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來了
周玉此刻已經緊張到神色有些僵硬，臉色滿是蒼白。
江陽原本以為她肯定會答應來一針的，但沒想到周玉竟然也選擇了拒絕。
“心理學中有一個很重要的門類，瀕死心理學，研究人體在臨死之前的一系列心理和生理變化。
研究這個門類，對于臨終關懷、精神撫慰、健康人的心理健康與世界觀塑造有很重要的意義。
但因為缺少樣本的緣故，對于這個門類的研究一直很難展開。”
周玉臉上擠出了一個笑容，故作輕松道：“現在，我能拿我自己當樣本來研究了。”
“行吧，你們都不打，我自己打。”
江陽敢保證，這絕不是自己怕痛，絕不是！
自己承擔著重要任務，必須保持頭腦清醒，所以才不得不打鎮痛針的，千真萬確。
一針藥劑打進身體，片刻后，那種熟悉的抽離感再度襲來，似乎無論自己的身體遭遇到了什么，都和自己沒有絲毫關系。
他看到陸兆明、孫長河、顧常山等人俱都正襟危坐，默默無語。
他看到其余工作人員們或者在電腦之前，或者在設備之前，始終保持著高度緊繃的工作狀態。
他看到周玉此刻似乎很緊張，雖然同樣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但始終在深深的呼吸，像是想要借助這種方式讓自己平靜下來，只不過效果顯然不怎么好。
他的思緒從基地之中發散開來，似乎來到了地表上的人類世界。
他知道此刻有許多人已經入睡，同樣有許多人正在享受夜晚的寧靜或者放松，但無論在做什么，恐怕都預料不到，生命的終結很快就會到來。
他將視線投射到了大廳前方的鐘表之上。
11:59:59，下一刻，12:00:00。
那種熟悉的別扭感再度襲來。與此同時，面前電腦屏幕之上的數據流也開始了瘋狂的跳動。
“來了！”
大廳之中不知道誰叫了一聲，下一刻，混亂便席卷而來。
有人從椅子上摔下，有人不由自主的開始慘叫，有人倒在地上身體痙攣。
但這一切混亂都未能影響到江陽分毫。他的精神與注意力始終全部凝聚在面前的電腦屏幕上。
他知道，之前己方布下的，涵蓋了太空、天空、地表、地下、水下等等幾乎地球所有環境的探測器，以及上千座基地，上萬名實驗人員和儀器設備所共同組成的那張巨網，已經真正捕捉到了有關此次輻射的信息！
數據流的瘋狂變化持續了僅僅幾秒鐘時間而已。之后，一張由黃紅綠三種顏色組成的圖像清晰呈現在了屏幕上，且不再變化。
北極四號超算已經完成了信息篩選，將經過人工智能判斷后認為最重要的信息呈現在了自己面前。
江陽瞪大眼睛，不敢遺漏分毫，以上次循環之中自己所學習到的那種圖像記憶法，拼命將有關面前圖像的一切信息都塞進自己腦袋里。
不斷地睜眼、閉眼之間，那副圖像像是石刻一般，深深鐫刻在了他的腦海之中。
依據以往的經驗，他知道自己已經真正記住了這幅圖像。
雖然自己并不知曉這幅圖像的具體內容，更不知道這些內容究竟意味著什么。
不知道時間還剩下多久。
他的精神在這一刻略有些放松，稍微放松了一點對外界信息的屏蔽。于是各種雜亂的聲音便如同潮水一般向他涌來。
他看到顧常山仍舊如同睡著了一般，默默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他看到孫長河同樣維持著坐姿，只是臉部肌肉已經開始猙獰。
他看到周玉倒在地上蜷縮成一團，似乎這樣便能減輕一下痛苦。
唔…她似乎還在叫喊？
略微分散一點注意力過去，江陽便聽到了她叫喊的聲音：“告訴下一世的我一定要打針！啊啊啊啊，疼啊，好疼啊！疼死我了！”
江陽心中黯然。
旁邊陸兆明教授似乎也在說著什么。
“一開始就錯了，錯了啊…”
江陽心中忍不住泛出一點好奇。
哪兒錯了你倒是說啊？
但此刻陸兆明教授似乎已經陷入到了癲狂之中，明顯不像是能交流的樣子。
“也無所謂了，圖像數據我已經記下，很快就能知道真相了…”
下一刻，如同被突然間斷電一般，江陽瞬間失去了意識。
恍惚之間，意識慢悠悠的回歸身體。與意識一同回歸的，還有身為一個正常人所應該擁有的那些正常情緒。
呼——
江陽猛然起身，之前被藥物所屏蔽的那些恐懼、悲痛、不甘、憤怒、急切等諸般情緒也一同歸來，讓他心臟在一瞬間開始狂跳，額頭也立刻滲出了冷汗。
“媽的，又死一次…”
他顧不得撫平情緒，立刻掙扎著從床上起來，撲到桌前抓起紙筆，以最快的速度開始勾畫。
那一副涵蓋了眾多字母和數據的圖像漸漸出現在紙上。
反復對比幾次確認沒有錯誤，他沒有絲毫遲疑，立刻抓起電話，撥通了那個號碼。
“我是孫長河。”
平靜的聲音再度出現在耳中。
如同上一次循環那般說出口令，告知末日，得到一個小時內會有人來接自己的答復，江陽丟下手機，直接癱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幾分鐘時間過去，江陽終于撫平了自己的思緒，消除了所有痛苦、悲傷、緊張等負面情緒，慢慢恢復了平靜，甚至還有了一點興奮。
不知道這一次自己帶回來的情報能發揮什么作用？
他再度看向那張承載著文明希望的圖像。
不出預料，仍舊看不懂。
按照現在的學習進度，恐怕至少也得過五六個循環才能勉強看懂吧。
隨手將那張紙塞進懷中，江陽披上外套起身，直奔那家自己不常去的包子店。
他沒有忘記，周玉還在等著自己去撈呢。
等了一會，明顯剛熬完夜的周玉頂著兩個黑眼圈出現，仍舊坐在了江陽左側那張桌子旁邊。
隨手拿起一個小包子塞進嘴里，周玉如同復仇一般用力咀嚼著。
“對不住了，是你自己要我這樣做的…”
江陽心中念叨了一句，毅然起身向周玉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