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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這是練的什么兵?

  英國公張惟賢是被一陣嘈雜聲吵醒的。

  炮聲、馬蹄聲、士卒的呼喝聲,隔著一條河,從對岸的勇衛營駐地傳來,攪得他心神不寧。

  他披著外衣,站上自家宅邸的閣樓,負手向河對岸望去。

  晨霧尚未完全散去,只能看到黑壓壓的人影在晃動,旌旗招展,一片熱鬧景象。

  他的兒子,張之極,也站在一旁,同樣是一臉的莫名其妙。

  “爹,這勇衛營是瘋了不成?”張之極忍不住開口,“前兩日還懶懶散散,今天這是唱的哪一出?”

  張惟賢沒有說話,只是眉頭緊鎖。

  就在這時,老管家匆匆從樓下跑了上來,氣息微喘。

  “國公爺,打聽清楚了。”

  張惟賢緩緩回頭,眼神詢問。

  “下人剛剛回報,說是今日陛下親臨勇衛營,視察操練。”

  張惟賢恍然大悟,他喃喃自語:“我說呢…原來是陛下親至。”

  張之極的臉上卻瞬間被激動和崇敬填滿:“陛下登基未久,便如此關心武事,實乃我大明之福啊!如今國家內憂外患…”

  “行了。”張惟賢無奈地擺了擺手,打斷了兒子的感慨,“知道你的陛下賢能了。”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河對岸,眼神復雜。

  “抽練新營,是好事。”他悠悠地嘆了口氣,與其說是在對兒子說,不如說是在自言自語。

  “可老夫實在是看不懂,這滿營數千士卒,為何至今連些像樣的把總、千總都不補齊?就讓一群隊官帶著,這能練出什么兵?”

  他搖了搖頭,神情愈發困惑。

  坦白說,自從拿到那句“為有犧牲多壯志,敢叫日月換新天”后,張惟賢倒是不太擔心這位新君會成為萬歷爺了。

  這句詩用語直白,卻氣勢凜冽,甚至隱隱有大逆不道的味道,幾乎不可能是他人代寫,只可能是皇帝本人所作。

  倒是這兩日靜下心來回顧觀察,才感覺之前拿劉邦的模板去套這位新君也不太合適。

  這位新君的所作所為,實在是…有些天馬行空。

  反正他是看不懂,也不著急看懂了。

  張惟賢干脆不再多看,轉身徑直下樓。

  “看來今日的回籠覺是睡不成了,我還是早點去衙門里坐班吧…唉,真是苦了我這老人家。”

  張之極沒有去送,他依舊站在閣樓上,迎著晨風,努力眺望著那片喧騰的軍營,眼中全是炙熱。

  與此同時,河對岸。

  朱由檢的眉頭,皺得比張惟賢更緊。

  勇衛營三千人,分為六司,每司五百。

  然而放眼望去,除了孫應元統領的那一司尚能維持基本的陣型外。

  其余五司,陣型散亂,隊列歪斜,簡直就像一群烏合之眾。

  這列陣效果比那日校場操練的還要糟糕一些。

  “徐應元。”

  朱由檢轉過頭呼喚。

  御馬監太監徐應元心頭一顫,連忙出列:“奴婢在。”

  “這兩日勇衛營操練和隊官們入宮習字進展如何?”

  徐應元額頭滲出細汗,既惶恐,又尷尬。

  “回陛下…都是有些懶散。”他趕緊又補充道,“只因營中只任命了孫應元一名把總,其余五司群龍無首,奴婢們只是從旁協助,也…也不太號令得動這些勇士。”

  他小心翼翼地建議道:“陛下,是否要從五軍都督府和兵部那邊,推選些宿將過來,填補各司把總、千總的空缺?”

  朱由檢沒有立刻回答。

  他手里握著馬鞭,輕輕拍打著自己的手心,陷入了沉思。

  徐應元是廢物,這一點毫無疑問。

  但廢物歸廢物,畢竟還是府邸元從。

  為了收買人心,免得落個刻薄寡恩的名聲,暫時也還動他不得。

  而且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他。

  這本質上是管理半徑的問題。

  他當然知道,一個人的有效管理范圍是有限的,最佳是七個人,一旦超過,就容易失控。

  放在軍隊之中更是如此,就連戚少保的鴛鴦陣也不過十二人編制。

  如今這其余五司,沒有主官,就相當于讓五十個隊官各自為政,自然是一盤散沙。

  懶散、混亂,都只是表象,根子在于管理體系的缺位。

  但他暫時不太想從京營、衛所,甚至九邊大營里,直接抽調那些老油條軍官過來。

  這樣大明軍隊的暮氣、腐氣、匪氣,也會跟著帶過來。

  畫布一經污染,再想洗干凈可就不容易了。

  但問題是,他下令從九邊選詔的精銳隊官、選鋒,目前還在路上。

  按昨日了解的大明交通條件,最快的宣府、薊鎮,也要半個月才能到。

  遼東、陜西的,沒一兩個月根本到不了京城。

  總不能讓這三千人,就這么亂糟糟地混上一個月。

  他朱皇帝的米飯,可沒這么容易吃!

  思慮已定,朱由檢直接開口下令。

  “徐應元!傳朕旨意。”

  “其一,自今日起,勇衛營每日加豬肉二兩。”

  “不過…”

  朱由檢頓了頓,終究還是按捺不住嘴邊的邪惡笑意。

  “每日操練比武,最后五名小隊,取消當日加餐。”

  “其二,每十日大犒一次,加肉一斤,酒一斤。”

  “但是,只有十日中表現最佳的五個小隊才可領賞。”

  他緊接著說道:

  “其三,九月三十日,朕會親選新的把總。”

  “屆時考量九月末筆試、九月中各隊官操練成績,選取最優兩名隊官升任把總。”

  “第四,若有一隊,連續三日操練墊底,則全隊連同隊官一起罷斥,全部退回老營。”

  “空缺名額,再從勇士、勇衛兩個老營之中重新選拔補充!”

  “就這四條,著手去辦吧。”

  朱由檢對徐應元吩咐道,語氣平淡。

  “奴婢…遵旨!”徐應元重重點頭,心中不停默念背誦,唯恐忘了。

  事情交代完畢,朱由檢連本來想見一下的孫應元都不去見了,撥轉馬頭,徑直離去。

  管理學半徑最佳是7人這個理論沒錯。

  但后世互聯網大廠里都推行扁平化管理了。

  如同Google、英偉達更是動輒數十條匯報線并行,業務卻也開展得風風火火。

  這又是如何做到的?

  無他,把“我要讓你干什么”轉變為“這可是你自己想要干什么”即可。

  而這里面的主觀能動性就靠規則設計和獎懲發放來進行了。

  當然,這種取巧的方法只適用于練兵這種低組織度的工作,真要上戰場還是得配齊將官。

  這個辦法成與不成,三天后再來看一次。

  剛好也用來驗證一下后世方法論與明朝的兼容性。

  實在不行,再做妥協也不遲。

  “走,接下來去內書堂。”

  隊伍的馬蹄聲噠噠,一行人迅速拐進了北安門,直奔司禮監而去。

飛翔鳥中文    大明王朝1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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