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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卷 慘淡經營_第80章 劉宗周入京

  田爾耕和朱由檢兩人商議了一個下午,當田爾耕走出宮門的時候,發現日頭已經西斜了。

  田爾耕抬頭望著橘紅色的夕陽,眼睛瞇著看了很久。今天的情形,就像當初和魏公公商議對付東林黨人一樣,但是心情卻是天壤之別。

  如果說當初決定陷入黨爭的時候,田爾耕是知道魏公公肯定能贏,但是心情卻是非常的壓抑。因為東林黨人掌握著士林的輿論,把自己包裝成了正人君子的典范,凡是東林黨人想要打倒的對象,都會在輿論上先把對方給戴上奸臣、小人、閹黨的帽子。

  所以田爾耕雖然站到了魏公公這一邊,但是在心里上卻已經落了下風,潛意識中已經把自己當成了小人閹黨之類的了。這種在道德層面上居于下風,在政治上顯然是不利的,就算是魏忠賢權傾天下,他們這些閹黨成員也一樣是惶惶不可終日,生怕東林黨人有一天會翻身清算他們。

  而今天和崇禎談論之后,田爾耕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贏過那些盤根錯節的衛所軍官,但是這種打著為百姓謀利的旗號做事,卻讓他在心理上第一次占據了道德高地。

  這個時候的田爾耕才發覺,當初那些東林黨人貪污起來不比他們閹黨少,但一個個站出來指責閹黨時,卻為什么毫無愧疚之心了,現在他就帶著莫名的理直氣壯的氣勢。

  田爾耕離開宮城的時候,送他離開的小太監發現,這位前田都督離開的時候,似乎比剛來的時候長高了一些。

  朱由檢在宮內接見魏良卿、田爾耕的時候,三輛大車此時剛剛跨進了崇文門。

  在皇城內繞了半個多時辰,三輛大車在草帽胡同內的一個院子面前停了下來。一個身材瘦削,留著山羊胡子,穿著朱子深衣的中年人,在兩名年輕學子模樣打扮的人攙扶下,走下了中間的大車。

  章正宸從最后一架大車上走了下來,對著中年人拱手行禮后,恭敬的說道:“姑父,請稍后,待我先去上門投貼。”

  中年人整理下衣服,溫和的說道:“也好,那么你去吧。”章正宸應諾了聲,就離去了。

  不多時,一個穿著常服的青年人就跟著章正宸匆匆趕了出來,他面帶著喜色,對著中年人老遠就彎腰拜了下去。接著才起身走了過來,口中親切的說道:“澄源日思夜盼,對蕺山先生真是翹首以待啊。月前陛下應允吾等所請,過去幾年內被閹黨所驅的黨人同志,都一一起復。

  如今魏閹離京,崔賊去職,朝中閹黨氣勢大消。如今我等黨人同志,正盼著蕺山先生來京主持大局,勸諫陛下掃除,廓清朝堂。”

  這位被工部主事陸澄源隆重對待的中年人,正是繼高攀龍之后,被東林黨人視為領袖的海內大儒劉宗周。他因為魏忠賢掌權后朝中黨爭愈來愈激烈,深感憂慮但又束手無策,干脆就辭官返回家鄉紹興講學,因為其講學地點在紹興城北蕺山,所以又被稱為蕺山先生。

  劉宗周雖然身為東林黨人,但是對于顧憲成、高攀龍等東林黨人在朝中打壓異己,掀起黨爭的做法并不以為然。

  他曾經在萬歷末期上《修正學以淑人心以培養國家元氣疏》,指出廷臣日趨爭競,黨同伐異之風行,而人心日下,土習日險等不良風氣,希望朝廷化偏黨而歸于蕩平,不必以門戶分邪正。這篇奏疏對當時的黨爭作了持正的分析,不全以東林黨人為是,也不全以東林黨的政敵為非。

  但是萬歷末期黨爭已經趨于激烈,劉宗周這種持平言論已經無法被朝中心思各異的大臣所接受了。最后迫不得已,劉宗周只能辭職回家講學,這是他第一次辭職。

  第一次辭職歸家的三年中,劉宗周的學術思想日漸成熟,名聲開始遠揚。于此同時國事開始日壞,此時外有后金邊患,內有奢安之亂,而明軍卻是屢戰屢敗;朝中大臣只顧著爭權奪利,黨同伐異;地方官員則一味的搜刮百姓,不知廉恥為何物。

  在這種殘酷的社會現實面前,這位宋明理學的傳人,也是明末的最后一位儒學大師,在對友人的信中沉痛的寫道:“今天下事日大壞,莫論在中在外,皆急需匡救,以緩須臾之決裂。況遐荒遠激,尤非帖然無事之日,又重以茸囗子之釀成弊也久矣。今得一二正人在事,地方之患猶不至一日瓦解耳。敵患孔亟,當事者茍率而處軍國,無一舉動可人意,恐旦夕有變,吾輩士大夫誠不知死所。”

  在明末的士大夫中,劉宗周可以算是寥寥幾個,看清了大明王朝已經身處末年的人。但是他從儒家傳統學說之中卻找不到治療大明王朝痼疾的靈丹妙藥,最后只能提出一個慎獨,一個君臣分治的模糊主張。

  所謂慎獨,其實就是指望士大夫們通過道德反省,壓制自己的,從而成為一個有良知的君子。劉宗周希望天下的士大夫們通過這種道德自律,來消除大明官場上那些昏聵、無能、貪腐的官員習氣。

  劉宗周這種指望狼自己變成吃草的羊的幻想,在禮崩樂壞的大明末年其實是行不通的。但是高攀龍等東林領袖被魏忠賢等人迫害致死后,不管是資歷、學術聲望還是個人的人品,東林黨中已經沒人能越過劉宗周了。

  而且東林黨本身就是一個很松散的士大夫聯盟,它并不是近代那種組織嚴密的政黨組織。顧憲成、高攀龍等東林領袖去世后,東林黨人內部之間也已經開始了分化。

  像顧憲成、高攀龍這些東林領袖,在組建東林黨之前,首先是一方的學術大師。所謂的東林黨,與其說是一個政黨,到不如說更像是一個學派。

  顧、高在世的時候,憑借他們的學術功底和名望,加上大部分黨人都是他們在東林書院內的學生、師友,其他東林黨人自然是不敢有什么想法的。但是這兩人去世之后,東林黨這塊招牌就成了無主之物了,東林黨內凡是稍稍有些名望的,無不想把這塊招牌攬在自己懷里。

  魏忠賢雖然干掉了朝中大部分東林黨人,但是大明的朝政并沒有因此出現什么好轉。萬歷四十六年增加的遼餉,每畝加派九厘銀,直到天啟7年也沒有停止。

  在這種情況之下,大明百姓自然怨聲載道。而東林黨人雖然被趕出了朝堂,但他們本身就是各地的地主縉紳,掌握著地方上的輿論。

  在東林黨人的四下宣傳之下,大明國事的敗壞的原因,就是因為朝中閹黨橫行,迫害了正直的東林黨人的緣故,他們全然不顧,這增加遼餉之事,完全是東林黨人執政時加派的事實。

  因此魏忠賢雖然在朝廷上憑借著皇權,取得了政治斗爭上的勝利,朝中稍有名望的東林黨人十不存一。但是在民間輿論中,閹黨卻輸的連底褲都掉了,魏忠賢和閹黨成了禍害大明的奸賊了。

  當天啟故去,崇禎上臺之后。只要是明眼人都看的出,閹黨失勢乃是必然,而東林黨人返回朝堂,已經成了不可阻擋的大勢。這時候心思活絡的黨人,就開始惦記上了東林黨領袖的這塊招牌了。

  此時成為東林領袖,也就意味著可以借助之前民間輿論中,東林黨豎立起來的良好形象,在民間輿論的支持下,走上一步登天的政治捷徑。

  陸澄源、王守履等堅守在朝中的東林黨人,對此自然是憂心忡忡。但是他們畢竟在士林中的聲望太小,在東林黨內的資歷也不足,完全不足以對抗那些重新起復后,有著政治野心的東林黨大臣。

  因此催促蕺山先生盡快入京,借助他的聲望和人品壓制那些心懷異心的黨人,正是制止東林黨內部分裂的最好辦法。

  劉宗周只是微微頷首,并沒有接過陸澄源的話頭,反而溫和的說道:“新皇剛剛登基,正是大有為之際。本黨同仁正該輔助君王,清理朝政,為我大明百姓做點實事,不可一味糾纏于舊事。端本當助我一臂之力,說服京中黨人,放下門戶成見,不可再興黨爭。”

  陸澄源只是微微一愣,就面帶苦笑著說道:“蕺山先生果然仁厚,然而到了今時今日,本黨和閹黨之間仇怨已深。吾黨前輩,如楊漣、左光斗、魏大中、周朝瑞、袁化中、顧大章、周起元、黃尊素、繆昌期、周順昌、周宗建、李應升等諸公那個不是慘死在閹黨手中。

  若是不能掃除,為諸公報仇伸冤,吾等黨人日后有何面目見諸公于九泉之下?更何況古語有云,‘樹德務滋,除惡務本’。閹黨今日不過是去了一、二領袖,若是我等就此輕輕放過,恐怕來日朝中,吾黨說不得又要重演諸公故事了。到時我等今日所為,豈不成了東郭故事?

  蕺山先生道德文章海內聞名,本黨同志及天下士林素來仰慕,今日吾黨人心各異,正需先生振臂高呼,端正人心,共擊閹黨,澄清朝堂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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