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朱由檢,請大明赴死第134章世間事,最怕不過認真二字_wbshuku
第134章世間事,最怕不過認真二字第134章世間事,最怕不過認真二字 ——臣,盧象升,正欲請答此問!
盧象升話音剛落,朱由檢便輕輕一拍御案,說道:
“好!答吧,讓朕看看你的才具如何”
盧象升深吸一口氣。
將初見天顏的激動,君前奏對的敬畏,還有窺探君心的后怕,盡數壓抑下去。
入京一路來的所思所想,與為官五年所見所聞,此刻盡皆浮上腦海。
“陛下,大明如今弊端叢生,或曰吏治,或曰財稅,或曰邊事,或曰民生,千頭萬緒,盤根錯節。”
“臣不敢妄言天下,請先陳臣治臨清倉、治大名府二事。”
“如此以小見大,則此問自明。”
朱由檢揚了揚眉,身子略微坐直了些。
他身處九重深宮,最缺的便是一線的情報,最想聽的,便是這些來自地方的實操經驗。
對于他來說,從來不缺手段、方法,最缺的始終只有信息、真實的信息而已!
盧象升的聲音沉穩而清晰,在大殿中緩緩回蕩。
“臣接手臨清倉時,其按例歲征山東、河南本色米麥十萬余石,以備荒年。”
“每石糧食,派銀八錢,僉派地方大戶糴買上納。”
“然地方官府,多以災荒為由,推托征收;民間大戶,亦畏避買運,百般推諉。”
“自萬歷四十二年至天啟二年,九年之間,竟拖欠達四十四萬石,占了歲額的一半有余。”
說到這里,他苦笑一聲。
“臣到任之后又能如何呢?九年之累,甚于重巒,也只能先清舊賬,再圖新事。”
“是故臣先將歷年交付糴買卻未見糧的三十五萬兩白銀先行追還,以作國用。”
“而后才專門督促天啟二年往后的本色征收。”
“其中清查貪腐,追比銀兩等事,說來雖難,卻也只需認真去做,便總有成效。”
盧象升說到這里,話鋒一轉,聲調略高。
“然則,這難道是臣做了何等了不得的事嗎?”
“國朝規制如此,法度俱在,臣所作所為,其實不過是恪盡職守,重拾舊規罷了!”
“可為何,僅僅做此循吏舊事,考評便能稱上上呢?”
朱由檢沉默不語。
時代不同,其情況也不同。
在后世的地方政府中,KPI考核追逐的是“增量”,是創新,是發展。
可對于如今的大明而言,別說談增量,就算是談存量也是艱難無比。
僅僅是恢復存量,將國家機器的狀態恢復到明初的水平,甚至只是恢復到張居正改革時的狀態,便足以讓這個王朝茍延殘喘,度過小冰河期的前期災荒了。
只是…
誰又能想到,命運給這個末世王朝開出的劇本,是連開十八把災厄呢。
老天爺!狗莊啊!
盧象升嘆了口氣,繼續說道。
“臣今年三月轉升大名府知府,到任之后,方知大名府與臨清倉并無二致。”
“稅賦常年虧欠,百姓流離失所,而定額的稅賦又被層層攤派到余下的民戶身上,如此循環往復,民不聊生。”
“臣從清理冤獄入手,積攢威望,又稍清投獻、追繳虧欠,親督耕作,這才讓地方稍稍恢復了些元氣。”
“若非陛下相召入京,臣今年的考評,恐怕又是一個上上。”
他抬起頭,誠懇地看著御座上的年輕天子,眼中滿是真實的困惑。
“臣雖二十登科,然館選不中,京官不選,只能外放地方,自問并非才智卓絕之輩。”
“這五年所行所事,到頭來,不過認真做事而已。”
“可國事為何到了如今,竟只需認真二字,便能稱上上?陛下,這難道是對的嗎?”
朱由檢凝視著階下的盧象升,從他的眼眸中,他看到了真誠的發問,看到了一個實干家最樸素的迷茫。
他搖了搖頭,輕聲嘆息,卻并不說話,只是示意盧象升繼續。
盧象升略微平復了一下情緒,這才接著說道。
“臣外放四年,歷仕地方,若要回答陛下‘大明之弊’一問,臣所思所想,只能是這‘認真’二字。”
“地方也好,糧倉也罷,常年拖欠,拖著拖著,便等來了朝廷的蠲免和改折。”
“只是如此往復,誰又會再去較真呢?”
“在地方上,寬免錢糧便能得一個愛民的好官聲,又能與地方士紳詩酒唱和,何樂而不為?”
“又何必非要去強作惡人,得罪鄉里官宦?到時候一紙奏疏入京,前程折損又是何必呢?”
“只需日常收收常例,等到考選之時,使人往京中送些節禮,打點一番,豈不比在任上認真做事,勝過百倍?”
他說到這里,沉默了片刻,終究還是沒能忍住,雙目微微泛紅,聲音也帶上了一絲哽咽。
“臣…臣本次奉詔入京,過臨清之時,曾私底下尋相熟驛卒相問…”
“離任不過半年而已,如今的臨清倉…幾乎又故態萌發了!”
“臣夙興夜寐,披肝瀝膽,四年心血…到頭來,卻終究也不過是浮光一現而已!”
他說完,似乎也察覺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拱手告罪:“陛下見諒,臣失態了。”
言罷,便抬起袖子,匆匆擦拭了一下眼角。
朱由檢悵然不語,一段記憶不經意附上腦海。
“憑什么這個項目以后就歸屬他們BG?”
“架構調整,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啊。”
“調研,立項,研發推進,市場商業化,哪個不是我一個人帶隊做出來的?他們做了什么?當初甚至連數據都不愿意給一份!現在雞開始下蛋了,一句輕飄飄的架構調整就交代了嗎!”
“你和我吼有什么用!我說話算話嗎?我又算個屁?!你不服氣你下次大例會的時候吼去啊!”
他搖了搖頭,一時有些啼笑皆非。
那已經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啊。
不對…那其實是三百多年后的事情了。
年輕人,終究是年輕人啊。
遇到挫折、總是會有些懷疑和沮喪。
然而他們看不到,時間終究會獎勵那些真正努力的人的。
朱由檢將浮起的記憶按下,這才開口問道。
“那么,盧卿以為,當用何法,解此難題?”
盧象升猛然抬頭,目光灼灼,仿佛有火焰在燃燒!
“臣以為,當再起考成!”
他語氣急促,這話似乎已在他心頭憋了許久,一經釋放,便如火山迸發,再也無法收拾。
“臣過承天門,其上經世公文榜誠好,確開官場之新風,但臣竊以為…其任務副榜更好!”
“將各項任務羅列,約定所成何事,所限何期,所賞幾何。再以事前公文呈報備案,事后成果依文追查!”
“如此,則必能者上,庸者下,勤者得獎,怠者受罰!”
他上前一步,聲音愈發激昂。
“臣治臨清,卻困于各府縣不可并治!”
“臣治大名,卻困于府中各州、各縣不可并治!”
“若能行此良法,諸事并舉,官風齊整,又何愁無人做事,無事可做?”
“不求人人都能考評上上,只求人人皆有中上之姿,則天下又何至于此!”
“此即…循名責實,信賞必罰!”
話音落下,他呼吸急促,那本就白皙的臉上,因激動而泛起一片潮紅。
大殿之中,一片寂靜。
片刻之后,朱由檢微微一笑。
他轉頭看向一旁侍立的高時明,笑問道:“高伴伴,朕月初之時,讓你與吏部擬定那套任務管理,紅綠賞罰之事,如今與楊卿磨合得如何了?”
高時明躬身微笑,答道:“回陛下的話,奴婢與楊部堂已經商議妥當,以本月為磨合期,只做評判,暫不公布。如今各項事宜,已漸漸理順了。”
“若陛下欲行此法,以目前吏部及司禮監的人手,對京官范圍做紅綠考成,隨時可以啟動。但如果要擴展到整個天下,恐怕人手和規程還不足夠。”
朱由檢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磨合,不著急。人手…馬上就有了。”
說罷,他轉過頭,饒有興致地看著一臉驚愕的盧象升,笑道:
“盧卿,莫急。此事朕在登基第六日時便吩咐下去了,諸多事宜到如今已籌備近月了。”
“等你赴任馬草一事,恐怕就要先被朕這新法考上一考了。”
盧象升尷尬無比,臉上似乎更燙了。
他只能深深一揖,尷尬地說道:“臣…臣何懼被考!只是…只是陛下深謀遠慮,行事周詳,臣方才一番言論,實在是班門弄斧了。”
——咦,我怎么好像說過一次這個話了?
朱由檢笑道:“你還年輕,只要能秉持‘認真’二字,日后必不可限量。一時失察,算不得什么。”
歷史上留名的人物,果然都有其過人之處。
“認真”二字,說來平平無奇。
可這是二十七歲的盧象升啊。
等他到了三十七歲,四十七歲、五十七歲呢?
一個認真了一輩子的盧象升,又會到達什么樣的高度?
真是讓人期待啊!
至于他現下表現出來的略微稚嫩、天真、急躁等問題,其實反而只是白璧微瑕了。
朱由檢滿足地舒了口氣,對他見到的第二張SSR卡,表示非常滿意。
他略微伸了個懶腰。
暖閣外,他臨時加開的那一場針對九邊勇士的考校,算算時間,應該也快結束了。
他對此可是頗為期待,曹變蛟、孔有德這些人等,究竟能答出個什么花樣來。
要知道,他的問題,可是將他們架在火盆上猛烤的。
思慮到此,他便打算結束這場召對,于是習慣性地開口問道:
“我沒有問題了,你還有什么問題要問我嗎?”:wbshuk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