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臥江山_第二百五十七章談笑成空(5)影書 :yingsx第二百五十七章談笑成空(5)第二百五十七章談笑成空(5)←→:
當你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無論是贊是罵。都是一種認可。蓋棺定論之前。總會給你一些些尊重。即便是赴死之人都有一頓斷頭酒。更慢說方七佛這樣的大梟雄。
蘇牧與方七佛有舊。這是連他自己都不能否定的。不論是非對錯。這種尊敬始終還是要給他。
所以他沒有下令讓弟兄們對方七佛用強。這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則是。他也不想再有弟兄死在方七佛的手里。
蘇牧當上了宣贊。有童貫庇護。叛徒之名遲早能夠洗清。其實在大焱軍隊的底層。諸多弟兄們早已將蘇牧當成大英雄。
這個節骨眼上。他們居然真的破壞了方七佛的計劃。并截殺了方七佛的偷襲奇兵。在這樣一戰定勝負的大功勞面前。人人都恨不得殺方七佛以建功。
若成功殺掉方七佛。必定聞達于天下。今后在軍旅仕途之上。還不是青云直上。
可蘇牧卻沒有這樣做。也不許弟兄們這樣做。雖然也有人腹誹不已。但自己卻是沒實力單殺方七佛。
有實力殺死方七佛的。又都是蘇牧的生死之交。在這樣的情況之下。蘇牧輕薄名利的大度。也贏得了不少人的敬意。
可誰都沒有想到。剛剛抵達戰場的馬軍副都指揮使劉延慶。居然會為了爭奪戰功。打碎了方七佛最后一點點體面。如此卑劣的進行襲殺。
方七佛可以坦然地去死。但絕不能死在敵人的手里。不能死在周圍一個個無名小卒的手里。更不能死在劉延慶的卑鄙偷襲之中。
如果真要選擇死去。他不想死在行刑的屠刀之下。因為這個天下。還沒人有資格殺死他。連蘇牧都不能。
混元玄天劍揮灑出一片藍白寒光。將雨夜之中激射而來的那一點寒星。打飛了出去。
“叮。”
箭桿從中被削斷。然而混元玄天劍實在太過鋒利。斷掉的箭桿并沒有被打偏太多。半截箭桿子還是射入了方七佛的肩頭。
方七佛雙眸爆發精芒。仿佛死灰復燃。這一箭再次激起了他的斗志。
他不認得劉延慶當面。卻從他的衣甲袍服。推測出他在軍中的尊貴地位。他知道自己死不成了。起碼想要自行了結是做不到了。
但他也不想死在劉延慶這等卑劣小人的手中。于是他朝蘇牧投來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目光。
諸多將士回頭一看。便見得劉延慶在諸多將士的簇擁之下。緩緩打馬而來。施施然頗有一代名將的風范。
可將士們的眼中卻再無敬意。有的只是發自內心的鄙夷和唾棄。
這劉延慶事先不相信蘇牧的推測。姍姍來遲。以致于諸多弟兄戰死。一來又卑鄙地偷襲。堂堂主將。竟然這么讓人不齒。將士們的人心。此刻大部分都已經轉向了蘇牧。
作為主將。無論如何戰功其實都會落在他的頭上。可他想要堵住蘇牧和宗儲的嘴。想要拿出一些實際的干貨來。想要彌補自己先前毫無作為的官僚形象。
但戰局一定。方七佛到底死在誰的手里。不過是錦上添花的事情。他卻仍舊要爭這個斬首之功。
諸多弟兄拼死拼活之時。你劉延慶在哪里。若非有宗儲帶著人馬馳援而來。今夜蘇牧等一干弟兄說不得全都要交代在這里了。
劉延慶雖然弓馬嫻熟。勇武過人。但終究是昨日黃花。又太過低估方七佛的武藝。哪怕偷襲之下。也只是傷了方七佛的肩頭。卻讓諸多死戰的弟兄。對他寒了心。
蘇牧對劉延慶這個人也算有些了解。雖然他知道史料上的記載不能全信。有時候甚至要反過來解讀。但這一路上。他已經對劉延慶有了足夠的了解。或許史家們真的沒有冤枉這劉延慶。
劉延慶見得諸多弟兄面色怪異。對自己沒有太多的尊敬。心里早就不是滋味。又有親兵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他的面色更是陰沉下來。
“給我拿下。”
蘇牧等人對方七佛圍而不殺。消耗了方七佛的力氣。確實減少了己方弟兄的傷亡。反正大局已定。這也絕對是最穩妥的一道策略。
可這種策略對劉延慶而言并不適用。他急需方七佛來彌補自己的過失。急需方七佛來見證他的一場驚天大功勞。
劉延慶一聲令下。身邊的騎兵紛紛策馬。將蘇牧等人連同方七佛里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水泄不通。
“鏘鏘。”
騎兵們滾鞍落馬。抽出刀槍劍戟。穿過諸多死戰士卒的陣型。對方七佛展開了最后的圍捕。
死意已決的方七佛似乎被劉延慶激發了潛能。手中混元玄天劍隨意揮灑。那些騎兵的長槍短矛。長劍馬刀。紛紛被混元玄天劍斬斷。
那些個士卒雖然穿著輕便的札甲。卻根本就擋不住方七佛寶劍的鋒銳。一番沖突之中。又有十數名騎兵被斬殺當場。
兵法有云。歸師莫掩。窮寇勿迫。對于走投無路的敵人。千萬不要逼迫太急。否則敵人情急反撲。就會造成自己的損傷。
連市井間的販夫走卒都知道狗急了會跳墻。兔子急了會咬人。作為一方大將。一路指揮。劉延慶又豈會不懂這樣的道理。
可即便懂得這樣的道理。他還是驅使著自己的士卒上去送死。這就讓人寒透了心肝兒了。
方七佛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劉延慶傷他在先。打碎了他最后一點體面。本以心死的方七佛。再次燃起了斗志來。消沉之時積攢下來的力氣。全數都發泄在了這些倒霉的士兵身上。
蘇牧眉頭緊皺著。他并不驚詫于劉延慶搶奪功勞。可劉延慶的吃相實在太難看。哪怕方七佛是圣公軍的二號人物。押送到汴京足以換回好大一定官帽。作為主將。劉延慶也不能如此卑劣行事。
“噗嗤。”
混元玄天劍再次砍倒一名士卒。方七佛的腳下已經堆滿了溫熱新鮮的尸體。
劉延慶卻面不改色。冷哼一聲。淡然地下令道:“放箭。”
騎士們得令之后。紛紛取出馬弓來。他們可沒有劉延慶那樣的條件。弓弦被雨水泡軟之后。根本就不堪大用。
劉延慶自然不是要射殺方七佛。既然方七佛已經放棄了自殺的念頭。既然他已經知曉方七佛的傲氣。他就只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生擒方七佛。
此時的方七佛就像一頭垂死掙扎的老雄獅。既然正面撕咬無法擒拿。那么必先去其羽翼。斷起手足。只要放箭將他的手腳都射傷。他還怎么逞兇。
蘇牧是徹底看不下去了。本以為劉延慶的大軍到來。完全可以進入密道。追剿厲天閏。擴大戰果。自己也能夠趁亂行事。看看是否找得到機會。將雅綰兒從厲天閏的手中奪過來。
可劉延慶趕來之后。放著追殺的大事兒不干。只圍著一個垂死掙扎的方七佛。這讓他如何看得下去。
諸多騎兵紛紛下馬。快速繃緊了弓弦。取出羽箭來。紛紛瞄準了方七佛。而諸多圍捕的士卒也含著熱淚。再不去看死在方七佛腳下的弟兄們的尸體。默然退了回來。
方七佛知道自己再抵抗下去也是徒勞。自然無法死在自己的手里。誰敢說不是天意。
于是他拖著沉重的步伐。緩緩走到了蘇牧的面前來。雙手平端著混元玄天劍。微微低頭。獻給了蘇牧。
“他…他竟然向蘇牧投降了。”
要說洞悉人心。除了蘇牧之外。誰能比得上方七佛。
從劉延慶出現的那一刻開始。他便已經生出了猜測。很快就將事情推測得不離十。
既然劉延慶不給他體面。他自然不會給劉延慶任何體面。
這也是他面對蘇牧的最好辦法。我向你投降并非因為我不如你。而是我更討厭劉延慶。
先前都是蘇牧給予他的體面。而向蘇牧投降。則是方七佛自己給自己的體面。
再者。向蘇牧請降。還能夠讓劉延慶對蘇牧恨之入骨。今后蘇牧想要在大焱朝廷的官場一展拳腳。就必須要翻過劉延慶這座大山。
場上頓時一片寂靜。只有夜雨打在刀劍衣甲上的滴滴答答聲。無論是蘇牧宗儲等一干死戰過后的軍漢。還是隨著劉延慶趕來卻又無辜被方七佛所傷的廝殺漢子們。此時心里真真暢快。
如果不是劉延慶想要爭功。方七佛腳底下也不會多出十幾具尸體。他們也就不會被寶劍所傷。
市井小民常說。大人一張嘴。小人跑斷腿。可在軍中。將軍一張嘴。小卒們是真真要斷手斷腿的。
他們早已對劉延慶的行徑暗自不齒。如今見得方七佛如同在報答蘇牧為他留下最后的體面。竟然主動向蘇牧請降。又讓人如何不心情暢快。
面對著方七佛的請降。蘇牧心里有些遲疑。
一旦接受了請降。自己的叛徒之名必將徹底洗刷。從此聲名大噪。雖然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但也不會再活得提心吊膽。
可如果接受了請降。無論朝廷如何處置方七佛。方七佛最終要是死了。都要算在他的頭上。他又該如何面對雅綰兒。
柴進在背后輕輕捅了捅蘇牧。輕輕搖了搖頭。暗示他不要接受請降。繼而又朝劉延慶努了努嘴。顯然是想讓蘇牧將這份功勞主動讓給劉延慶。
蘇牧這邊幾個人里頭。也就柴進最諳官場之道。他的建議總歸是有道理的。
然而蘇牧的目光剛剛轉到劉延慶那邊。心里就不覺厭惡起來。若他真這樣做了。又如何對得起這一戰之中死去的諸多英靈。
他緩緩接過方七佛的劍柄。那劍柄上纏繞著的絲線早已被鮮血浸透。散發著溫熱。
方七佛的雙眸卻陡然亮起。嘴角露出詭異的笑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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