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洪一拳把小吏打了滿臉桃花開,小吏捂著鼻子,踉踉蹌蹌的退后,喊道:“打人了,打人了!”
正陽門內就是大明中樞所在,五軍都督府,六部等衙門都在不遠處。
聞聲迅速來了些人圍觀。
在唐青被弄到錦衣衛后,外界都說他不死也得脫層皮。
馬洪每日都在此地蹲守,過往的人都熟悉了。
唐青倒霉,以錦衣衛的尿性,接下來江寧伯府的日子不好過。
按理唐氏和小吏無恩無怨,可這世間總有一些人喜歡用欺凌弱小來彰顯自己的優越感。
羞辱你和恩怨無關,只是我覺得你弱小。
馬洪一拳反擊,小吏下意識的叫嚷,想吸引人注意。
那些人圍攏過來,看到唐青后,隨即散去。
“打人了!”小吏指著自己還在噴血的鼻子。
“大公子!”馬洪看到唐青,不敢置信,接著是狂喜,“小人沒看錯吧?竟是大公子。”
小吏緩緩回身,揉揉眼睛,“我這是見鬼了?”
烈日下,唐青衣裳凌亂,可看著完好無損。
“我特么出來了。”唐青大笑。
別看他一直表現的頗為從容,寵辱不驚,可內心深處的驚惶卻一點不少。
錢敏能否按照自己的吩咐動手,他能否鎮壓住那些混混,以及,咸宜坊大亂后,馬順是否愿意妥協…
但凡中間一個環節出錯,唐青就得跪了。
如釋重負啊!
唐青出來了,就意味著他無罪。
也就是說,他依舊是西城兵馬司的頭兒。
手握執法權的西城大佬。
誰會愿意為你一個小吏去得罪這等人?
小吏擔心自己會被出獄的唐青報復,撒腿就跑。
唐青沒空和這等小人計較,他耳朵一動。
平常他不凝神,聽力也就是比正常人強個一兩倍。當他凝神后,那聽力讓唐青懷疑自己是不是順風耳投胎轉世。
“…宋瑛令人快馬稟告,大同一線官兵士氣高昂。”
接著是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既然士氣高昂,何須陛下親征。咦!宋瑛此舉,就不怕得罪了陛下?”
是于謙的聲音。
另一個聲音說:“于侍郎,那些武勛狡黠,此刻看似偏幫咱們,不過是騎墻罷了,一旦陛下發聲,您信不信,宋瑛馬上就會上疏,支持陛下親征。”
“漢唐武人果毅大氣,大明武勛蠅營狗茍,真特娘的宛若黃鼠狼下崽子,一窩不如一窩。”
“于侍郎,小心被人聽到你說粗話。”
“本官怕個甚!”于謙怡然不懼。
后續聲音漸不可聞。
唐青到了西城兵馬司大門外,門子在里面和人吵架,有人在大打出手…
“咸宜坊是咸宜坊,和咱們有毛關系?憑啥調動我們去增援?想都別想。”
“唐指揮說了上下一盤棋,要同舟共濟。”
“唐指揮如今自身難保,怎地,你有本事把他弄出來,今日我就聽你的。”
陳章華麾下小旗周保得意洋洋的沖著錢敏笑。
自從唐青被抓后,西城兵馬司亂作一團,陳章華的麾下鬧的最兇。
原因無他,唐青進去了,總得要個人來接替吧?
陳章華資歷最老,最有希望。
所以周保此刻挑釁錢敏,便是想壓制住唐青的嫡系。
來啊!
你錢敏不是發誓要為唐青效死嗎?
周保就等著錢敏大打出手,隨后陳章華再出面收拾殘局。
錢敏大怒,剛想動手,可隨即他呆滯住了,定定的看著周保身后,眼中多了淚水。
“你特娘的可有卵子?”周保見錢敏不上當,不禁怒了,可他發現,怎地周圍那么安靜?
周保緩緩回身。
唐青就站在不遠處,好整以暇的看著這熟悉的一切。
“都在。”唐青感慨的道。
沒有人覺得唐青能平安走出錦衣衛大牢,更沒有人猜到唐青能那么快出來。
所以,當看到活生生的唐青出現在自己眼前后,所有人都呆住了,隨即反應過來,紛紛行禮。
“見過唐指揮!”
唐青頷首,陳章華等人聞訊出來,見到唐青,陳章華恍若見到鬼了,下意識的道:“你竟然從錦衣衛大牢中出來了?”
唐青指指周保,“是要我出手,還是你自家清理門戶?”
陳章華一怔,周保這才反應過來,他噗通跪下,“唐指揮,小人是…豬油蒙了心,小人有罪,小人…”
“陳章華!”唐青突然變臉,:“你這是要違令不成?”
陳章華看到唐青眼中閃過厲色,不禁暗嘆大事去矣,他走到周保身前,劈手一巴掌,“滾!”
周保如蒙大赦,趕緊告退。
“從今日起,你,不用來了。”唐青指指周保。
周保如喪考妣,作為錦衣衛小旗,他明著的收入不多,可暗地里的錢卻收了不少。如今他剛借錢買了個小院子,也算是京師有房一族了。
唐青隨口一句話就要趕絕他,此后斷了收入,房貸怎么還?
想到自己借錢的那些人,往日里因為自己的身份很是客氣,可當這身皮被剝去后,周保敢打賭,那些人馬上會變臉逼著他還錢。
周保絕望對陳章華說:“陳副指揮,這可是您讓小人做的。”
臥槽尼瑪!
陳章華本想事后再去安撫周保,沒想到這廝當場就爆出來了,他冷著臉,“你這廝可知構陷上官何罪?”
構陷一個副指揮,一個七品官,關個三五年不為過吧!
看到陳章華眼中的狠色,周保一個激靈,“小人胡言亂語。”
錢敏輕聲道:“可惜了。”
唐青卻笑了笑,說:“都來議事。”
讓大家看到陳章華是如何刻薄,如何拋棄自己的心腹,這比殺了他還難受。
此后誰還愿意為他陳章華效力?
常彬低聲道:“陳章華自尋死路,哎!幸虧我謹慎。”
姜華跟在后面,有些納悶,“家中人曾說,進了錦衣衛大牢,就算是能出來,不是斷腿便是遍體鱗傷,唐指揮看著…不像啊!”
進了大堂,唐青坐下,聽取最近的治安匯報。
“咸宜坊那一夜鬧的最大,咱們趕去時,那些賊人仿佛早就得了消息,都跑了。”姜華有些郁郁。
“昨日有文人和武勛在酒樓爭執,幸虧咱們的人及時趕到。”常彬很誠懇的道:“下官深信唐指揮是被冤枉的,這幾日帶著麾下弓手四處巡查,轄區并無大事。”
“老常不錯。”唐青點頭,指指陳章華,“你的轄區如何?”
陳章華說:“只發生了些小事。”
姜華也有些不解,“按理兩邊都該出手了吧!為何反而按捺住了。”
“都在等。”唐青說。
陳章華和常彬不懂這話里的蘊意,姜華卻若有所思。
“等宮中?”
沒錯。
此刻文武雙方都在等著宮中的姿態。
是安撫,還是偏向武勛,或是…妥協。
唐青管不上這些,交代些注意事兒,急匆匆回家。
馬洪早已先到一步報喜訊,此刻府中大喜。
唐青剛進府,就聽到康信大聲說:“伯爺交代,府中每人賞五十錢。”
這對于唐氏來說可是大手筆,府中眾人歡呼雀躍。
“大公子來了。”
康信聞聲過來,見到唐青仔細打量了一番,笑道:“消息傳來,伯爺說我家也有從錦衣衛全須全尾出來的人了。”
能從錦衣衛大牢中出來,唐青剛直不阿的名頭越發響亮,為以后的仕途添磚加瓦。而唐氏的名聲同樣為之升了許多。
唐青想去沐浴,康欣說:“伯爺吩咐,讓大公子回來后立即去見他。”
唐青和他進去,問:“老頭子這是不過了?五十錢,好大的手筆。”
康欣說:“府中還是有些底氣的。”
呵呵!
唐青進了大堂,一家子都在,喜氣洋洋的。
“大哥!”
唐幺幺見到大哥,歡喜的拍手蹦跳。
唐賀板著臉,“膽大包天!”
唐繼祖撫須看著唐青,頷首,“子昭此次算是因禍得福了。”
唐賀點頭,“此后誰敢說子昭是奸佞,便能拿鞋底子抽他。”,說著他心有余悸的看著唐繼祖腳下的鞋子。
唐維問:“二叔,這是為何?”
唐立撇撇嘴,“錦衣衛乃是惡犬,大哥被惡犬抓了下獄,便是忠臣。這么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唐幺幺說:“壞人的對頭是好人。”
唐立點頭,“幺幺比尋常孩子都聰慧。”
你是說我的智商連幺幺都不如?唐維不滿看著他,“三郎這是在譏諷我嗎?”
唐立呵呵一笑,韓氏卻坐不住了,為兒子出頭,“怎地,許你譏諷大郎,就不許三郎譏諷你?那好歹是他兄長!”
作為管家媳婦,韓氏這幾日收到了不少消息,比如說二房的二公子譏諷大公子是草包,不自量力去得罪錦衣衛。
唐繼祖擺擺手,“都散了。”
眾人告退,唐幺幺嚷道:“祖父祖父。”
唐繼祖蹙眉,“何事?”
唐幺幺說:“我聽他們說,二叔說要搬家呢!”
瞬間,所有人都看向了唐觀。
好嘛!
就在這全府上下齊心協力共渡難關之際,
你個濃眉大眼的二老爺,竟然想搬出府中去避難。
唐觀愕然,“這是誰在造謠?”
唐幺幺童真無邪,瞪著眼,“不是二叔身邊的彩霞說的嗎?”
我去!
唐幺幺還想再說,唐青走過去,一把提起她,“大哥給你買了好吃的。”
這個惹禍包啊!
韓氏急匆匆跟出去。
唐幺幺被大哥揪著衣領提在半空,四肢耷拉著,拼命回頭,“我沒說謊,我沒說謊…”
堂內只剩下了唐繼祖和唐觀。
唐繼祖目光轉動,唐觀跟著看去,墻壁上掛著的是家法。
“爹,我…爹,別啊!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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