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好家庭_影書 :yingsx←→:
都說王不見王,孩子王和孩子王也一樣。
自從周明愈家搬到這里來和周培基家做前后屋,開始還挺融洽,自從周明愈跟周培基鬧崩見天打架之后,關系急劇惡化。
這么理清思路周明愈覺得其實真的是因為原主,說白了就是孩子和孩子打架,轉身就忘,可大人卻耿耿于懷鬧得不可開交,到最后絕交老死不相往來。
說起來周明愈從小得他娘偏心,養得虎頭虎腦,力氣又大,在自己的孩子圈里就是個小霸王。長大了更是身材高大修長一把子力氣,可他畢竟還是很能干的,家里有力氣活他也沒落下。
周培基和他差不多但比他更厲害,小時候像個洋娃娃小姑娘,自小不但爹疼娘愛,爺爺奶奶更寵,加上他們家有手藝得人青睞時常求著幫忙,別人也要恭維他。
他在自己的圈子里那也是公認的孩子王,打小就必須聽他的,不管玩什么都要按照他說的來,要不他就哭!他一哭別人就遭殃,他家里人就一定以為是別人欺負他。而其他家長因為有求于他家,自然會呵斥自己孩子,一來二去,周培基就成了這一片的孩子王越來越驕縱,大孩子都要聽他的。
長大一些也是身量纖細皮膚白皙,看起來像個大姑娘呢,可他偏生脾氣比周明愈還壞,要星星不能給月亮,要跳河不能去上吊的主兒。
自從周明愈一家搬到屋后去住,周培基就沒少挑釁周明愈,開始周明愈不當回事,挑釁就打回去,而周培基明明打不過還總要找他打,屢敗屢戰越挫越勇。
這么過了一年,有一次他趁著周明愈和周誠廉不在跟前,帶著人把趙喜東打傷了,周明愈覺得他欺軟怕硬是個孱頭,就給他揍了個狠的,鼻血斷斷續續流了好幾天才止住。
這一下子周培基的娘不干了,跳著腳沖到后街來指桑罵槐喊,說什么周明愈一直欺負她寶兒,她一直沒當回事,結果還得沒完沒了竟然給打傷!周培基娘也是個厲害的,雖然沒有張翠花那么能干,但是跟著自己男人出門干活兒也見過不少世面,罵人的話兒也是一套一套的。
張翠花怎么能吃這個屈?
倆女人大戰三百回合以后決交,老死不相往來。后來高級合作社成立分生產隊的時候,周培基家還想在他們二隊,畢竟他們都有手藝,在二隊也算雙贏,卻為了避開周明愈家,就去了四隊。
屋前屋后住著卻從不打交道,前頭的不會到這個胡同來踩個腳印,后頭的也不會去前頭溜達,路上碰見就當看不見。孩子本來還沒事,打完回頭該怎么怎么,結果見大人不說話,甚至還叮囑他們不許和前頭那群癩皮狗耍,他當然也就疏遠了。一來二去,周明愈都忘了這茬,只以為是兩家有矛盾大家不說話。
那為什么今天周培基又和他說話了?這幾年原主好朋友就是周誠廉和趙喜東,跟周培基也沒啥交集,他突然跟自己嗆聲,是有些奇怪的。
周明愈也懶得為這些事兒腦子,還是早點把材料準備好是正事兒,就繼續專心鋸樹。
槐樹長得直溜,修樹杈子沒花多少時間。
下了地,周明愈就把那些樹枝都劃拉到一邊去,開始貼著根部鋸樹干。
周明光趕緊把繩子扔上去,系住,到時候快鋸斷的時候,就可以把樹拉向指定的位置。
兄弟倆一前一后一起拉鋸,速度就更快。
莫茹出來看到兄弟倆在拉鋸,笑道:“拉大鋸,扯大槐,姥娘不來妗子(舅媽)來。搟單餅,割燒肉,撐得妗子…”這是她小時候姥娘教的兒歌,原本都忘了,此情此景一刺激居然給說出來。
周明光笑道:“這歌兒唱得好。”
莫茹就去幫忙收拾樹枝子。
周明愈道:“你放著吧,一會兒我收。”
等一棵鋸斷大部分還剩一點樹皮連著的時候,兩人把樹就給拉倒,“咔嚓”一聲,大樹就倒在胡同里,有周明愈掌舵并沒有碰到別人家的屋頂。
兄弟倆又合力鋸斷另一棵,而梧桐樹木質疏松,比槐樹好鋸得很,周明光就不再幫他,匆忙吃了飯帶著他和周老漢兒的鐮刀去上工。
周明愈如法炮制了梧桐樹,然后去和莫茹吃飯。
做早飯的時候,莫茹把昨晚上撿的三只死麻雀讓二嫂放鍋底下燒了,她帶著幾個孩子分著吃,還給周明愈留了一條麻雀腿兒 塞牙縫都不夠,可到底是肉,真香!
“媳婦兒我得加把勁,爭取這幾天讓你吃點正經肉。”周明愈光著膀子擦用濕手巾擦汗,莫茹過去幫他擦后背。
“這月份也不可能殺豬,又不是城里,也沒地兒買啊。”再說他們也沒有肉票!
周明愈笑道:“我想個辦法。”
莫茹卻腦補了一下老鼠和麻雀,立刻搖頭,“我現在還不饞肉。”倒是有點懷念噴香的大米飯和白面饅頭。
吃了飯周明愈去處理那幾棵樹,莫茹照顧一下孩子。還是泥蛋兒看孩子,她時不時關注拉尿問題就行。菊花已經滿地跑不需要人看,莫茹給她一根小樹枝,讓她模仿趕雞、鋸樹,她就玩的不亦樂乎。
莫茹看周明愈把一些樹枝鋸下來就過去幫忙,有些不成材但是結實的木頭,以后可以留著當柴火,莫茹就碼放在空間的角落里。
周明愈則把樹干按照所需的長度處理好,還要進行剝皮處理。剝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不是專業木工稍微有點棘手。最后索性不剝皮就修理樹枝,等風干幾天再說。
莫茹估摸十點多的時候,天氣已經很熱,日頭毒辣辣的曬著地面,知了撕心裂肺地喊。她手搭涼棚看了看,除四害完全可以抓知了,為什么一定要麻雀遭殃呢?
這時候一個細高個子皮膚白凈的年輕人從東邊走過來,看了莫茹一眼,問道:“你們家要蓋房子?”
莫茹剛要回應,突然想起來自己是傻子呢,她做出面無表情的樣子生硬地移開視線,沒看見他一樣。
周明愈聽見聲音,扭頭看過去,想了想才認出來是前屋的周培基,“你有事兒?”
周培基眼珠子往自己家屋后溜,撇嘴:“沒事兒,過來看看。”那傲氣的模樣可不像是沒事兒。
周明愈尋思他突然跑過來沒話找話,估計是怕自己弄壞他們家的屋檐,“放心吧,一根兒麥秸草也沒碰到。”
兩家好幾年沒說話,今兒破天荒打交道,他也戒備呢,免得周培基找麻煩,鋸樹的時候早就注意著呢。
周培基挑了挑眉,就算周明愈做的不錯,自己也不會違心地夸贊,他走過去看周明愈在修理那兩棵槐樹,嘖嘖兩聲,“你這樣剝樹皮,一年也剝不完。”
周明愈拍拍手,“誰說我要剝樹皮了,我鋸樹枝呢。”他看了周培基一眼,“你有辦法剝樹皮?”
周培基見他問自己,頓時一陣得意,“當然。”兩步邁過去,兩手在樹干上比劃,“你拿個三棱矬子,尖頭插進去…”這樣那樣地比劃比劃了一通。
周明愈看了他一眼,繼續鋸樹子。
周培基急了,“你不信?”
莫茹瞅著周明愈笑,他們家沒有那種工具,什么三棱銼啊什么長螺絲刀啊,沒有!
周培基見他不信,那個傻子還在一邊傻笑質疑他,他上來脾氣起身蹬蹬跑了。
莫茹一怔,小聲道:“他惱了?”
周明愈:“估摸是想證明自己。”他也是過來人,最知道中二病的弱點。
果然很快周培基去而復返,手里還拎著好幾樣工具,有扁鏟錘子有粗粗的尖頭錐子,莫茹也認不出是什么。
周培基把工具往地上一擺,就開始指揮周明愈這樣那樣,證明自己剝皮方法見效。
莫茹看快晌天,也不再圍觀中二病,而是去準備做飯,還要喂豬、給孩子洗吧洗吧。
周明愈在周培基的幫助下,倒是找到剝樹皮的辦法,“還挺有用,謝謝你啊。”
周培基聽他說謝謝,哈哈地譏笑兩聲,拎著工具揚長而去。
周明愈:…這是來炫耀的?
他也不忙活起身去喂豬,幫莫茹做午飯,順便給她講講兩家淵源。
莫茹笑道:“熊孩子打架家長跟著打,鬧得好幾年不說話,這得損失多少人品值啊,以后咱們可不能這樣。”說不定原本兩家可以互相幫助合作發展的,結果白白錯失幾年的時間。
周明愈但笑不語。
燒火的時候他打趣莫茹,“不曾想現在咱家你廚藝最好,培養一下,以后當個大廚。”
這時候也不用煎炸烹調的,大家都是窩窩頭咸菜,連點細面都吃不到。莫茹半鍋湯,一盆子野菜,加一點鹽和農家醬,蘸一滴花生油,那就是他們家的美味。連老爺子吃得臉上皺紋舒緩了很多,抽煙的時候吧嗒得格外歡快。
莫茹嗔了他一眼,摸摸肚子,“寶寶表示你說得很對。”以前廚藝不好是為什么?調料太多,選擇太多,眼花繚亂,讓她不知道怎么選。
現在好了,什么黑白胡椒粉、五香粉、辣椒粉、雞精、糖…統統沒有,只有鹽,農家醬,倒是省了選擇。
所以簡單的苦日子,對選擇困難的人來說,反而是一種解脫。
哈哈。
似乎感覺到她高興,寶寶在肚子里動了一下配合她。她熱衷于猜寶寶活動的部位,如果大力晃悠那可能是它的小屁屁,如果小魚一樣拱啊拱的,那是小手?要是一鼓一鼓,有可能是小腳丫…
她的空間有集裝箱那么大但是要更高一些,里面空蕩蕩的,四壁硬邦邦挖不動不像能種東西的樣子,她的人也進不去,估計也不能養殖活物。
雖然如此夫妻倆也高興得很,周愈吧唧親了她一口,“老婆最棒,儲物空間已經極好,咱不太貪心。有了這個空間,以后我努力種田攢糧,你把糧食藏在里面,再饑荒的年月也不怕。”
莫茹還為周愈沒個異能有點失落呢,周愈道:“你是咱家財政部長,當然要落在你身上。”
莫茹又高興起來,摟著周愈的脖子歡喜道:“老天爺對我們太好了,咱一定要好好過日子,不能辜負老天的厚愛。”
“那是。”周愈把燈吹了,摟著她躺下,“媳婦兒,今兒好像是周三吧。”
莫茹:…她一直說周愈有些古板沒情調,就是以為夫妻房事他都周三、周五、周六!
好幾年不待破例的,簡直了!
“我現在可是孕婦,你看這大肚子,不定幾個月了呢。”
“估計快七個了吧。”親了她一會兒,周愈自然也不敢真做什么就摟著她睡了。
莫茹依然睡不著,在腦子里規劃緊急任務,一年、五年、十年的宏偉藍圖。
她從周愈這里得來的信息,加上小時候聽外婆、奶奶們講的故事,綜合起來前途簡直一片黯淡 比如說從五/八年八月開始,人民公社把自留地收回,大煉鋼鐵,要趕英超美,家家戶戶的鍋、鐵器全都要“捐”出去,連墻上的一個釘子都要被拿走,更別說是大小鍋。這就導致家里沒法做飯,又要求家家戶戶把糧食全都集中到大隊里去吃大鍋飯。
與此同時,因為很多地方的產量“越來越高”,糧食從畝產一千斤到上萬斤幾萬斤,很多地方雖然沒有那么多,也開始放開肚皮大吃大喝,吃了兩個月的干飯以后就開始喝稀。
而因為浮夸虛報,上頭的征購糧指標也越來越高,比如畝產也就是一百三四十斤,非要報個三四千斤。征購糧加上附加稅,比重是產量的百分之十五到十八左右。被浮夸風這么一搞,征購糧雖然降到百分之十,可基數太大全部產量也不夠交的,所有余糧、口糧都被交上去。數量還是不夠,最后連種糧、應急糧、牲口糧也被搜糧隊搜走。
這還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有些基層干部不肯虛報太多,也就是翻倍拉倒,卻被扣上瞞產的帽子,要求反瞞產私分,大批搜糧隊沖進農戶家里,翻箱倒柜,所有的地窖、炕洞都要被搜過,一粒糧食也別想藏下。還有各種大會,要求獻愛國糧,給這個獻禮那個獻禮,如果沒有糧食甚至連破棉襖里的棉絮都被掏出來。等反/瞞產風過去以后又來了四/清,搞了一茬又一茬,直到六三年生產才開始好轉,然后就到了六六年。
當然,這些事情在不同地區有不同體現,也不是所有地方都那么兇殘。
可莫茹不敢大意,萬一攤上一點點兇殘就足夠他們萬劫不復的。
她也聽奶奶和外婆等人說過,饑荒的時候真是樹皮、草根能吃的所有東西都填進肚子里去,甚至有人吃煤塊、白土!瓜菜代就是這時候造出來的名詞,可糧食都沒的吃,哪里來的瓜菜?有點地當然是種高產糧食而不是種虛頭巴腦的蔬菜,這時候誰還管營養?
瓜菜代,其實就是把去掉玉米粒的骨頭曬干磨碎,還有豆莢、地瓜葉、地瓜蔓、玉米秸芯、甚至是麥秸、稻草秸等,全都上磨磨碎,加上少量的豆面、高粱面、地瓜面攢成窩窩,吃進肚子里哄肚子飽而已,根本沒有任何營養。
所以都得了浮腫病,最后很多人死去。
餓死的自然也不少,外婆說她家鄰居好幾家都絕戶了,她的小弟弟就是餓死的。不過奶奶家里倒是還好,不會有外婆家那么慘,至少奶奶家雖然全家挨餓卻沒有一個餓死的,估計跟他們家后來吃供應糧也有關系。
“小孩也跟著吃地瓜葉、地瓜蔓、花生秧子…沒營養哄肚皮的東西,吃了拉不出來,肚子脹得跟石頭一樣…”
她小時候還很天真的問為什么不抓魚吃,為什么不上山采蘑菇抓野豬。
外婆皺紋縱橫的臉上已經沒有悲傷,“孩子,不是所有地方有山有水,咱們老家那地方,沒有山也沒有大水泡子,好年頭都春旱秋旱的,真要是遭罪的時候,河里的癩蛤蟆都吃光。螞蚱鬧災的時候,窗戶紙都被啃光,小孩兒也有被啃了的…”
外婆沒說的更恐怖的事情她無意中聽別人說過,聽完后整個人都不好了,她覺得那種事情只有古代才會發生。
所以,她后來竭力避開那段時光,很少去觸及,卻不曾想自己竟然穿越到這里來。
她不想餓死!不想餓得浮腫病!不想吃瓜菜代!不想吃地瓜葉便秘脹破肚子!
她要吃飽,吃細面,吃蔬菜,吃水果,吃肉!
所以,莫茹你要加油,為了能吃肉吃面,你也要努力啊!
她大腦轉得飛快,好好想想接下來該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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