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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3章 我怕你審判長?

第403章我怕你審判長?(月初求票)_文豪1879:獨行法蘭西__筆尖中文  萊昂納爾踏入司法宮拱門下的陰影,外界的喧囂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沉重的寂靜包裹了他。

  高大的石墻吞噬了聲音,只留下他的靴跟敲擊在石板上發出的回響,在空曠的門廳內回蕩。

  一名身著黑色袍服的庭務官迎上前來,示意他跟隨,萊昂納爾點點頭,開始跟著他行進。

  他們穿過幽暗的拱廊,廊柱上雕刻的人物,無聲地注視著這位來訪者。

  最終,他們停在了輕罪法庭第二分庭的大門前。

  門扉緊閉,門縫中卻滲出了嘈雜的人聲。

  庭務官推開大門,剎那間,一股暖流撲面而來,嗡嗡低語也驟然放大。

  法庭內已是人滿為患。

  旁聽席上密密麻麻地坐滿了人,不僅有報社的記者,更有好奇的民眾,人人都伸長了脖子等待著什么。

  所有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于萊昂納爾身上,好奇、期待、敵意、支持…種種情緒交織,籠罩了整個空間。

  因為普遍認為審理萊昂納爾·索雷爾案將十分漫長,所以今天的第二分庭取消了其他所有案件的審理。

  萊昂納爾在庭務官的引導下,徑直走向被告席。

  那是一個孤零零的位置,位于法庭中央,略低于法官席。

  他的目光平靜地掃過現場:

  高高在上的法官席后還空無一人;

  起訴席上,檢察官亞歷山大·迪蓬已經端坐,面前攤開著厚厚的卷宗,表情嚴峻;

  在被告席旁邊,站著德拉魯瓦克為他聘請的律師朱爾·法約爾,他以機敏和雄辯著稱。

  很快,法庭側門打開,三位法官身著紅黑相間的法袍,魚貫而入。

  為首的是第二分庭的庭長,路易–奧古斯特·貝爾納。

  他面容清癯,眼神威嚴,灰白的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茍。

  他率先在中央的高背椅上落座,另外兩位陪審法官分坐兩側。

  “起立!”庭務官高聲道。

  全場肅立,待法官落座后,才重新坐下,雜音漸息。

  路易–奧古斯特·貝爾納庭長拿起法槌,輕輕一敲,清脆的響聲在法庭內回蕩,正式宣告審理開始。

  貝爾納庭長的聲音威嚴肅穆:“現在開庭,審理案件‘共和國公訴萊昂納爾·索雷爾案’。”

  他例行公事地宣讀了案件名稱與指控罪名——

  “在公開發表的文章與言論中,削弱法軍軍紀,煽動軍人不服從,以及侮辱國家”。

  書記官隨即起身,進行點名并確認被告身份:“萊昂納爾·索雷爾,來自上阿爾卑斯省拉拉涅市蒙鐵爾鎮。”

  萊昂納爾點了點頭:“在。”

  接下來,輪到檢察官亞歷山大·迪蓬陳述起訴理由。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袍服,開始宣讀公訴書。

  他的聲音洪亮,措辭嚴厲,引用了萊昂納爾在《費加羅報》等刊物上發表的文章片段,以及他在公開場合的言論。

  迪蓬檢察官強調,這些言論“嚴重損害了軍隊的士氣與榮譽”“在后方制造了懷疑與對立情緒”“客觀上鼓勵了對軍事命令的潛在抵觸”,并且“玷污了共和國政府在國際與國內的形象,構成了對國家尊嚴的侮辱”。

  他的陳述持續了約十五分鐘,法庭內一片寂靜,只有記者們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

  公訴書宣讀完畢,貝爾納庭長的目光投向被告席:“被告萊昂納爾·索雷爾,檢察官的起訴書你已經聽清。

  現在,你可以就指控為你自己進行辯護。當然,你的律師也可以為你發言。”

  幾乎就在庭長話音落下的瞬間,萊昂納爾便轉向身旁正要起身的朱爾·法約爾律師,用手勢制止了他。

  律師面露錯愕,但在萊昂納爾堅定的目光下,猶豫著坐了回去。

  萊昂納爾站在被告席后,語氣平靜地重復了之前在司法宮臺階上說過的話:

  “我認罪!”

  盡管這句話法庭里的人都知道了,但親耳聽到他說出來,沖擊力依然十分強烈。

  旁聽席上頓時響起一片壓抑不住的驚呼聲。

  記者們興奮地記錄著,幾乎要按捺不住沖上前去。

  貝爾納庭長不得不用力敲響法槌:“肅靜!肅靜!”

  待法庭重新恢復安靜后,貝爾納庭長身體前傾,語氣嚴肅:“被告萊昂納爾·索雷爾,請你明確回答本庭——

  你剛才聲稱‘認罪’,是否意味著你承認檢察官亞歷山大·迪蓬先生所宣讀的公訴書中,對你提出的全部指控?

  你確認這是你經過考慮后的最終立場?”

  萊昂納爾毫不猶豫地點頭:“是的,庭長先生,我確認。我承認我發表了那些言論——

  我承認我反對目前在突尼斯和東京進行的軍事行動,我承認我認為這些行動是非正義的掠奪,我承認我認為這玷污了法蘭西的聲譽。

  所以,指控成立,我認罪。”

  這一下,不僅僅是旁聽席,連法官席和檢察官席上都產生了騷動。

  貝爾納庭長與身旁的兩位陪審法官快速交換了一個眼神,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驚疑與不安。

  亞歷山大·迪蓬檢察官的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他原本準備了一場激烈的控辯交鋒,卻沒想到對手直接放棄了抵抗。

  如果在如此洶涌的民意下,按照之前計劃的那樣,判處萊昂納爾監禁或流放,那將無異于一場政治災難。

  這不僅會坐實萊昂納爾在門外所說的“法官的袍服包裹著政客的意志”,引發民眾劇烈反彈;

  更會將他們這些司法官推到風口浪尖,成為派系斗爭的犧牲品。

  屆時,他們面臨的恐怕不僅僅是辭去公職這么簡單,甚至有可能被追究責任。

  無論是法郎還是職位許諾,在滔滔民意面前,都不是那么牢靠。

  法庭內出現了尷尬的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貝爾納庭長清了清嗓子,似乎一時不知該如何繼續這偏離了預設軌道的審判。

  他也是剛剛才收到要盡力減輕萊昂納爾刑罰,甚至判他無罪的指示,還沒有來得及考慮怎么操作。

  短短幾分鐘時間,法庭的文書是改不了了,他剛剛全程都是硬著頭皮在念經。

  可萊昂納爾直接認罪這個舉動,直接封死了所有的操作空間。

  他的額頭上滲出了冷汗,躊躇著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檢察官亞歷山大·迪蓬站了起來:“庭長先生,鑒于被告當庭認罪的態度,或許…

  或許我們需要更準確地理解被告的真實意圖。”

  貝爾納庭長如蒙大赦,連忙點頭示意亞歷山大·迪蓬繼續往下說。

  萊昂納爾也十分驚訝,看向了對面這位檢察官。

  亞歷山大·迪蓬同樣轉向了萊昂納爾,語氣放緩:“索雷爾先生,你聲稱你反對殖民行動,這是否主要是出于一種…

  一種人道主義的悲憫?你是否只是因為讀到報紙上的傷亡報告,對法國士兵以及殖民地民眾的傷亡感到痛心與惋惜?

  因而在情緒激動下發表了過激的言論,而并非從根本上反對共和國的殖民政策本身?

  你的初衷,或許并非是質疑國家的決策,而是呼吁更加謹慎地使用武力,減少不必要的流血?”

  法庭的旁聽席傳來一陣嘩然。

  亞歷山大·迪蓬的問題幾乎就是在為萊昂納爾鋪設一條脫罪的路徑——

  只要萊昂納爾說一句“是的”,他的言論就可以被解釋為“愛國情懷下的過激擔憂”,而非政治上的反對。

  到時候法官再順勢宣判萊昂納爾無罪,或者僅僅進行口頭警告和罰款,這個轟動整個歐洲的案件就可以這樣草草結束了。

  旁聽席上不少人笑了起來,這場景實在太荒謬了,起訴方竟然在千方百計地為被起訴方尋找開脫的理由。

  貝爾納庭長立刻敲了下法槌警告,但并未斥責迪蓬檢察官,反而將目光投向萊昂納爾,眼神中帶著期待。

  萊昂納爾卻搖了搖頭,語氣堅定:“不,檢察官先生。我反對的不僅是傷亡,更是殖民擴張政策本身。

  我認為用武力征服另一個民族,掠奪其資源,無論包裝得多么文明,其本質都是不義的。

  這并非一時情緒,而是我的基本立場。”

  亞歷山大·迪蓬還不死心,再次嘗試:“那么,關于你在文章中提及的,對殖民地本土文化的看法?

  你是否是擔心,殖民行動會摧毀當地獨特的文化?你是在呼吁保護文化的多樣性,擔心這些古老文明今后會消亡?

  這是一種文化上的考量,而非政治攻擊,對嗎?”

  他又提供了一個臺階,而且比剛剛的更貼合萊昂納爾作家的身份。

  萊昂納爾再次粉碎了他的企圖:“當然不!我確實認為殖民會破壞當地文化,但這只是殖民罪惡的一部分。

  但我始終認為殖民統治本身就是一種建立在暴力與不平等上的壓迫制度。它無關文化保護,而是關乎正義與否!”

  亞歷山大·迪蓬幾乎詞窮,又勉強提出一種可能:“或者,你是否對軍事行動中的個別過激行為感到不滿?

  其實,你反對的是戰爭中的‘方式’,而非殖民的‘目的’?

  所以,你認同法蘭西傳播文明的光榮使命,只是不認可執行過程中的某些手段?”

  萊昂納爾毫不留情地駁斥:“我反對的就是殖民本身,無論‘目的’還是‘手段’,它們本來就是一個統一體。

  將自身文明凌駕于其他文明之上,并以此為借口進行征服,這本身就是錯誤的。

  不存在正義的殖民目的,也不存在文明的征服手段。”

  回答完這個問題,萊昂納爾有些不耐煩地轉向貝爾納庭長,毫無畏懼之色:

  “審判長閣下,我已經明確認罪了,為什么還不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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