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熙貴妃起居注_女生頻道_螞蟻文學 ←→:
“站住!你從哪里回來,昨晚一晚都在哪里?”
宮女賀喜剛一回院就被福安逮住了,她僵笑著回頭,二話不說先噗通跪下求饒:“福公公,奴婢昨晚一直在房間里,剛聽說皇上晚上暈厥過…所以奴婢惶恐…”
福安打量著她,眼里有些思量,還待要查問一番,就聽見暖閣里傳來動靜,忙又轉身要走,鬼使神差的吩咐了句,“等皇上醒了,再懲治你,現在跟進來,暖閣里需要人手…”
賀喜渾身打顫,眼里驚恐,猛然抬頭去看,福安卻是轉身走了,她在原地差點軟癱倒地,半響慢吞吞的挪近暖閣,頗有些鬼鬼祟祟的看著進進出出的人,最后終究是探頭進去了。
“朱老太醫,皇上什么時候醒?”福安站在床前,滿臉擔憂,一夜的提心吊膽,這會兒疲憊難掩。朱老太醫在床前矮凳上坐著,在收針,聞言輕嘆著,空出手捋捋胡須,“最多半個時辰就能醒了,幸好沒有引發舊疾,這段時候注意情緒萬不可再急怒。”
福安點點頭,隨口道:“藥熬好了沒?端上來…”
立馬有宮侍進來,手里端著冒熱氣的湯藥,朱老太醫起身讓開,背著藥箱往門口來,而賀喜見了他臉色煞白的退開,連連倒退了三五步才止住。
因施針完頗為勞累的朱老太醫弓著腰出來,只是余光里看了她一眼,并未在意,慢慢的往院門口走。心口劇烈顫動的賀喜,滿臉惴惴不安,她深切的意識到自己必須趕快逃離這個地方,不管會不會死都要離開…
自然不能無緣無故的失蹤,不然查到自己身上,牽連太大了,可是皇上若不在了,太子怎么會饒了她們這一宮的人呢?
盯著自己的腳面,賀喜陷入前所未有的死局,若不是自己守夜時一念之差起來看看皇上,就不會看見兇手做手腳,也就不會有現在的絕境…也是這一刻對那個背后人咬牙切齒的恨起來。
“你站在這做什么?快進去將地上收拾干凈…”福安出門大聲呵斥了一句,然后又匆匆忙忙的離開了。
隨后門口留了一左一右的侍衛,院門口也都添了許多人,整個宮全面戒嚴,宮人們都被禁止走動,除了廚房還有人隨時候命,數來數去也就賀喜這個被福安點名出來伺候的宮女。
賀喜忐忑的進了門,地上灑了許多藥汁,濃郁的苦澀藥味撲鼻而來,她小心的挪過去,取了抹布倒了一盆水,蹲跪著擦地,時不時偷眼看床上的人,一遍遍祈求:千萬別醒!
她不過是個小人物,像一只螻蟻,只求能逃脫出局,遠離一切危險,能回家繼續和家人相依為命,她從來不奢望自己能翻身做主人,上天是公平的,給予的同時也會收回去什么,她擁有本來就少得可憐…思緒沉浮的厲害,沒留神擦近了床前,而緩緩睜開眼的人視線一轉就看見她。
“咳咳…”皇上眉頭緊皺,剛要斥責一句,視線里的人被他一聲輕咳嚇的魂飛魄散,一下子軟癱在地,忙又轉過身子,沖著床頭,猛地一咬下唇,淚水陡然滑下,賀喜撐大眼睛開始磕頭,“皇上,奴婢在擦地…奴婢昨晚睡死了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皇上開恩,求皇上饒奴婢一命!”
“咚咚咚!”
一聲磕的比一聲響,悶痛悶痛的在房間里蕩開,皇上并不是嗜殺殘暴之人,更不至于無緣由的殺一個無辜的宮女泄憤,所以他抬手捏了捏脹痛的額角,“擦完下去領板子吧。”
賀喜嘴角抿了抿,咬破的唇皮有點絲絲的刺痛,眼里的淚嘩啦嘩啦流個不停,頗有些凄楚的摸樣,連著又磕了三個頭,撐地的兩手抖得厲害,抹布被五指絞成扭曲,聲音也帶著顫意:“謝皇上…奴婢這就下去…”
她是倒退著往門口爬出去的,皇上瞇了瞇眼看著她低垂著頭,看不見臉,卻能看見她滴滴答答流的淚。
禁不住有些異樣,這么畏死么?直到房間安靜無人,他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來人。”
進來兩個侍衛跪膝待命,皇上粗著嗓子著道,“去稟太子,有人要害朕。”
東宮里濮陽緒剛剛擬好了一道折子,一收筆就聽見外頭有人說話,陳落在屏風處候著,傳話太監進來稟話,三司使的江科求見。
濮陽緒擱下筆,細看了一遍,才拿了官印蓋印,直起身道,“宣。”
待他行至室內中案,侍從擺上新茶點心,又加了一方暖爐在案旁。
江科大步而進,面色平靜,先行大禮,叩謝太子恩準他告假,本是一個月的假,因為路上出了事耽擱,來回多花了兩個月。
“起來吧,這次出去時近三個月,心思都野了吧。”濮陽緒聲音帶笑,待之態度不似君臣,多了幾分隨意。
江科起身,也笑了笑,“自然不比京中無趣,路上見聞也新奇,若非身上這官職拘著,都不想回來了。”
濮陽緒瞧他神色,心思一動,“你這趟回的是蜀東,本宮聞蜀東數州常年汛期澇災嚴重,可是屬實?”
江科躬身作揖道,“微臣入宮本就為此事,殿下問起,正和下懷,微臣此次所見…蜀東知州正逢大澇之年,民不聊生,餓殍遍野…”
“砰!”
濮陽緒聞言怒而拍桌,隨手就將一道折子狠狠的擲到地上:“好個蜀東二省巡按御史!本宮讓他巡視民情,時隔大半年才上了三道折子,回回報喜不報憂,五谷豐登,百姓安居樂業…”
江科張了張口,咽了話,這時候是不適合插嘴的。
發了好一會兒火,濮陽緒才平靜下來,抬手捏了捏額頭,最近朝事沒件順心的。江科上前一步,關切道,“殿下,你這須得保重身體…你腳怎么了?!”
被他一問,才反應過來,他并未穿鞋,剛站起來用力太大,忘了腳還傷著,踩在地上,崩開了傷口,滲出的血染紅了包扎的紗布了。
濮陽緒無奈的坐回軟椅上,整只左腳都痛麻了,江科適時的上前,也不等他開聲,就屈膝跪地,掀開衣袍一瞧。
“殿下,你這如何傷了腳掌?!”江科震驚,誰如此大膽能傷了尊貴無匹的太子?難不成他不在的這段日子了,發生了什么大事?
濮陽緒卻沒有回答,顯然是不愿意提這檔子事。
“嗯哼。”他只悶哼了聲,拿了藥與紗布過來的小木子,與江科并排跪著,動作算輕的替他拆開紗布,細細查看了一番,重新上了藥。
“煜之,本宮執政后,終日浸/淫國事,到底是只聽得見在耳邊響起的,看得見遞到眼皮底下的,卻不知耳目未及之處的百姓,是否水深火熱…”濮陽緒頗有些疲倦的靠在椅背上,“這次你回鄉,讓你勘察東巡線路,情況如何?”
煜之乃江科表字,因五行缺火,遂以煜為字。江科沒有立刻答話,出巡可不是小事,太子治國有道,這是朝堂上下都有目共睹的,自三月前,濮陽緒突然與他說要東巡…雖然只說是巡查民情,可他覺得不是那么簡單。
太子去年才北上過,今年又要東巡?當今皇上正在臥床,腰傷久不見愈,他今天進宮前才得了風聲,皇上昨天還犯了頭癥,暈厥了過去,今日早上醒來之后,鬧了一整天…這一趟離京,怕是要變天。
江科心中的驚濤駭浪早在這三月內化作了涓涓細流。
“殿下,仁武先帝執政四十三年,有過兩次南巡,皆是取官道,沿途建立行宮,在三江流域乘龍船至中通南北要塞,最后在江南知州、通州、柳州、交界口登岸,抵達江南最后一道行宮。”江科手腕翻轉,靈活的打了個活結,娓娓道來,臨了囑咐道,“萬不可再用力,微臣看著傷口不淺,須得個把月才能愈合。”
他沒說出的是,只一眼就能看出這傷口不是尋常磕碰出來的,分明是利器傷的,又不似刀口,江科一時間沒看出來,斂了心思,復道,“微臣這次去時,按著路線走,回來…卻是另擇了條路,前后差異簡直,無法想象。”
這無法想象四個字,讓濮陽緒心生無限想象,他抬了抬手,止了江科的話,他要去親自體驗一下,什么樣的千差萬別能讓江科用無法想象四個字。
“你辦事,本宮一向放心,”濮陽緒面色稍霽,左手擱在桌面上敲著,“本宮原計劃,你十月初回,本宮年底前微服東巡,然之前西戎使臣來參拜一事耽擱了你出行計劃,如今若是離京,上崇善寺祭祀的事情…”
計劃趕不上變化,這東巡一事是要往后推遲了,江科看他眉間沉色,似乎并不想推遲太久,便試探道,“太子,今日才十一月中旬,先帝周年祭去年已按例辦了,如今可按例以大祭為由,于明年四月清明上崇善寺舉行祭祀活動。”
沒得說每年都要大辦祭祀的。這樣年底到明年四月之前都是可以計劃東巡之事。
濮陽緒聞言而笑,輕點了下頭,“如此甚好,你去安排一下。”
預警:爆發預警(晚上10點加更一章,已經很努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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