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
設置
前一段     暫停     繼續    停止    下一段

第249章 盜火者

  文豪1879:獨行法蘭西第249章盜火者_wbshuku

第249章盜火者第249章盜火者  接下來的幾天,克魯瓦塞這棟小小的別墅仿佛成了法國文學界的磁石。

  電報如同雪片般飛來,表達著各自的震驚、哀悼和遺憾。

  左拉最先趕到,他風塵仆仆,臉上滿是悲痛和疲憊。

  他緊緊擁抱了莫泊桑和萊昂納爾,聲音哽咽:“我還期待著下一次‘福樓拜家星期天’,怎么會這么突然…”

  緊接著是埃德蒙·德·龔古爾,他神色嚴峻,仔細詢問了福樓拜臨終前的情況,唏噓不已。

  阿爾豐斯·都德也來了,他溫和的臉上寫滿了哀傷,輕聲安慰著每一個人。

  伊凡·屠格涅夫也來了,他看起來身心俱傷,本就蒼白如雪的須發,格外頹然、凌亂。

  福樓拜的侄女卡洛琳·科芒維爾夫人帶著家人抵達了。

  她雖然悲傷,但更多地是擔心福樓拜遺產的處理,時時刻刻盯著別墅里的器物和福樓拜的手稿。

  她與莫泊桑、萊昂納爾這些“文學上的孩子”們也保持著一種禮貌而疏離的距離。

  小別墅里擠滿了人,空氣中彌漫著雪茄煙、咖啡和沉重悲傷的氣息。

  人們低聲交談,回憶著與福樓拜交往的點點滴滴,分享著他的文學見解和早年那些暴躁脾氣的軼事。

  萊昂納爾則扮演著半個主人的角色,協助朱麗葉接待來客,處理雜事,盡可能地維持著秩序。

  一八八零年五月十二日,星期三,魯昂,圣歐安教堂。

  天空陰沉,教堂古老的石墻在灰蒙蒙的天光下顯得格外肅穆。

  葬禮彌撒如期舉行。

  教堂內座無虛席,燭光搖曳,映照著人們肅穆的面孔。

  空氣中回蕩著神父莊嚴的禱詞和唱詩班空靈的歌聲。

  出席者包括了魯昂當地的官員、福樓拜生前的本地朋友、好奇而敬仰的市民,當然還有巴黎趕來的文學界代表們。

  左拉、龔古爾、都德、莫泊桑、萊昂納爾…坐在前列。

  喬治·沙爾龐捷也趕來了,他面色沉重,不時用手帕擦拭眼角。

  莫泊桑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那具覆蓋著鮮花的橡木棺槨。

  彌撒結束后,送葬的隊伍緩緩向魯昂紀念碑公墓行進。

  天色依舊陰沉,隊伍很長,足有三百人,沉默地行走在魯昂的街道上。

  沿路的市民自發地駐足脫帽致敬,他們或許并不能讀懂《包法利夫人》,但他們知道,魯昂失去了一位值得驕傲的兒子。

  到達墓地后,一個意外的插曲發生了。

  事先準備好的墓穴,竟然太過狹小,無法順利容納福樓拜的棺槨。

  棺木只能尷尬地懸在墓穴上方,無法落葬,場面一時有些令人窒息…

  送葬的人群安靜地等待著,一種微妙的情緒在空氣中蔓延——

  似乎連死亡和大地,也無法輕易接納這位靈魂都如此龐大的巨人。

  掘墓人只能立刻動手,揮舞著鐵鍬,匆忙地擴掘墓穴。

  泥土被翻挖上來,整個過程耽擱了將近一個小時。

  送葬的隊伍只能沉默地等待,時間顯得格外漫長而煎熬。

  終于,墓穴被擴大到了合適的尺寸,棺木才被緩緩放下。

  繩索摩擦著滑輪,發出吱呀的輕響,最終穩穩地落入了大地的懷抱。

  泥土開始被鏟入墓穴,落在棺蓋上,發出沉悶的、最終的聲響。

  這時,人們開始致悼詞。

  莫泊桑稱福樓拜是“我們的主人,我們的導師”,是“法國文學最堅韌、最真誠的仆人”,他的離去讓所有熱愛文學的人變成了“精神上的孤兒”。

  他的悼詞不像是精心準備的演說,更像是對導師的深情告白,聞者無不動容。

  左拉接著發言。他強調了福樓拜在文學史上的革新地位,稱他是“現代的真正奠基者”,“將科學的精確和藝術的完美結合”,影響將永世長存。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萊昂納爾·索雷爾身上。

  萊昂納爾深吸了一口氣,上前一步,目光掃過在場所有悲傷的面孔,然后望向那已被泥土掩埋大半的棺木,緩緩開口:

  “諸位先生,朋友們。”

  “我們今天聚集于此,并非僅僅是為了告別一位偉大的作家——盡管居斯塔夫·福樓拜先生的偉大,早已無需我們在此刻,用任何言辭來證明。

  《包法利夫人》、《薩朗波》、《情感教育》…這些作品本身,就是矗立在他墓前不朽的紀念碑。

  時間將會流逝,時代將會變遷,但這些作品,將永遠是人類精神世界不可磨滅的坐標。”

  “我們今天站在這里,更是為了告別一位巨人般的導師,一位終生忠誠于文學的圣徒。”

  “福樓拜先生傳授給我們的,遠不止是寫作的技巧。他以身作則,讓我們相信,尋找‘唯一合適的詞’并非偏執,而是一種神圣的責任,是一種捍衛文學尊嚴的崇高戰斗。”

  “他告訴我們,作家的職責不在于評判,而在于理解;不在于煽動情緒,而在于呈現真實——那種經過千錘百煉才能達到的最準確的真實。

  他猶如普羅米修斯,竊來的并非凡火,而是照亮人性的光輝。”

  “他曾說,‘作家應該像上帝一樣,存在于作品之中,無處可見,又無處不在。’他自己正是這樣一位上帝,創造世界,隱于其后,凝視著自己的造物。

  如今,這位上帝回歸了他的天國,留下了他創造的萬千世界,供我們學習并敬畏。”

  “他的肉體終將歸于塵土,正如我們所有人一樣。但他對真誠的執著,對語言的敬畏,對思想的忠誠,這一切,絕不會隨之消亡。”

  說到這里,萊昂納爾略微提高了聲音,仿佛不是在告別,而是在許下某種莊嚴的諾言:

  “居斯塔夫·福樓拜先生從未結婚,也沒有子嗣。但他擁有最富饒的遺產——那就是他留下的全部作品。

  他也更擁有最廣泛的繼承者——所有愿意像他一樣,忍受孤獨、追求完美、拒絕妥協的寫作者們。”

  “福樓拜先生離開了我們。但他并未遠去。他就在那里——”

  萊昂納爾伸出手指,指向虛空,也指向每個人的內心:

  “在他作品的每一個詞匯里、每一個句子里,每一個永恒的人物形象里。

  他就在《包法利夫人》的月光下,在《薩朗波》的迦太基城墻下,在弗雷德里克·莫羅的迷茫里,在布瓦爾和佩庫歇那看似徒勞卻無比真誠的求索里。”

  “只要我們還在閱讀,還在思考,還在試圖用文字去理解并呈現這個復雜的世界,福樓拜先生就永遠活著。”

  “愿他安息。愿他的精神,繼續指引我們前行!”

  萊昂納爾的致辭結束了,現場一片寂靜,許多人默默地流著淚,包括之前一直強作鎮靜的左拉和龔古爾。

  安葬儀式最終完成。人們開始緩緩散去,留下新翻的泥土和沉默的墓碑。

  第二天,回巴黎的火車上,眾人的情緒終于終于好了一些。

  莫泊桑也不再哽咽,甚至對埃米爾·左拉說:“其實對老師來說,這是好死,令人羨慕的大棒一擊。

  我也希望這樣,也希望我所愛的人都這樣,像被一只巨大的手指掐死一只昆蟲那樣死去…”

  左拉露出一個微笑,點點頭:“聽說他并沒有遭受太多痛苦…”

  屠格涅夫忽然對萊昂納爾說:“其實我也羨慕居斯塔夫,不僅因為他死得干脆利落,更是因為你的悼詞。

  ‘他猶如普羅米修斯,竊來的并非凡火,而是照亮人性的光輝’——這評價簡直讓我嫉妒…

  如果我死了,你會在我的葬禮上說什么呢?”

  萊昂納爾聽得腦門一跳一跳的,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位大師。

  好在屠格涅夫也沒有追問,但語氣開始悲傷起來:“我背上的腫瘤,它在告訴我,我的時日也不多了。”

  車廂里再次陷入沉默當中,萊昂納爾看著屠格涅夫凹陷的面頰,心里知道他所言非虛。

  只是萊昂納爾不知道的是,今后的20多年里,他將一個又一個地送走這些大師。

  法國的、俄國的、英國的、美國的…

  他在葬禮上的悼詞,往往被認為是整個時代對逝者的蓋棺論定。

  以至于得到了一個比“二十世紀文學之父”更響亮的稱號——

  “十九世紀文學的送葬人”!:wbshuku

飛翔鳥中文    文豪1879:獨行法蘭西
上一章
簡介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