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貴妃起居注_影書 :yingsx←→:
好生洗了個澡,換了一身天青色薄紗裙的沈汀年清清爽爽的倚在床前竹榻上,因為主殿太孫住著,東配殿太子妃住著,西配殿被馮太醫他們占了去,這幾日她起居都在后殿,碎燕替她絞干凈長發,又取了打理頭發的精油細致的揉抹在發尾,一遍遍的直到吸收干透了。
“碎燕,以后我去哪都帶著你。”沈汀年舒舒服服的側過腦袋,瞧著她道。
碎燕臉圓,鼻梁不高,嘴小,瞧著是不怎么好看,但是看習慣了也挺順眼的,這穿上錦緞綠裳,看起來十分吉祥討喜。
“主子之前顧著殿下安危,奴婢就沒說,竹里館內的宮人都沒有染時疫,但是先前的那批人都被調走了,唯獨奴婢和小田子…”碎燕不知道是誰做主把這些人都換走了,大抵是太子妃,所以她有些擔心,不過總歸沈汀年有獻藥的功勞,“幸好殿下真的醒過來了。”
“這回的時疫來的蹊蹺,自然是要查的。”沈汀年卻不意外,瘴瘧是南邊熱地區才會發的病,而南臺被擴建成皇家行宮,住了這多年從未出現過。
“主子是說這時疫不是意外?”
“自然不是,我之前問過齊嬤嬤,被挪出去的那些宮人大多是太子和太孫所住區域里的人。”
“這——時疫可不是小事,萬一鬧到涵元殿,他們怎么敢…”雖然不知道這個背后操縱的他們是誰,但是碎燕是真的無法想象他們怎么敢的。
“做都做了,還有什么敢不敢的。”沈汀年邊吃著桌幾上的一塊芋頭糕,邊隨意道,“涵元殿那兩名染病的宮女送出去當晚就沒熬過去死了,這怕是沒有那么巧合,不過也是因為她們,才會有禁令。”
她猜一開始仁武帝必然也是覺得這時疫是人為的陰謀,就沖著太孫來的,但是人的籌算如何能勝得過天意弄人,萬一時疫真的大規模的傳染開了,南臺現下住的這些人都難逃一劫。
“最可憐的就是那些宮人了…”碎燕沒有親眼見也知道,染病去的都是一把火燒了干凈,生前卑微命賤,死后也無人惦念。
“來的干凈,去的也干凈,還不算最可憐。”沈汀年吃了好幾口芋頭糕覺得有些肚腹脹氣,忙撿了帕子凈手,不吃了。
“現下那些被帶走的無辜宮人還不知道要遭什么罪了,這時疫究竟怎么來的,總要有個源頭——”
說到這她單手撐住太陽穴,無聲嘆氣,頗為苦惱。
她是當真不想卷進這些爛攤子。
沈汀年想起來自己剛住進來就被蚊子叮的要命,這源頭怕是同竹里館也少不了干系,若是如此,獻藥之功還真是成了保命符了。
“主子,是不是吃脹了肚子?”見她愁眉苦臉,碎燕忙丟了手里的活計,過來替她揉肚子,“這芋頭糕下次奴婢就不端進來了,吃了脾胃容易不舒服…”
沈汀年癱著身子,也覺得自己入宮之后嬌貴起來了,吃個芋頭糕都能脹氣,她慢慢悠悠的嘆道:“由奢入儉難,由儉入奢易,再過幾年我怕是也成了那廊下籠中的金絲雀兒了。”
碎燕不懂她的長遠之憂,只是眼下耐心的替她揉起來肚子。
長日無事,半天就閑過去了,午膳后,徐肆來了偏殿,說太孫召她過去。
“好好地不午睡,找我做什么?”沈汀年扯了扯歪掉的衣領袖子,碎燕拿來一雙新的繡鞋,在屋里沈汀年總不肯老實穿鞋,有時候踩著鞋跟就走。
徐肆在門外隱約聽見了,卻當做沒聽見,他哪里回答的上來。
要說之前就對沈汀年莫名的充滿信心,那么如今他是真的把沈汀年當成了半個主子,要知道就是太孫妃嫁進來太孫宮,他也都是表面恭恭敬敬,并沒有什么真心實意的。
沈汀年手搭在眉骨往外掃了一眼,感覺自己像是魚被日頭一曬失去了水分,焉噠噠的,“走吧。”
一段路也不長,徐肆親自替沈汀年撐傘,天熱她也不想說話,但是走在路上半瞇著眼,突然一閃而過的黑影,嚇得她抬腳一踹就把那一團東西踹飛了出去。
“喵——”
瞬間一道尖銳的貓叫聲,徐肆看過去也是倒吸一口氣,原是被沈汀年一腳踩翻的是太子妃養了許多年的愛寵貂貂。
“額的親娘喂,這貂貂怎么跑到這來了。”他簡直要被沈汀年那飛起的一腳驚掉了眼珠子,左看右看,還好沒人瞧見。
“這什么鬼東西?”
“娘娘,那是太子妃養的貓,通體黑,一雙眼睛卻是琉璃一樣透亮好看,頗有靈性呢,太子妃非常喜愛,特地取了名喚作貂貂。”
沈汀年命中犯太子妃嗎?她剛把人得罪了,今兒又被人愛寵踹飛了。
“咳咳,那個,徐肆,你沒看見什么吧?”
徐肆悄悄抹了抹額上的汗,干笑起來,“天熱,奴才方才汗滴進了眼睛,啥也沒有看見。”
“甚好。”沈汀年豪放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壓得對方更矮了一截。
跟在后頭的碎燕早在第一時間及時上前將那尖叫著的貓兒擋著,怕它挨了踢發狂躥起來咬人,好在這一會兒的功夫它已經自己跳進路旁的花草里跑走了。
再度往前走的時候,碎燕沒忍住往前行著,打算清清路障,怕還有不長眼的跳出來嚇人。
“娘娘,奴才有話就這么順嘴說了,中不中聽,還請莫要怪罪——”徐肆也不等她回應,就竹筒倒豆子一股腦說了,“這無論是爬摸打滾的魯莽漢子,還是五指不沾陽春水的富貴兒郎,那都是喜歡嫻靜溫柔的女子的,太蠻太橫了可不成,尤其這人天生的喜好,是改不了的。”
“有的人就喜歡乖乖軟軟的,就像毛茸茸的小動物,瞧著可愛,摸著軟乎,恨不得捧著手心里日日討好…”
沈汀年看了眼說的來勁的徐肆,嘴角微微勾起,“殿下喜歡軟綿團子,那怎么辦,我偏生就是野生的荊棘刺,看得摸不得,惹惱了就扎人。”
委婉的勸導沒被接納,徐肆只好悻悻道:“奴才多嘴了。”
好在他也沒有惱,沈汀年倒欣賞這樣的性子,有些下人別看他地位低,心氣兒高著呢,主子訓斥了一兩句,心里就記著仇,往后指不定找機會報復回來。
“徐公公如此悉心教導,還告訴我殿下喜好,我自然高興。”沈汀年話鋒一轉,又似沒事一樣,“只是這話以后切莫在第二人面前說起,人的性子如何是天生,為了他人而扭捏作態,一時倒也罷了,又怎能長久…”
而且她沒打算把太孫的心抓的死死的,又何必去招他喜歡,沈汀年不想惹火燒身,她只要能安身立命,再攢些銀子用…日子怎么舒服怎么過,且先如此吧。
“確有道理…”徐肆態度良好的認同了,“多謝娘娘提醒。”
兩人再無多話就到了正殿。
沈汀年進了門,先遇上了從內殿出來的馮太醫,他笑著關心了一下沈汀年現下的處境,還暗示她獻藥的功勞他不會忘記,太醫院也不會占了去。
沈汀年立即表示自己不要什么功勞,能夠看到太孫殿下身體康健,就心滿意足了。
極其虛偽的一番話,叫她說的真心實意,馮太醫笑意更深的捋了捋發白的胡子,點著頭滿意的走了。
場面話沈汀年張嘴就來,廢話,在鳳來書院呆了七年什么書沒看過,學的東西多了去了。
不過對于馮太醫的暗示,沈汀年思索了一會兒,覺得應該是皇上給太醫院的賞賜非常豐厚了,到時分一大半給她,未嘗不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想什么呢?笑的賊兮兮的。”濮陽緒只穿一身寢衣,衣領開,露出大半胸膛,屋里也不算涼爽,但是也沒有那么悶熱,他身體還未痊愈,每日湯藥也在喝,屋里沒有冰,倒是桌上擺著一個冒著白煙的流水小擺件,絲絲涼氣散出來。
沈汀年瞧著他身體恢復的不錯,這般精神奕奕,連瘴瘧都沒辦法擊垮,不像是英年早逝的命,也許那兩次三番出現的夢境幻象已經改變了?
當然,也不能這么輕易斷言,畢竟日子還長著。
“剛門口碰上馮太醫,他說我這回也立了功,定然是有賞賜拿的。”沈汀年似笑非笑的瞥了好幾眼他敞開的衣領,“殿下應該也不會吝嗇那些黃白之物。”
一言以蔽之,在銀子面前,美男計是行不通的。
濮陽緒掩口輕咳一聲,“你看我值錢嗎?”
沈汀年沒繃住笑:“不值!”
“…”濮陽緒咬牙,“欠我的銀子還我!”
沈汀年:“…”
脾氣還挺大。
她嘴一撇,嫌棄盡在不言中,但是沈汀年眼睛滴溜溜的轉了一圈,就立馬抬手扶著額角,“哎,頭好暈,殿下讓我回去休息吧,嬪妾是昨日在后殿關了一天沒緩過來…”
濮陽緒看得牙疼:“我這次來南臺,有人送了一幅字帖,是王先生的遺跡,稍后讓陳落取了送來。”
“是真跡嗎?”沈汀年問。
“嗯哼。”濮陽緒招了招手,“誰敢用假的騙我?”
是嫌活著不好,要去見閻王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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