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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8章 出趟遠門

第418章出趟遠門!_文豪1879:獨行法蘭西__筆尖中文  「沙爾龐捷的書架」二樓用來舉辦沙龍的大起居室里,早晨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了進來,原本應該很安逸閑適。

  然而,這個平日里充滿煙草香氣和咖啡醇香的溫暖空間,此刻卻被愁云慘霧所籠罩。

  喬治·沙爾龐捷頹然地陷在他那張寬大的扶手椅里,不時用手杖杵一下地面,發出沉悶的“篤篤”聲。

  他的眉頭緊鎖,仿佛能擰出水來。

  圍坐在他周圍的是愛彌兒·左拉、居伊·德·莫泊桑、若里斯卡爾·于斯曼、保爾·阿萊克西、萊昂·艾尼克、昂利·塞阿爾…

  甚至連阿爾豐斯·都德和埃德蒙·德·龔古爾也赫然在列。

  這群人的名字在巴黎文壇乃至整個法國文學界都擲地有聲,加上剛進門的萊昂納爾,幾乎就是巴黎文學沙龍的半壁江山。

  只是,此刻他們臉上全無平日里的神采飛揚或桀驁不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愁眉苦臉,長吁短嘆之聲此起彼伏。

  萊昂納爾脫下帽子和外套,掛到了門口的衣架上,順便問道:“諸位,這是怎么了?”

  他的到來讓氣氛稍稍活躍了一些,但也只是讓幾道目光無精打采地投向他而已。

  萊昂納爾很快就反應過來:“你們不會都投了巴拿馬運河吧?天啊…你們損失了多少錢?”

  他想象不到還有第二個原因能讓這些人都如此沮喪。

  喬治·沙爾龐捷抬起眼皮,嘆了口氣,沉重地點了點頭:“是,確實是巴拿馬運河。

  開鑿遇阻,海平面落差,黃熱病…股票和債券大跌了!”

  保爾·阿萊克西哭喪著臉接話:“何止是大跌!簡直就是懸崖!是深淵!

  我的上帝,我那八千法郎…整整八千法郎啊!就這么…就這么沒了!

  里面有四千法郎,是我用自己的工資做抵押,向銀行借來的貸款…”

  他用力揮舞著手臂,仿佛想抓住什么,卻只撈到了一把絕望的空氣。

  昂利·塞阿爾臉色蒼白地補充:“我投了一萬五千法郎,其中一大半還是向我的姐夫借的。

  他現在天天追著我問,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萊昂·艾尼克的聲音更低:“我少一些,也是八千法郎,但那幾乎是我所有的積蓄了。

  我本想著能賺一筆,好在城郊買個小房子,夏天的時候可以過去消暑。可現在…”

  一向刻薄和挑剔的于斯曼,此刻也失了那份冷靜,呻吟著說:“我的稿費,我省吃儉用存下的七千法郎,全砸進去了。

  現在可好,連聽聽瓦格納的新歌劇都要掂量一下口袋了。”

  連沉穩的愛彌兒·左拉的臉色也很難看:“我投了兩萬法郎。原本指望這筆收益能貼補一下我在梅塘別墅新建側翼的費用。

  現在…唉,工程才進行了不到一半,手頭一下子就緊了。”

  埃德蒙·德·龔古爾,同樣難掩失落:“我剛設立了‘龔古爾學院’基金,還想為法國的年輕人提供一點支持。

  如今,基金還沒有開始發,就損失了快三分之一,我真是太蠢了!”

  阿爾豐斯·都德則苦笑著自嘲:“看來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我和‘小東西’都得過緊日子了。

  或許該把家里的咖啡換成菊苣根?至少那玩意兒便宜。”

  一時間,房間里再次被嘆息和抱怨填滿。

  每個人似乎都急于傾訴自己的損失,仿佛這樣能減輕一絲痛苦。

  萊昂納爾聽著這一片哀鴻之聲,目光掃過眾人,最后落在了角落里唯一一個沒有加入訴苦行列的人身上——居伊·德·莫泊桑。

  與其他人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莫泊桑雖然也皺著眉頭,但更多的是同情,而非痛心。

  他甚至還有閑心用小刀仔細修剪著雪茄的末端。

  萊昂納爾有些好奇地問:“居伊,看樣子,你似乎逃過一劫?”

  莫泊桑聞言,抬起頭,把那修剪好的雪茄塞進嘴里,然后雙手一攤,胡子隨著他無奈的表情翹了翹。

  他用慶幸和自嘲的語調說:“我?投資?萊昂,你瞧瞧我這副樣子,像是能剩下錢去做那種‘偉大事業’的人嗎?

  哈,把金幣都變成香檳和女人,至少記得住味道。

  今天我純粹是陪這幾位倒霉蛋來的,順便看看有沒有機會蹭喬治一頓飯。”

  他這話說得直白,倒是沖淡了一些現場的悲情氣氛。

  萊昂納爾有點無語,他沒有想到最放蕩不羈的莫泊桑竟然成了這場災難的幸運兒。

  這時,愛彌兒·左拉清了清嗓子,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他看向喬治·沙爾龐捷,語氣鄭重:“喬治,我們今天聚在這里,除了互相舔舐傷口,也是希望能向你求助。

  大家都知道,‘沙爾龐捷的書架’生意一直不錯。你看能否以我們未來的稿酬作為抵押,預支一筆錢給我們?

  我的損失雖然很大,但還可以承受得起,只是梅塘別墅的工程確實讓我現在手頭非常拮據。

  可是其他幾位年輕人,恐怕連吃飯都成了問題。”

  愛彌兒·左拉的話代表了在場大多數人的心聲,他們紛紛將期盼的目光投向沙爾龐捷。

  然而,喬治·沙爾龐捷用力揉了揉眉心,聲音沙啞:“朋友們,我不是不想幫你們。

  如果我有能力,我絕不會坐視不管。但是我自己…我昨天一天,就在巴拿馬運河的債券上,損失了五萬法郎。”

  于斯曼倒吸一口涼氣:“五萬!”

  沙爾龐捷沉重地點點頭:“是的,五萬法郎。而且,現在書店和出版社的流動資金也非常緊張。

  馬上就要到年底了,印刷廠、紙張商、還有各位的稿費…處處都需要錢。

  各地的書商回款至少要等到明年1月才能到賬。在那之前,我實在是愛莫能助啊!”

  他攤開雙手,做了一個無可奈何的手勢。

  最后的希望破滅了,房間里陷入了更深的沉默,幾乎能聽到絕望在滋滋作響。

  都德把臉埋進了手掌,龔古爾仰頭看著天花板上的浮雕,阿萊克西和塞阿爾面面相覷,眼神空洞。

  萊昂納爾聽完幾人的講述,心里也涌起一股無力感。

  這些人,左拉、莫泊桑、都德、龔古爾…哪一個不是在文學史上留下璀璨名字的人物?

  他們的作品洞察人性,描繪社會,擁有巨大的影響力。

  然而,在現實的金融投機面前,他們的智慧和名望似乎毫無用處,甚至可能因為對“世紀工程”的浪漫想象而更容易落入陷阱。

  在某些方面,例如投機,這些文學巨匠表現得如同最普通的市民,甚至更加天真。

  雖然剛剛只有兩個人承認自己借了銀行和親戚的錢,但萊昂納爾太熟悉他們了,除了左拉之外,估計都借了點錢。

  去年剛剛憑借《梅塘夜會》躋身當紅作家的“梅塘集團”,如今成了“沒錢集團”了。

  就在這時,于斯曼像是突然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眼睛猛地一亮,目光灼灼地看向萊昂納爾。

  他訥訥地開口:“萊昂,我…我想起來了,你…你好像早就把債券賣掉了?

  不知道…不知道你能不能…”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他想向萊昂納爾借點錢渡過難關。

  瞬間,所有的目光——絕望的、期待的、窘迫的——全都像燈一樣打在了萊昂納爾身上。

  這里的人都知道,萊昂納爾現在是整個歐洲稿費最高的作家,尤其是在英國連載“福爾摩斯探案”,更是賺得盆滿缽滿。

  何況他還有持續不斷的戲劇票房分紅收益,簡直就是一臺行走的人形印鈔機。

  萊昂納爾迎著這些目光,緩緩地搖了搖:“若里斯,很遺憾。我把幾乎所有的錢,都投入在‘索雷爾特斯拉電氣’和‘索雷爾標致機械制造廠’上了。

  上個月,僅僅是為了從英國皇家學會院士約瑟夫·斯旺爵士那里購買碳絲電燈專利許可,以及訂購他的小型燈珠,就一次性支付了三萬法郎。

  目前,我名下所有產業的經營資金,全部由公證人德拉魯瓦克先生統一管理,即使是我,也不可能以私人名義挪出大筆資金出借。”

  希望之火剛剛在于斯曼等人眼中燃起,就被這番話徹底澆滅。

  阿爾豐斯·都德喃喃自語:“看來苦苣咖啡和黑面包真的在向我招手了…”

  埃德蒙·龔古爾也深深嘆了口氣,不再言語。

  房間里重新被近乎窒息的絕望氣氛所籠罩。

  萊昂納爾沉默了片刻,目光緩緩掃過這一張張垂頭喪氣的面孔,從左拉到龔古爾,從于斯曼到都德,似乎在權衡著什么。

  終于,他再次開口:“不過…”

  這個轉折詞,再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有一個辦法,或許能讓大家賺一筆快錢!”

  幾乎所有人異口同聲地問:“什么辦法?”

  每個人的身體都不由自主地向前傾,眼睛里重新閃爍起光芒。

  萊昂納爾看著他們,語氣平穩:“只不過,這個辦法需要大家,嗯,出趟遠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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