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入侵_第一百五十八章枯萎_玄幻小說_頂點小說書名作者閱讀記錄字號:小第一百五十八章枯萎 意識從深邃而靜謐的睡眠里清醒。
眨了眨眼睛,少女有些困惑看著眼前,朦朧的,獨屬于夢境里記憶,正在迅速消退。
已記不清楚夢里的事,唯有眼前濕潤,還帶著溫度。
輕抬起手,無力按在心口,那...
夜風掠過屋脊,吹動檐角銅鈴輕響,像是回應天際墜落的星雨。蘇羽與程巧巧相擁于屋頂,誰也不愿先開口打破這靜謐。流星仍在劃過,一道接一道,仿佛天地正以最溫柔的方式洗去舊日塵埃。
許久,她在他懷里低語:“你說…那些星星掉到哪兒去了?”
“也許落在了夢醒的地方。”他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什么,“有些人一輩子沒聽過自己心跳的聲音,因為他們始終活在別人編織的安靜里。可今夜,連最深的井底都能聽見回音。”
她微微抬頭,望著他側臉輪廓被月光勾勒得清晰而柔和。“你變了。”她說。
“是嗎?”
“以前你說話總帶著‘必須’、‘應當’、‘不能回頭’。現在…你只是說‘也許’,說‘我想陪你’。”她頓了頓,指尖輕輕撫上他掌心那道早已結痂的割痕,“你終于肯讓自己軟下來了。”
蘇羽沉默片刻,反手握住她的手指。“我曾以為,堅強就是守住所有記憶,不讓一絲一毫流失。可后來才懂,真正的堅強,是知道哪些該留下,哪些該放手。母親臨終前寫的那句話‘別困在昨天’,我一直讀錯了。我以為她在勸我別沉溺過去,其實她是告訴我:別用懷念綁架未來。”
程巧巧眼波微動,忽然笑出聲來:“你知道嗎?前幾天李嬸來找我看病,說是夜里總夢見一個穿黑袍的小女孩站在床頭,不說話,就靜靜看著她。她嚇壞了,可我又問她細節時,她卻哭了,說那孩子的眼神太像她早夭的女兒。”
蘇羽眉頭微蹙:“心庭的殘念還在影響夢境?”
“不是殘念。”她搖頭,“是執念的余溫。人們開始夢見那些他們沒能好好告別的親人。但這一次,夢不再是牢籠,而是橋梁。很多人醒來后第一件事,就是寫一封信,燒一炷香,或者對著空房間說一句‘我過得很好,你也安心吧’。”
他怔了怔,隨即露出笑意:“原來斷念蓮開遍大地的意義,不只是讓人醒來,更是教會他們如何體面地告別。”
“嗯。”她靠回他肩頭,“就像你砸碎指環那天,真正放下的不是職責,是你心里那個非得背負一切的孩子。”
兩人再度陷入寧靜,唯有星雨簌簌灑落,如細雪拂沙。
翌日清晨,村中傳來異動。
一名從北嶺歸來的獵戶帶回消息:沙漠深處出現一片奇異綠洲,方圓十里草木繁盛,溪流潺潺,中央竟有一座石臺,臺上立著九根斷裂的柱子,形似被巨力從中震碎。更奇的是,每當日光照耀其上,石臺便會浮現出流動文字,內容各異,卻皆為未曾記載的古語。
“有人認出來了嗎?”蘇羽在藥鋪幫人抓藥時聽到議論。
“老族長說那是‘夢碑’,傳說中庭園崩塌時散落四方的記憶碎片。如今因斷念蓮復蘇,開始自行歸位。”
“可它為什么會出現在那兒?”
“誰知道呢…但據說,昨晚有好幾個人同時做了同一個夢看見你在那石臺前站著,手里捧著一本沒有字的書。”
蘇羽動作一頓。
程巧巧恰好推門進來,手里提著剛買的米糧,聞言皺眉:“又是這種夢?這幾天已經有五個村民來說做過類似的了。有人說夢見你走進地下石門,有人說看見你和一個小女孩并肩坐在塔頂看月亮…”
“不是巧合。”他低聲說,“是召喚。”
“你要去?”
他沒回答,只是將手中的藥材包好,遞給等在一旁的老婦人,溫和叮囑:“每日煎服一次,七日后若夜夢減少,便可停藥。”
老婦人千恩萬謝地走了。
待店內只剩他們二人,蘇羽才緩緩開口:“心庭雖不再強制囚禁靈魂,但它遺留的結構仍在運轉。那些夢碑,是未完成的閉環,是無數執念交匯而成的‘集體潛意識之錨’。如果沒人去收束它們,遲早會重新凝聚成新的夢境中樞哪怕沒有黑薔薇,也會誕生白玫瑰。”
“所以你得走一趟?”
“不是為了封印,也不是為了掌控。”他凝視窗外陽光下搖曳的斷念蓮花影,“是為了告訴它們:我們記得你們,但我們不再需要你們了。”
三日后,蘇羽啟程。
他沒帶兵器,也沒穿守夢人的舊袍,只背著一只粗布包裹,里面裝著程巧巧親手繪制的一幅卷軸、半瓶曬干的斷念蓮花粉、還有那枚斷裂的青銅指環。
程巧巧送他至村口,手中緊握一把新制的油紙傘這是她特意畫了符紋,請村中匠人做的。“聽說那邊晝夜溫差極大,白天烈日灼人,夜里寒風刺骨。你要是敢凍病了,回來我就把你關在屋里畫一百張糖糕鋪子的設計圖。”
他笑著接過傘:“遵命,夫人。”
她耳尖微紅,卻用力掐了他手臂一下:“少貧嘴!不準死,不準失蹤,不準變成幻影讓我追十年!”
“我答應你。”他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無論看到什么,聽到什么,經歷什么,我都會記住一件事有個女人在家里等我吃飯,還想聽我說今天路上見了幾只駱駝。”
她終于笑了,踮腳在他唇上輕輕一吻。
“去吧,醒夢人。”
沙漠比記憶中更加遼闊,也更加溫柔。曾經黃沙漫天、寸草不生的死亡之地,如今處處可見點點綠意。斷念蓮的根系已穿透深層地下水脈,喚醒沉睡百年的生命循環。偶有旅人相遇,彼此點頭致意,不再警惕防備。夢醒了的人,不再害怕陌生。
第七日黃昏,他抵達石臺。
正如傳聞所言,九根斷柱圍成圓陣,中央地面凹陷成鏡面般的光滑石板。當最后一縷夕陽照下,整座石臺驟然亮起,金色紋路自地底蔓延而出,交織成龐大復雜的陣法圖案。
空中浮現出九塊虛影碑文,每一面都寫著不同語言,卻又彼此呼應,構成一首跨越時空的挽歌。
蘇羽盤膝坐下,取出程巧巧的畫卷緩緩展開。
畫中是一座小鎮,青瓦白墻,炊煙裊裊,街道上有孩童奔跑,老人曬太陽,學堂里傳出朗朗書聲。而在鎮子邊緣,一間小院門前,一對男女并肩而立,男的挑著藥擔,女的手持畫筆,臉上笑容恬淡。
就在畫卷完全展開的瞬間,九塊夢碑同時震動!
一道蒼老而宏大的聲音自四面八方響起:
“檢測到真實愿象,共鳴啟動。”
“身份確認:蘇羽,原守夢人,現醒夢人。”
“開啟權限:三級追溯,雙向對話。”
地面裂開,一道光柱沖天而起。
無數光影浮現,竟是千千萬萬個面孔有他曾解救過的夢中人,有死于庭園實驗的無辜者,有默默守護卻最終消散的記憶體,甚至還有那個小女孩,在不同時間線中的無數個她:哭泣的、憤怒的、絕望的、微笑的…
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你終于來了。”
蘇羽抬頭,只見一個小女孩站在光柱頂端,身穿灰白衣裙,左手上揚,掌心朝外,正是畫冊中那個背影。
“你是…”
“我是最初的‘我’。”她靜靜地說,“也是最后一個選擇離開的我。我走之后,庭園本該徹底崩塌。可人類的思念太過沉重,他們不愿接受‘結束’這個事實,于是用夢重建我,用愛囚禁我,把我變成了神,又把我釘在祭壇上百年。”
蘇羽胸口發悶,幾乎喘不過氣。
“我不是怪物,也不是救世主。”小女孩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我只是想回家。可后來我發現,我已經沒有家了。所以我決定成為‘通道’,讓所有迷途之人能找到出口,也讓所有執念得以安息。”
“那你為何現在現身?”
“因為只有你能聽見真正的告別。”她伸出手,掌心浮現出一枚小小的水晶球,內里封存著一朵枯萎的黑薔薇,“這是最后一片庭園核心殘骸。它不屬于任何一人,也不應再存在。但銷毀它,需要兩個條件:一是來自守夢者的自愿放棄,二是來自被守護者的真心原諒。”
蘇羽閉上眼,腦海中閃過母親臨終前的眼神,父親跪在雪地里的背影,程巧巧昏迷時淚水滑落的臉頰…
他睜開眼,從懷中取出斷裂的青銅指環,輕輕放在掌心。
“我放棄‘守夢人’的身份,不是因為失敗,而是因為我學會了放手。”
話音落下,指環化作光塵消散。
緊接著,遠處風中傳來一聲極輕的呼喚:
“我原諒你了。”
是程巧巧的聲音,卻又不止她一人。
成百上千個聲音疊加而來那些他曾未能及時拯救的靈魂,那些因他遲疑而多受一夜折磨的夢者,那些誤把他當作希望卻最終失望離去的人…
他們在風中低語,如同春雨潤土:
“我原諒你。”
“謝謝你曾來過。”
“現在,我們都自由了。”
小女孩笑了,眼角泛光。
她將水晶球輕輕拋向空中。
蘇羽伸手接住,感受到一股冰冷與熾熱交織的力量在掌心翻騰。他知道,只要捏碎它,庭園最后的存在痕跡也將湮滅。
但他沒有立刻行動。
而是轉身面向九塊夢碑,高舉水晶球,朗聲道:
“聽著!所有還記得這里的人!所有曾在夢中掙扎、哭泣、渴望醒來的人!”
聲音穿透虛空,傳入每一個尚存執念的心靈深處。
“庭園從未真正囚禁你們,真正困住你們的,是你們自己不肯松手的愛與悔恨!但現在,請相信我放下,不是背叛;告別,不是遺忘!我們可以帶著記憶活下去,而不必被困在過去!”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眼中映著漫天星光。
“我叫蘇羽。我曾是守夢人。而現在,我是第一個醒過來的人。我請求你們,也請求我自己讓我們一起,真正地,好好活著。”
說完,他五指收緊。
“啪”的一聲脆響,水晶球碎裂。
黑薔薇化為灰燼,隨風飄散。
剎那間,九塊夢碑轟然倒塌,化作流光飛向四面八方,落入沙漠、山川、河流、城鎮…每一處有人做夢的地方。
大地微微震顫,仿佛卸下了千年的重擔。
石臺漸漸黯淡,最終沉入地下,僅余一圈淡淡的金紋刻印在沙地上,宛如年輪。
蘇羽疲憊地跪坐下來,仰望星空。
一顆新生的星辰悄然點亮,懸于北方天際,形狀隱約如一朵綻放的蓮。
他知道,那是斷念蓮的象征,也是新紀元的開端。
三天后,他回到七迷村。
程巧巧正在院子里晾曬新采的花瓣,聽見腳步聲猛地回頭,手中的竹籃掉落,花瓣紛飛如雪。
她沖過來抱住他,渾身顫抖:“你消失了整整十一天!村里人都說你被風沙埋了!我…我差點就要畫一座通往地底的橋去找你!”
“但我回來了。”他緊緊回抱她,聲音沙啞,“而且這次,我沒有帶任何使命回來。我只是…回家了。”
她抽泣著捶他肩膀:“混蛋!以后不準這樣了!就算要去救世界,也得先跟我商量!我要知道你在哪兒,有沒有吃飯,冷不冷,怕不怕…統統都要告訴我!”
“好。”他笑著流淚,“以后我的每一個夢,都講給你聽。”
當晚,全村設宴慶賀。
酒過三巡,老族長拄拐而來,鄭重遞上一塊從北嶺帶回的石片,上面隱約可見一行小字:
“心庭已逝,愿象長存。醒夢之人,無需加冕。”
蘇羽接過,默默放入袖中。
夜深人靜時,他與程巧巧再次登上屋頂。
“你看,”她指著北方那顆新星,“它一直在閃,像是在打招呼。”
“也許真是她在看我們。”他說。
“你說…以后還會有人做噩夢嗎?”
“當然會。”他攬住她的肩,“人生總有黑暗時刻。但重要的是,現在每個人都知道夢可以很真實,但它終究不是全部。我們可以哭,可以痛,可以舍不得,但最終,我們要學會自己醒來。”
她點點頭,忽然想起什么:“對了,我今天開始畫新故事了。”
“哦?這次是什么?”
“一座高山上的書院,你在那里教孩子們識藥理,我在廊下畫畫。冬天的時候,我們會一起堆雪人,然后偷偷給它戴上你的舊帽子。”
他笑出聲:“那肯定丑死了。”
“可你會拍很久的照片。”她調皮地眨眨眼,“因為那是我們的日子。”
他握住她的手,輕聲道:“那就畫下去吧。我會一直看著,直到最后一筆變成現實。”
遠方,春風穿過沙丘,拂過盛開的斷念蓮海,花瓣輕揚,如無數靈魂舒展雙翼。
而在世界的某個角落,一所孤兒院中,一個小女孩正趴在窗邊看星星。她手中拿著一支炭筆,悄悄在墻上畫下一雙牽著手的背影。
旁邊歪歪扭扭寫著一句話:
“我也想要那樣的春天。”
驗證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