉菡那假娘們來拜會過大人？”

“假娘們？”韋小寶心中一樂，這個形容倒有些貼切，他本來還以為這個沈玉菡是個女伴男裝的花木蘭，不會是個超越時代的玻璃吧？

“不錯，”那楊武堂拿起茶壺倒杯茶，然后一飲而盡，“大人，這個家伙整天扭扭捏捏，有特別愛干凈，跟個娘們似的。老子，哦不小人那天看他不爽，便偷偷趁著他上廁所，鉆進去看了個明白，才知道他是個假娘們，不然還以為是個女伴男裝的呢？”

韋小寶聞言先是一愣，跟著笑起來，如果真如楊武堂所說，那倒也是真的比較搞笑。他現在倒也明白為什么沈玉菡這么怕這個楊武堂了，原來在沈玉菡被楊武堂這么折騰過。只不過恐怕情形沒有楊武堂說得那么簡單，恐怕楊武堂是讓沈玉菡更下不了臺。

“大人，這沈家是否想要獨吞這海外貿易，不讓別人經營？”楊武堂隨口說道，似乎不是很在意。

韋小寶聞言眉頭一揚，笑道：“不瞞楊大哥，是這樣的。”

楊武堂聞言大笑，說道：“我就喜歡韋大人這樣的，說話實在，不遮遮掩掩的。”說著，拿起桌上水果吃了一口，“那不知大人會否答應？”

韋小寶聞言沒有說話，只是微笑著拿起手邊的茶水，品起來。

“大人當然不會答應了。如果大人同意的話，不說如果讓朝廷知道后會有多少麻煩，就是以后大人被沈家捆死，想要脫身可就難了！”楊武堂自言自語道。

韋小寶心中一笑，這個楊武堂雖說表面看似粗魯，倒也是個精細人。“不知楊大哥現在是在干什么營生啊？”

“哦，大人不知道啊。”楊武堂有些吃驚，“小人是山西聯合票號北方分號的掌柜。”

“哦，”韋小寶不知道這山西聯合票號到底什么東西，也不多說話，只是喝著茶水，細細琢磨楊武堂的話。其實他倒不在乎那么多錢，要知道鹿鼎山上的寶藏，應該不少，等他找夠所有的四十二章經，那便所有的財產都到手中了。而如今，如果收了沈家的錢，按照沈家的要求做的話，自己真的如楊武堂所說，跟沈家綁在一起了。他此時哪顧的著什么公平競爭，只要能讓他多賺錢而又不出危險，怎么都行。

想到這里，韋小寶心中做了決定，他是不可能答應沈家的條件的，找個時間把這些銀票還給沈家得了。

“大人想必對我們山西聯合票號不是很清楚，”楊武堂笑著說道，“我們山西聯合票號，那是山西所有的錢莊跟票號聯合起來，一起合作的票號。毫不夸張的說，我們聯合票號，占據著全國十之七八的金融交易。”

韋小寶聞言失笑，怎么今天都是些自稱控制中國某些業務的人呢？

“我們山西票號，想要插手淮北的鹽業，但是那沈家居然要獨吞，不知道大家一起發財的道理，因此我們與他們沈家有些沖突。”楊武堂毫不掩飾自己對沈家的痛恨，“這些江南人真是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是商人就是商人，非要出那么多錢買什么爵位。商人怎么了，做商人有什么見不得人么？做商人賺的也是辛苦錢，什么無商不奸，都是假的。你看我們山西票號的商人，都不屑于那所謂的爵位，我們就是純粹的商人，做生意的。”

“哦？”韋小寶笑道，現在這個時代的商人能夠有這個想法，當真有些不容易。

“自古以來，從經營思想上看，商人可分兩類：一是誠賈，又稱廉賈，良賈，良商；二是貪賈，又稱任商，佞商，奸賈，奸商。前者薄利多銷，貨真價實；后者壓價、抬價、摻雜使假，囤積居奇，投機倒把。其區別在于誠賈以信義為重，奸商做生意不講信義。山西商人則是重信義的一個群體。”楊武堂一講起這些經商的事情，整個人的氣質完全變了，再也不似一個大大咧咧地粗人，而像是一個博學的學者。“長時間一來，蒙古牧民只要看到刻印有“三玉川”、“長裕川”字樣的磚茶就爭相購買，甚至他們以磚茶代替銀兩作為貨幣在交易中使用。這么說，你應該知道我們山西人如何吧？”

“楊大哥是山西人？”韋小寶突然插口問道，“怎么聽不出一點山西口音呢？”

“呵呵，在北京待久了，就一口的北京腔，但是我還是會說山西話的。”說著，楊武堂用山西口音說道，“凡是有麻雀能飛的地方都有俺山西人。”韋小寶聽得哈哈一笑。

“你知道么，山西商號信用卓著，貿易雙方使用一種由信用交易的特殊結算形式——標期。太谷為全省商業中心，標期每季一期，屆期結算舊債，再生新債，有借有還，體現了商人與主顧間建立的互相信賴關系。過標之期，名商云集，通衢為之狹。倘若有人不按規定執行，就要受到所有商號的指責，并采取一致行動，中止與他的貿易往來，讓他落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因此，晉幫商人中有許多深孚眾望的商家，舞弊情事，百年不遇。”

“所以說，我應該相信你們而不跟沈家合作，對么？”韋小寶笑道。

“不錯，”楊武堂興奮道，又覺得不對，忙改口，“不是這個意思，怎么說呢，這要從我們跟沈家的恩怨說起。我們山西人做生意一個重要的特點是薄利多銷，產銷結合。我們在內地采購草原牧民需要的服裝、茶葉、布匹、鐵鍋、白酒、紅糖、碗瓷壺、果品等賤價拋售，還將布料扯成不同尺寸的蒙古袍料任牧民選購，從而使銷售量大增，我們賺的錢因之增多。而且，我們還派人深入了解各地的生活習慣、能夠買多少錢的東西、這個地區能夠買入多少產品、喜歡什么性能的產品、能夠接受什么價格等要素，采取以銷聯產、產銷結合的辦法，有時直接聯系貨源，組織生產加工。例如，平遙、祁縣從事茶葉販運的商人干脆在福建武夷、安徽六安及湖南等地開設茶葉加工廠，自己加工包裝成磚茶，然后加蓋本作坊的標志，到各地銷售。我們往往采用薄利多銷的方式。”

楊武堂喝了杯茶，這才繼續說道：“但是沈家不同，他們靠著壟斷某個產業，以此牟取暴利。我們從江南買進的茶葉、絲綢等物品，由于沈家占據著絕大多數市場，因此導致這些物品價格下不來。雖然這些也導致我們賺的錢少了一些，可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正是由于這些人的存在，導致了我們商人自古在中國被人看不起！”

韋小寶聽得興趣盎然，開口問道：“這個有什么聯系？”

“要知道，其實我們商人賺的也是辛苦錢。我們辛辛苦苦的將貨物運送那么遠，有時一走便是數年，這途中經歷了多少坎坷波折，受盡了風霜雪雨，你說我們賺的是不是辛苦錢？”楊武堂有些憤慨，“可是為什么自古中國的商人被人看不起呢？就是由于有沈家這種官商勾結的奸商存在！你想，他們利用自己手中的權勢，還不斷賄賂官府，因此他們便屯貨居奇，暴利出售產品，因此不但老百姓用不到便宜的東西，還因此對商人深惡痛絕。其實這些人只以為暴利才能賺大錢，可是不知道經商薄利多銷的道理。這樣不但自己賺了錢，還為大家創造了福利，讓大家過好日子，那商人還會受歧視么？”

韋小寶聽得心中一陣狂喜，他實在想不到在這個時代能夠碰到楊武堂這樣的商人，他居然具備后世很多商人都不明白的道理，實在讓韋小寶高興。他心中決定，就算是自己賠錢也要讓這些山西商人發展起來，因為這才是中國發展的希望阿。韋小寶確實貪財，也好色，他來到這個時代后最想要的是自己爽，但是如果能夠在這期間幫助國家強大，他還是不介意好好做一下的。

“韋大人，實在不好意思，讓你聽了我半天嘮叨。”楊武看到韋小寶有些心不在焉，嘆氣道。

“沒有，我聽得很有意思。”韋小寶忙解釋道，“如果所有的商人都有楊大哥這種想法，那就好了。”

楊武堂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其實，也不是所有山西商人都是這樣，我有些夸張便是了。其實各地的商人都有好有壞，不能一概而論的。”

“難得楊大哥這么誠實！”韋小寶坦誠而言，“只是不知道為什么楊大哥不像其他人那樣給我送禮呢？”

楊武堂哈哈一笑，從懷中拿出銀票，說道：“誰說不是呢？其實我也準備了來著，只是一看到那沈玉菡，便知道他們沈家定然開出了不錯的條件，我們的條件不一定比他們的好。因此便想賭一賭，看韋大人是那種只愛錢的官，還是會為國家黎明百姓考慮。”

“哈哈，我只不過是在自己發財的同時，希望也可以做些事情。”韋小寶哈哈一笑，也不知道為什么，這個楊武堂總給他一種親切的感覺。看來這楊武堂也是一個聰明之人，瞬間便看出自己的弱點――沽名釣譽，利用這個弱點攻擊自己。要知道振興中國這個名譽，可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做得到的。

“那韋大人，這是我們山西聯合票號的銀票，全國通用，你請收著。”

韋小寶搖了搖頭，說道：“這次我破次例，不收你們的銀子，專等著那些東洋人跟朝鮮人，上門送禮。你們這些商人，我會一碗水端平，不偏不讓的。”他不收銀子，但是以前收的，也是不會再還出去的。

“大人――”楊武堂沒了言語，他本來是想讓韋小寶將那些專賣權給自己，沒想到自己的那些豪言壯語，居然讓韋小寶有了這種想法。不過這樣也好，與沈家他們公平競爭，自己商號未嘗會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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