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好家庭_影書 :yingsx←→:
張夠道:“那人家倆就不用去。我看小五一個人頂咱三個的,力氣那么大,怎么不用天天上工,都十七了還這么慣著。”
丁蘭英小聲道:“快別說了,讓娘聽著又是一頓嘲。”
在老周家不要想著和別人那樣攀比吃喝,攀比干活多少的,婆婆怎么安排就怎么干,你要是不滿就憋著。聽大娘幾個說閑話,張翠花從來都不是好相與的,嫁過來的時候就潑辣跋扈,那時候家里關系也復雜,要不是她,老周家好幾房還真是弄不利索。
而周老漢兒就悶頭干活兒一直不管家里的事兒,結婚以后更是聽媳婦話讓媳婦兒說了算,久而久之,連他大哥家也都找張翠花討主意,更別說其他兄弟。
這自然也助長張翠花的傲氣兒,越發覺得自己和那些就盯著雞毛蒜皮的老娘們兒不同,一般人看不上眼,一般事兒她不插言,可要是誰敢駁回她,那她可是懟天懟地懟得你痛哭流涕。
可就算張翠花一身毛病,格外偏心小兒子,丁蘭英也挺知足的。
自己在娘家吃不飽,哪怕干活和哥哥弟弟一樣多也要一直吃稀飯留干的給男人吃。現在她們妯娌和男人一樣,不像別人家男人吃干的女人喝稀的。而自己也不算勤快更不算手巧,可只要把活兒干了好壞的就那樣,婆婆也不會指桑罵槐,更不會給穿小鞋,比村里其他婆婆待媳婦,她覺得挺好的。
除了對紅鯉子有點沒原則,言聽計從可能會惹禍以外,她覺得也沒大病。
更何況現在紅鯉子看起來也改好了,那就更沒毛病。
不過顯然張夠還轉不過腦子來,也就背后嘀咕當面從來不敢如何。
要丁蘭英說張夠之前也好好的,并不和哪個攀比吃穿,自打莫妮兒不傻的這兩天,她發現張夠就有點露苗頭。昨天說崴了腳回來歇著,她就知道張夠耍心眼,她有心勸兩句又不大好開口,尋思也沒啥大不了的,有婆婆壓著呢。
等周老漢兒和張翠花去了場里,就見兒子打著赤膊正在用夯具夯實地面,晌午天熱,他身上汗晶晶的,一身流暢的肌肉十分漂亮。
張翠花開始心疼幺兒子了,“紅鯉子,你怎么自己弄呢,讓你三哥一起。”
周明愈笑道:“我力氣大,做這點活兒一點都不累。”
周老漢兒叼著尺長的煙袋鍋子繞了一圈看了看,道:“咱家也是好蓋個屋兒,等老四結婚老三和小五家再添丁口,家里住不開。”
張翠花知道老頭同意了,“申請宅基地沒問題,這本來就是咱們的地方,就是沒有材料,木頭磚石的都沒有呢。”
周老漢兒吧嗒著煙袋鍋子,“人工有隊上幫忙,那些材料,去問問大哥和四弟家,再問問隊長,能不能從隊里支點。”
周明愈一聽他爺娘同意,立刻獻計獻策,“爺,隊里該咱家錢,不能抵材料?隊里也有成材的樹,還有存的秫秸…要是給口鍋也行啊。”
張翠花一拍巴掌,抵賬好!省的年年被該那么多賬,“隊里從55年底就該咱們一些賬,也是該平平了,天長日久別到時候黃了。”
周老漢兒吧嗒吧嗒煙袋,點點頭,“就這么辦吧。”
那些工分根本拿不回來,一年年越欠越多,最后肯定是不了了之的,既然拿不回來不如就用材料換。
鐵家什兒可能沒,但是蓋房子的材料,還有生活用品,像缸、瓦罐、瓦盆這些,也可以要的。
莫茹一聽心思也活動,要是有個大缸,可以腌各種咸菜泡菜咸鴨蛋的,她空間保鮮啊,放進去也不怕壞,可以一直吃!
她尋思不能只要泥瓦盆,最好有釉面的,要是有瓷器更好,當然瓷器只是做夢了。
這時候鄉下賣的基本都是泥陶瓦罐甕缸的,釉面都少,更別說細膩的瓷器了,家里吃飯的碗都是啞光粗瓷的,盛水的湯罐都是黑色泥瓦的,只有個咸菜壇子是例外釉面的,因為泥瓦的會被腐蝕。
瓷器那估計只有大隊長家有了。
見爺娘同意了,小夫妻倆干勁十足,莫茹又主動提出在家里幫著看孩子、做飯、喂豬、喂雞、管理菜園。她覺得這都是小意思畢竟有空間幫忙,可把張翠花給嚇一跳,一個正經人都忙活不完,她一個七歲腦子的傻子還挺著個大肚子,怕是有點懸。
不過張翠花也沒說什么,讓她不要著急,孩子摔不著就行,先管做飯,別的都好說。
下午日頭還老高的時候周明愈和三哥幫著周老漢把打麥場壓好,晾曬一下午明天就能用,周明愈就繼續去新家那里和莫茹倆忙活。
日頭西斜的時候,周老漢兒叼著煙袋鍋子去找周誠志,兩人繼續去巡視他們二隊的小麥,觀察成熟狀況。
周誠志是周老漢兒的叔伯哥哥,兩人年紀差不了倆月,從小感情就比較要好。日本鬼子進村那些年,大家互相幫襯拉扯建下了深厚的感情。不過這些都擱在心里和行動上,倆老頭兒從來不會掛在嘴皮子上。
周誠志當二隊的生產隊長,周老漢兒就是他的鐵桿兒軍師,兄弟倆商量著怎么種地才能多打糧食,怎么記工分分活兒才能讓隊員少抱怨,方方面面沒少操心。
周誠志得空的時候也沒少去麥地晃悠,對于自己生產隊那二百畝小麥的成熟狀況那是了熟于心的。那幾塊因為缺水干旱會先熟,那幾塊墑情好顆粒飽滿會晚熟幾天,麥收時候怎么安排錯開等等,心里都有數。
轉了一圈,倆日常嚴肅的老頭兒臉上也有笑模樣。
二隊兩百畝麥子成熟的情況不一,有早熟一些的有的還得等些天,這樣更好,免得一天熟了收不迭。蠶老一時,麥熟一晌,早上看著還發青的麥子一個毒辣的晌午之后可能就金黃一片,熟過就會爆粒子根本等不得。
初十的時候周誠志就已經做過動員會,讓飼養員喂好牲口,各家把鐮刀磨快磨好,老娘們都不要走門子串親戚,好好給男人做點吃的養養膘,等麥收的時候要打一場硬仗。
所以現在隨時都能號令隊員們開始麥收,不需要額外花時間準備。
周誠志笑道:“今年大豐收啊,比往年起碼一畝地多收三五十斤,你看這麥穗,沉甸甸的。”
周老漢兒點點頭,今年收成不好的麥地也比以往少,以往起碼有五之一的地幾乎絕收,干旱、蟲害、麻雀、缺苗、凍害等等,各種麻煩侵襲著這片土地,一不小心就容易絕產。
“今年好啊,交了公購糧留足隊里的,咱們莊戶人也能多分幾斤,起碼能敞開肚皮吃一頓過過癮,這都饞好幾年了。”
兩人笑起來,周誠志道:“走,今日去我那里哈兩盅。”
周老漢兒看了他一眼,“你不是過年的時候鎮上獎勵那瓶兒還沒哈完吧?”每年底鎮上評選先進生產隊,他們周家莊二隊那是必須名列前茅的。
周誠志:“哈哈,哈哈哈哈,你知道就別說啦。”
路上周老漢兒就講自家要申請蓋房子的事兒,“孩子多了,老四還沒地娶媳婦,小五兩口子也要生孩子,家里擠不開。”
周誠志道:“這事兒我心里有數,等收了麥子秧完秋地瓜,我就組織隊員給你家把屋子蓋起來。”
又問他想蓋幾間,在哪里如何如何。
這個張翠花其實已經跟周老漢兒通過氣兒,自然按照周明愈的說法來的,就在老屋那里,那地方不占耕地和自留地。
周誠志覺得那里有點偏,“你們前面不是有片空地?蓋不了一圈蓋三間正屋一間南屋還是行的。”
周老漢兒道:“后面地方大,以后老四或者誰要是想搬過去也成。”
兩人又商量材料的事兒,周明光結婚的時候砍了菜園的兩棵,現在家里有三棵合用的,再從兄弟家湊一湊能有兩棵,周誠志家也能幫著湊一棵。缺了的他就想用隊里欠的賬抵,問周誠志行不行。
周誠志沉吟道:“要我說肯定行,只是樹這個算公家大隊的,沒分給我們生產隊得去大隊長那里申請。像秫秸麥秸草這些我說了就算,今年割了麥子就多留麥秸草給你。”
正說著,就看到張根發領著他倆兒子滿村子晃悠呢,拿著一個鐵皮喇叭在那里滿大街吆喝。
“各家各戶,除四害,刻不容緩!”
“家家戶戶都要交任務,耗子、老奸兒、蚊子、蒼蠅,都要交,誰也不能偷懶,不能與四害反/動派同流合污!”
“不交的就是蔑視毛/主席,蔑視社會主義!”
倆老頭兒聽見他的動靜,原本臉上的笑模樣都不見了,周誠志更是陰沉著臉,背著手走得步子很重,啪嗒啪嗒的。
周老漢兒尋思用樹抵工分就是說句話的事兒,畢竟這樹也是村里的都是大家栽的也要分給生產隊,那他們生產隊起碼也得有四分之一。所以他用隊上欠自己的賬買兩棵樹,不是什么麻煩事。
他就過去和張根發說一下。
張根發見了他倆,立刻就開始宣傳除四害的事兒,“哈哈,兩位老周哥哥,你們二隊除四害任務準備的如何了?各家各戶拿了多少?”
周誠志差點罵他拿你娘個屁,麥子眼瞅著就要熟透,誰有閑工夫去拿那個東西?
周老漢兒笑道:“拿著呢,等麥收完了,拿得更多。”
張根發哈哈兩聲,“我知道,我知道,麥收是大事,可除四害也是大事不可輕敵啊。你們看,我給你們算一筆賬,這每個人一年抓六十只耗子,六十只老奸兒,咱們周家莊就能抓96000只…”
“你可拉倒吧,要能抓那么多都不用養豬了,全吃耗子比什么都強。”周誠志沒忍住。
張根發張了張嘴,“啊…我說二隊長,你這是什么意思?難不成你覺得除耗子不是正事兒?”
周老漢兒笑道:“沒這么說呢,都是正事兒。”
張根發就大聲道:“這么說吧,一個耗子一年少吃一斤糧食,我們就能總共省十萬斤!這十萬斤,可比…”
周誠志道:“大隊長,咱們總共才收多少斤糧食?要這么說那非得讓它們都吃光了咱們一粒也沒得吃才有這么多。以前年年也都有收成,也沒被它們偷光…”
“周誠志同志!”張根發臉色頓時鐵青,眼神不善地看著周誠志,“你這樣是要犯錯誤滴!”
周老漢拉了拉周誠志,對張根發道:“行啦,大隊長也是傳達上級指示,咱們萬分擁戴的,從打鬼子那時候咱們就沒怕過誰,也從來不落后,現在打耗子嘛,當然也是不落后的。”
“還有老奸兒、蚊子和蒼蠅!”張根發大聲道。
周老漢兒就道:“都拿著呢,晌飯顧不上吃都拿蒼蠅蚊子呢。”
張根發有了臺階下這才舒服點,周老漢兒就說樹的事兒。
張根發立刻打著官腔,“這個嘛…周老哥啊,也不是我不給你批,這個事兒事關重大,得去鎮上申請,得打條子…”
周誠志道:“村里的樹有一半是我們二隊栽的,我們分四之一也沒占便宜。”
“二隊長,你這話…”
周老漢兒立刻拉著周誠志就走,“大隊長,這事兒晚上說,你先去宣傳吧。”
兩人往二隊的場里去,周誠志氣道:“就看不慣他那副嘴臉,小人得志的攪屎棍!”
周老漢兒嘆道:“你啊,還是那么耿直,生這個氣?”
周誠志道:“他估計不會給你批的,算了,別家再湊兩根,以后用工分還他們,他們樂不得呢。”
周老漢兒就說再說,先打了招呼拿到宅基地申請,怎么蓋就是自己的問題。
周誠志就去找了會計,讓他把周老漢兒家的宅基地申請填好,今天去鎮上匯報工作的時候就批了不用非等張根發。這時候大隊長的權力還沒有人民公社的時候那么大,很多權力都是直接歸于鎮上的,只要生產隊長決定的,鎮上基本就批了。
原身有倆好朋友,在他穿來之前那是鐵三角,一個叫周誠廉,一個就是趙喜東。
趙喜東比周明愈小個月,個子卻小一大截,看著跟十三四似的。因為又干又瘦,皮膚還白,像個大姑娘,哥倆叫他豆芽菜。趙喜東還有個外號是別人給他起的,叫秤砣,說他個子不長都是心眼子墜的。
趙喜東家是三隊的,家里兄弟姊妹六個,他爹娘貪便宜偷懶耍滑也是出了名的,大大小小一家子綁起來都不頂老周家一個男勞力掙的工分多。
以前不掙工分的時候,趙家就常年吃不飽穿不暖,爹娘倆慫恿著孩子在村里亂串游,逮著誰家吃飯就賴著不走,臉皮薄的不好意思趕,意思意思也能給口吃的。誰家也不富裕,你一天還行,三天人家就不待見。小孩子餓怕了,好不容易有家臉皮薄愿意意思的自然是咬著不松口見天賴在那里。要是人家有孩子更好辦,就說找孩子玩兒,有的父母就早早把孩子打發出去不許在家里,他們也賴到吃飯也不散伙兒一定要跟著人家去。
所以很多人直接翻臉,禁止老趙家孩子去。
只有趙喜東從小跟著周明愈,小尾巴一樣大哥長大哥短地喊著,見天蹭周家飯吃,而周明愈雖然驕縱張揚,對他倒是挺照顧。不但自己照顧他,還讓小叔叔周誠廉也照顧他,經常揣個地瓜或者窩窩頭之類的偷偷給趙喜東吃。
尤其抗戰那會兒,家家戶戶都吃不飽,周家也一堆孩子呢哪里有東西給他吃?不過每當他餓得兩只眼珠子發綠的時候,周明愈還是會把自己嘴里的省下一口給他吃。
因為他覺得他們是好兄弟,畢竟從小趙喜東一直把周明愈當英雄一樣崇拜著,一口一個哥叫得可親了,大大滿足了周明愈的虛榮心。
這種情況在周明愈結婚以后,確切說應該是周明愈被打了頭以后開始變化。
半個月前周明愈之所以和張金樂打架,就是因為趙喜東跑來說張金樂污蔑周家和四類份子搞親家,說周家一家也跟著腐壞是人民公敵,是社會主義的蛀蟲。周明愈就對張金樂更加看不起,一次狹路相逢的時候,雙方都有意沒事找事,趙喜東拿石頭扔張金樂結果就打起來。
周明愈為保護趙喜東被人打了悶棍昏迷兩天,“蹬倒山”周誠廉怕他就此一命嗚呼哭鼻子抹淚的要去找張家拼命,結果被張翠花給鎮住了。
有日子沒見,不曾想一大早趙喜東又跑過來說這話,周明愈自然不想理睬。
他和原身性格不同,按照莫茹的話說那是天塌了都八風不動的人,不待亂陣腳的,當然也不會沖動更別想忽悠他。
他道:“我挑水呢。”
趙喜東一愣,挑水算什么事兒啊?在“周八路”眼里,打仗才是最重要的。
莫茹冷眼旁觀,以她和老公的默契,立刻就知道不喜歡此人,她就在前面先走一步,周明愈挑水跟上。
趙喜東追上去,“哥,咱就由著他耍抖擻?”
周明愈道:“再去打一架?”
趙喜東覺察他語氣不善,有些怔,還用自己說去打?難道不是周明愈一聽就沖過去嗎?“哥你頭沒事兒了吧。”
周明愈嗯了一聲。
趙喜東亦步亦趨地,“哥,你這幾天怎么沒去我家?”周明愈去趙家玩,只是他隱晦的說法而已,實際是揣倆地瓜給趙喜東動的。
周明愈道:“要忙夏,家里脫不開人。”
“那…”也不能不管我啊,趙喜東苦著臉,腳下踉蹌一步差點摔倒。要擱以前周明愈一手就能扶住他,這一次卻沒看見一樣追著莫茹去了。
趙喜東差點叫起來,怎么不管他?腦子是真的被張金樂打壞了?這些日子他沒來周家,周明愈也不去找他,結果他天天挨餓,滋味可不好受。
他咬咬牙追上去,“哥,我幫你澆菜。”
周明愈道:“你們家也有活你快去忙吧,回頭還得上工呢。”
村里半大孩子都要上工,割草、打掃牛棚豬圈的,這個時候還要去棉花地拿蟲子,活兒也不少。
趙喜東以前都跟著周明愈,結果周明愈二隊的活兒不干跑去三隊幫他干,自然比他爹娘加起來掙的工分還多。如果周明愈至此不再幫他,那他爹娘都饒不了他,他自己哪里掙得出那么多工分?
周明愈沒有半點要敷衍他的樣子,挑著水健步如飛地把趙喜東甩在后面。
趙喜東還想追上去,想到張翠花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似笑卻冷冰冰的眼神,他心里又不舒服不想過去受閑氣,結果一愣神的功夫,周明愈已經走遠了。
太陽出來很快就要上工,張翠花可沒時間在家呆一天,他得先聽她安排接下來的活兒。他不用上工,可不是要在家里干待的,更不是要去給趙喜東白干活的。
以前那情況張翠花沒少生氣,可原身仗著自己娘從小慣他根本沒當回事,現在自然不會再和從前一樣。
周明愈和莫茹去了菜園,張翠花正彎著腰不抬頭地忙活著,拿蟲子、薅草、掐掉生病的壞葉子…伺候孩子一樣精心。
周家莊現在實行高級社,老百姓都還有自留地,按照人口和成分分配畝數。一部分在大田里,小部分在村頭村后的邊邊角角,這些零碎地邊被收拾成菜園,一家一塊用樹枝、高粱秸、玉米秸編的幛子圍起來以免鴨鴨的過來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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