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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卷 慘淡經營_第123章 告別

  王承恩看了看左右,再次確定四周無人之后,才壓低聲音說道:“剛剛在書房中,聽到你說錢法一事的,只有陛下、你、我和呂琦四人而已。”

  與其等日后陛下整頓宮內錢法發難,讓宮內眾人知道是你向陛下說出了錢法的內情,倒不如先下手為強,你先主動散布消息,說是呂琦向陛下匯報了錢法的內幕。

  王承恩出的主意,讓徐應元遲疑了片刻,他有些猶豫的說道:“這個,這個會不會太過分了些,要是呂琦矢口否認,反而把我給交代了出去,那不是弄巧成拙了嗎?”

  王承恩微微一笑,“你和我加起來兩張嘴,呂琦只有一張嘴。你說宮內眾人到底是會相信我們兩人,還是相信一個混堂司出身的仆役?當然如果你想當一個正人君子,不屑把事情推給呂琦的話,那么就當我什么都沒說好了。”

  徐應元臉上一紅,趕緊分辨道:“王公公休要說笑了,我是什么樣的人,你難道還不清楚嗎?我要是正人君子的話,王公公你就是圣人了。我只是擔心,雖然王公公你站在我這邊,但是陛下難道也會幫我撒謊嗎?”

  “陛下倒是不會撒謊,但是宮內又有那個內宦敢去找陛下求證的?”王承恩看到徐應元因為事情涉及到他自己,心神不寧之下,連基本的事實都看不清了,不由出聲點醒了他。

  徐應元這才發覺他似乎有些多慮了,他對著王承恩深深行了一禮之后,才滿懷感激的說道:“王公公的恩情,雜家會記住的。今后王公公有什么吩咐,雜家必有回報。”

  徐應元告辭離去之后,王承恩看著他的背影,感覺自己終于出了一口郁氣。接著今天的事,他拉攏了徐應元,又敲打了呂琦,可謂一舉兩得了。

  原本他就想著要怎么鞏固自己的地位,現在倒是想瞌睡就有人送上枕頭了。

  徐應元心思重重的走出了乾清宮,雖然王承恩說的建議不錯,但是徐應元同樣知道,他這樣做等于是讓王承恩抓住了他的小辮子,雖然王承恩在宮中的風評一向不錯,但是能想出這么陰損的主意,這好人也好的有限了。

  想到這里,徐應元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部位,一本小冊子正好好的躺在他的懷中。

  這一刻,徐應元想起了在鳳陽和魏忠賢告別時的最后一次會面。

  在鳳陽鎮守太監府的后花園內,一座小小的茅草房突兀的豎立在了花圃內。原本種植了奇花異草的花圃,被人粗暴的鏟平了。在茅草屋的四周還能見到一兩株沒有清理干凈的花草,徐應元在府內仆役的帶領下,前來和魏忠賢道別了。

  原本徐應元并不想這么快離開,他還想著多呆上幾天,安慰下自己的老賭友。畢竟從一個權傾天下的權閹,變成在中都鳳陽被圈養起來的鎮守太監,這種陡然的人生落差,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但是想要安慰魏忠賢的徐應元發覺,自從進了鎮守太監府之后,魏忠賢就把自己關在了鎮守太監府內,連徐應元也等閑見不到了。

  鳳陽雖然號稱中都,但不過是一座皇權意志體現下的產物。這座城市內真正的平民很少,主要人口大多是守衛皇陵的軍人和營建皇陵工匠的后代。

  因此鳳陽城內并沒有江南地區繁華的人文景觀,倒像是一座畫地為牢的大監獄。徐應元在這里呆了幾天,就開始懷念京城的生活了。

  徐應元在鳳陽無所事事的呆了幾天之后,發覺魏忠賢似乎并不需要自己的安慰,就打算向魏忠賢告辭,返回京城覆命去了。而魏忠賢到了鳳陽之后,對他似乎也沒有什么表示,也讓徐應元心中有些不快。

  因此被仆役帶進茅草屋的時候,徐應元不由出聲嘲諷了魏忠賢幾句。“我還以為,魏公公你真是打算清心禮佛,為先帝守靈,從此不問世事了呢。想不到這茅草房外面看起來不怎么樣,這里面倒是別有洞天,這地板遮莫不是粵北鐵力木所制,魏公公出了京城還是一樣這么講究啊。”

  茅草屋不算大,為了隔絕地氣,整個地面被上好的鐵力木制成的地板架空了。一具小小的屏風把房間分成寢室、客廳兩個部分。

  因為時間趕不及,房間內的器具還沒來得及制作。除了一些生活必需品之外,整個房間看上去空空蕩蕩的,這倒是讓茅草屋看起來寬敞了一些。

  當徐應元進來的時候,魏忠賢正跪坐在客廳中間的一張炕桌前。客廳的角落上,一個10來歲的小童,正守著一只紅泥小火爐為他烹茶。

  對于徐應元的譏諷,魏忠賢似乎毫不在意。他伸手指著對面的位子說道:“徐公公請坐,聽說你要回京,我得了些上好的黃山云霧茶,想請你嘗嘗鮮,也算是為你餞別了。”

  徐應元大大咧咧的在魏忠賢對面坐下了,他看著童子為自己端上來的云霧茶,不由有些苦著臉說道:“魏公公你什么時候開始玩上這些風雅玩意了,讓我喝這云霧茶,還不如來上二兩小酒,再來上一碟醬黃豆呢。”

  魏忠賢看著徐應元,不由呵呵笑了起來,他不由說道,“想不到,你還記得十多年前的舊事。當年光宗皇帝雖然被立為太子,但是福王遲遲不肯出京就藩,光廟這太子之位可謂做的心驚膽戰。

  當時連光廟自己都岌岌可危,不知道這太子之位還能坐多久。鄭貴妃在宮內仗著神廟的寵愛,更是權勢滔天。先帝天啟雖然貴為皇太孫,但是宮內眾人卻顧忌鄭貴妃和福王的看法,不敢有所親近。

  當年你我二人雖然各在先帝和今上身邊侍候,但也不過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小內侍罷了。

  那時朝中大臣和神廟都圍繞著國本爭執不下,宮內朝中,關注的不是福王就是光廟。先帝和今上,也就成了無人過問的孩童。而你我二人當日最大的享受,不過是弄上幾兩劣酒,再搞上一碟醬黃豆解乏罷了。”

  聽到魏忠賢動情的回憶當年,徐應元的一點不平之氣也很快消散了。他取過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后,才淡淡說道:“當年的事記得這么清楚干嘛?我聽宮中老人說過,他說一旦人開始靠回憶過日子,那么這個人也就快成廢物了。陛下雖然把魏公公你發配到了中都,但是卻也沒有對你趕盡殺絕,我看你也不必太過悲觀,也許還有起復的時候。”

  “徐公公說笑了,我比你年長10歲,現在已經59了。等到陛下再想起我,恐怕我的墳頭都要長草了。更何況,這些年雜家也得罪了不少人,當年有先帝在,雜家也不懼什么。雜家干的事也許對不起別人,但是起碼對得起朱皇帝。

  今上雖然仁厚,但是畢竟和雜家親疏有別。若是陛下想不起雜家,雜家還能在此安度晚年。若是陛下想起雜家,估計就是雜家去見先帝之時了。”魏忠賢略帶激動的說道。

  徐應元對此也有些無言以對,因為他知道,魏忠賢說的正是確確實實的大實話。當年張居正得罪了天下縉紳,那些文官不同樣沒放過他嗎。張居正還是文官中的一份子,比魏忠賢這種天生政治不正確的太監,地位要高的多。

  陛下要是忘記了魏忠賢,大約朝中文官們也就這樣過去了。但是如果陛下再想用他,恐怕就要朝野群起而攻之,必除之而后快了。

  徐應元舉起了自己面前的茶杯,對著魏忠賢正色說道:“既然此處無酒,我便以茶代酒,向你作別了。我這次返回京城后,也不知今后還能不能再見到你,你我20年的交情,今天就做個告別吧。”

  魏忠賢沒有舉杯回應,而是對著烹茶的童子,和一邊侍候的親信太監高云說道:“你們兩人先出去吧,高云你守在門口,不要讓人打攪我們,我和徐公公有幾句體己話要說。”

  童子和高云答應了一聲,迅速起身離去了。徐應元卻有些急眼了,他雖然顧念舊情,但是一路上也格外小心,不敢和魏忠賢兩人獨處。雖然陛下對魏忠賢網開一面,只是發配鳳陽守陵,但是并不代表崇禎對魏忠賢有多少好感。

  他可以在崇禎面前維護魏忠賢一二,但那是因為他和魏忠賢有十幾二十年的交情,要是他不為魏忠賢說上幾句好話,才真會讓人看不起。

  但是和魏忠賢私下獨處,那就是兩回事了。傳出去,別說文官不會放過他,就算是崇禎大約也要懷疑他到底是何居心了。

  “你們不必離開,我和魏公公無事不可對人言…”徐應元放下茶杯,正想攔住烹茶童子和高云兩人,但是魏忠賢突然伸出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徐應元雖然年輕,但是他好酒好賭,這身子骨還不及魏忠賢結實,魏忠賢一按之下,他居然動彈不得。

  而烹茶童子和太監高云似乎對兩人之間的舉動絲毫沒有察覺,就這么低頭垂目的倒退著出了房間,并關上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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