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館主背著的身子,頓時一停。
煉功大堂中的眾人,目光也紛紛循聲看去,落在了走出來的那人身上。
而這人,正是方束。
他手中捧著一兩靈石,再度沉聲:
“弟子方束,入館半年,還請獨師開恩,能讓弟子提前渡劫叩關。”
眾人清晰的聽見了他的話,頓時驚奇:
“這姓方的入館才半年,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渡劫,這是在找死么?”
還有人面色古怪,目光先是落在方束的身上,又是落在了那香行舞的身上,嘀咕:
“好家伙,色迷心竅,就這般想要奪得寶物,抱得美人歸,也不怕死在了蠆盆里頭。”
堂中弟子都是對方束的主動請纓,報以不看好的態度,其中譏笑、不屑的人不再少數。
不過倒也有人認識方束,曉得他是道館中極為用功,堪比石厚的那人,這些人紛紛出聲勸諫,寬慰方束。
譬如玉兒師姐,她便眉頭微皺,走出一步:“方束,你入館尚淺,本館定下一年才能入盆的規矩,并不是貪圖爾等的束脩。”
她眼含深意的看著方束:“你莫要如那石厚一般,急功近利,貪小失大,自毀前程。”
旁邊那被不少人注視著的香行舞,此女聽見玉兒師姐的話,隱隱感覺了獨蠱館對她的不喜。
她也走出了半步,面露強笑,勸說:“這位方道友,本樓和貴館素來交好,寶玉這等東西,明年也會有。道友的確不用著急。”
但是方束卻看都沒有看此女一眼。
他的目光只是落在獨館主的身上,雙手繼續捧著一兩靈石。
在眾人的注視當中,獨館主緩緩的轉過身子,其渾濁的眼珠落在方束的身上,審視打量著。
令不少人錯愕的是,獨館主沒有直接呵斥,而是開口問:“方束,本館今日無一弟子入道,渡劫對于爾等凡間出身的弟子來說,危險不小,你當真要提前渡劫?”
方束沉聲:“弟子當真。”
獨館主的面色不變,沒有收靈石,便指了指那蠆盆,示意方束自行入盆。
旁邊的玉兒師姐見狀,則是上前要說什么。
但是獨館主伸手制止了她,不咸不淡的交代:“人各有志,你強求作甚。”
看見這一幕。
一部分人回過味來,開始琢磨方束這廝到底是不是深藏不漏,另外一部分人則是搖頭不已,更是不看好方束。
那香行舞則是愣了愣神,她悄悄往人群中退了退,并將那素月寶玉也收入了袖中。
此女現在頗有幾分局促,且看向方束的眼神帶著絲絲不愉。
她在心間暗忖:“這人怎的這般不自知,入館半年就提前渡劫。他若是也死了廢了,豈不是要怪上我七香樓的這份彩頭的不是了。”
但是她也無奈,獨館主都已經允了,她個外人也只能旁觀。
方束沒有在乎眾人的態度,他只是朝著獨館主一拱手,道了一聲:“謝師父。”
其隨即就轉身,先是利索卸掉了身上的煉功道袍,并將那一兩靈石放在衣袍上,然后便周身的筋肉蠕動,氣血涌起,緩慢的朝著蠆盆中走去。
等到方束一入蠆盆,他身上的氣血更是升騰涌起,不少人終于是看出來了一點東西。
那玉兒師姐皺著的眉頭,也舒展了大半。
“此子身上的氣血,看起來不低啊。”許多人低聲議論。
唯有獨館主,她依舊是平靜的看著蠆盆,面無表情,也沒坐下,就這么站著旁觀。
方束泰然自若,無視眾人。
他在蠆盆中擺開了樁功,叩齒吞咽中,周身的九顆蟲臉秘文逐一浮現而出,猙獰的在其胸腹四肢等位置蠕動,仿佛獰笑的看著四周。
館中弟子們看著那一張張蟲臉秘文,面色基本都是發生了變化。
特別是近處的一些弟子們,他們的面上頓覺一股熱氣從蠆盆中滲出,撲到身前。
“好家伙,半年!此子半年就煉會了蟲功,還養好了氣血!?”
“他定是服用了什么寶藥!”
一道道驚奇的目光落在了方束身上,再沒有不屑和譏笑。
而香行舞瞧見方束身上的氣血跡象,她的眼睛也是驚奇,并捏著袖中那素月寶玉,一動不動的打量方束。
嘶嘶嘶!
很快的,蠆盆中秘養的蠱蟲,一如既往般,狠狠的撲向了方束,并將毒素注入在方束的皮膜上。
面對這些蠱蟲的撲咬,方束絲毫不懼,他繼續默默的站樁,只是氤氳著體內的氣血。
在他的感知中,一絲絲麻意從腳步、手部,逐漸的滲透向他的全身,他體內的血流速度,則是在蠱毒的刺激下,發狂似的奔涌,席卷全身上下。
燥熱間,紫灰色的汗液也是從他的體表滲透而出。
這一點很多人都沒有察覺到,即便察覺到了,也是不明所以。
但是緊盯著方束的玉兒師姐,卻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的眼神異樣,認真的上下打量著方束,仿佛是第一次認識方束似的。
很快的,一百息時間過去。
方束一如剛才的石厚一般,他得了蠆盆毒蟲刺激,身上的氣血郁郁蔥蔥,已經凝聚成了模糊的煙氣。
只需再熬片刻,他便可輕易的跨過渡劫關口,成為一劫煉精仙家。
這跡象落在不少人的眼中,更是讓彼輩驚異,面色變化。
那本是退入了人群中的香行舞,也是不由自主的走出,面上帶著期待之色,眼里只有方束。
她的臉上也是紅意再起,并露出了手腕上的素月寶玉。
至于那剛剛還讓此女揪心不已的石厚,已然是被她故意的忽視、暫忘掉了。
呼呼呼!
隨著方束的氣血越發蓬勃,其隨時都要跨出最后的臨門一腳,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來。
而就在這時,方束陡地睜開了雙眼。
只見他也緩住了氣血,目光往蠆盆中望去。
這一動作讓許多人都驚呼一聲:
“姓方的,快叩關啊,別他娘的磨蹭了。”
有過石厚的前車之鑒,眾人都明白方束現在的舉動,八九成就是也想要煉出更加了得的寶血。
還有人朝著玉兒師姐喊話:“師姐快救救這傻小子,入道要緊。”
但是出乎他們的意料,那本是極為關心館中弟子的玉兒師姐,此刻卻是抿著嘴唇,只是定睛望著方束,并未干擾。
不僅玉兒師姐這般,那獨館主也是一樣,一語不發的樣子,連問都沒有問,其僅僅是微瞇了一下老眼。
眾目睽睽之下。
只見方束伸手,同樣從蠆盆中掬起了毒血。
但他并沒有將毒血往自己的口中倒去,而是運起劍指,逐一劃開了自身的胸腹、后背的蟲臉秘文。
筋肉虬曲而成的蟲臉,其本就猙獰,被劃開后,頓時更顯得可怖。
方束捧著手中的毒血,立刻往九張蟲臉上敷去。
霎時間,毒血入體,他也是一時咬牙,身上的氣血更是火一般的灼燒起來,沸騰不已!
但是這還不夠,方束見肉身適應了蟲血,猛地就向后躺去。
這動作讓不少人都覺得眼前一晃,還以為他是熬不住,要倒下了。
甚至有人直接驚呼出聲。
但直到方束的大半身子都沉在了毒血中,蠆盆前的獨館主依舊沒有出手。
眾人這才隱隱意識到,方束并非昏倒,而是自行沉入了毒血。
嘶嘶!蛇蟲爬動聲,在蠆盆中大作。
那密密麻麻的蠱蟲,很快爬滿了方束的全身,形成了一道可怖的人形,讓四下的人等見之發悚。
如此模樣,看上去比那石厚的“飲毒血、餐毒蟲”之舉,更是兇險。
但其實蠱蟲種種都只在方束的體表打轉,毒素只能從外入內,危險性遠遠小于毒血入腹。
在眾人驚悚的目光中,方束又旁若無人的,攜帶著滿身的蠱蟲,自盆中緩緩起身。
嘩啦!毒血、蛇蟲流淌間,他擺開了姿勢,結跏趺坐。
蠆盆渡劫者,其利用秘養的萬蟲叩關,自然就是得蟲覆全身,方能算是最完整的渡劫科儀。
大堂中,獨館主瞧見了這一幕,她的面色依舊沒太多變化,但是目光明顯柔和了不少,并露出幾絲欣賞之色。
咚咚的,時間流逝。
當眾人還在悚于覆蓋了方束全身及口鼻的群蟲時,不消多久,一陣擂鼓般的聲音,出現在他們的耳中。
他們尚未反應過來,一道丈高的氣血精煙,頓時啪的成形,就此聳立在了煉功大堂內!
嘩啦啦。
那些聚集成群的蛇蟲,雷鳴驚蟄般,紛紛四散而逃,歪七扭八的從方束身上掉下。
此刻的方束,全身自蟲群中露出,他神態沉靜,皮肉彌合,膚色白皙無痕,宛若白瓷人偶一般,靜靜的盤坐在蠆盆中。
而其周圍,蛇蝎趨避,蠱蟲們似拱衛、似趴伏,形成了一尺方圓的空地,不敢再有絲毫的靠近。
眾所矚目下,方束水到渠成般的踏足煉精,萬蟲不侵。
他就這樣靜靜的坐在毒血中,已是超然脫俗,再非凡人。badaoge/book/146974/54526611.html
請:m.badao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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