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請自重第107章、病灶不除,惡疫難消_365
第107章、病灶不除,惡疫難消 七月廿五。
蘭陽東門,仍處于封閉狀態。
許進不許出.
午時,一名約莫四旬的女道,帶著十余名弟子風塵仆仆趕至東門外。
恰巧一輛輛載滿尸首的牛車行經東門、去往城外深埋。
草席下露出的手腳,干枯、烏黑,令人不寒而栗。
幾名膽子小的弟子紛紛背過身,以袖掩鼻。
神色冷硬的女道靜待牛車過完,道:“軟兒,你確定你那位姐姐會允我等容身?”
“師父,您放心吧!徒兒和王妃姐姐關系好的很!她一定會應允!”
女道抬頭看了眼徘徊在上空的烏鴉,只道:“哎,此時不比平日。走吧.”
經過和守門軍卒確認再三,對方才放她們進了蘭陽城。
城內,倒也沒有出現想象中的家家閉戶不出的景象,街面上雖行人不多,但終歸有人活動。
“將咱們帶來的辟疫清瘟丸送出去吧。”
女道吩咐一聲,眾女弟子紛紛取出隨身攜帶的小瓷瓶,小心翼翼倒出一兩粒,見到人便主動上前,“居士請留步,聽聞蘭陽惡疫,家師率我等前來施藥.誒你怎么走了”
結果卻令她們大跌眼鏡。
有人還沒聽完就匆匆離去。
有人聽完后接了辟疫清瘟丸,卻來上一句,“這天下,除了國教仙師,還有人能治惡疫?你們這藥丸不會有毒吧,把人吃出毛病,你們賠錢不?”
更有甚者,敷衍著接了,走出沒多遠,便甩手丟到了墻角。
惡疫確實為不治之癥,這辟疫清瘟丸雖說治不了染疫之人,但提前服下,總歸有幾分強體健氣、抵御疫戾的作用。
她們辛辛苦苦跑來,熱臉貼了冷屁股,一群徒兒不由氣的一陣嚷嚷。
“師父!蘭陽人,不值得咱們救治!”
“是呀,師父,咱們回去吧!”
“對,回去吧!不識好人心!”
女道不疾不徐走到墻根,將被人丟棄在地上的丹丸撿起,仔細用衣袖擦拭了上頭的塵土,平靜道:“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
這是道德經中的一句話。
是在教導弟子,行善舉時不要把自己放在一個施舍者、自認為高尚的地位,懷平常心,才不會因為沒有得到認可贊譽而失落憤慨。
大概類似‘不忘初心’的意思。
午時正。
一行人來到蘭陽王府。
璇璣宮弟子平日大多待在山上,少見人間繁華,此時突然站在氣派的王府門前,不由稍顯拘禁。
軟兒同樣忐忑師父聽聞蘭陽惡疫,特意帶了人、帶了藥下山。
但蘭陽現今這情況,吃住都是大麻煩,她便自告奮勇,向師父說自己和王妃姐姐是手帕交,姐姐一定會收留。
進城前,她還自信滿滿。
可真的到了地方,又開始緊張起來.
還好,王妃姐姐給足了她面子。
親自在二門前迎接。
“璇璣宮云虛,見過王妃。貧道聞蘭陽疫氣擾動,特率弟子下山,施藥治病,略盡綿薄.此番叨擾,慚愧慚愧。”
云虛不卑不亢。
“真人客氣!真人駕臨,是本宮榮幸,何來叨擾.”
說到此處,林寒酥笑容湛湛,目光溫柔的看向了云虛身后的阮軟,“早先本宮還在想,是怎樣的師門和師父才能教得軟兒這般乖巧懂事,今日得見真人,方知因由。”
兩人對答,看似是客套,卻沒有一句是廢話。
阮軟聽不出旁的,但王妃姐姐特意提了她一句,眾師姐紛紛用羨慕眼神看了過來。
阮軟只覺渾身輕飄飄的在師父和師姐們面前,賺足了面子。
王妃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
林寒酥和云虛并肩走回三進澄夕堂。
滿院彌散著煮烈酒、煮醋的味道。
本來挺雅致的花園,卻遍灑石灰,沿墻根擺滿了捕鼠夾有點煞風景。
其實林寒酥一開始也沒打算弄成這樣,但她沒拗過丁歲安。
這一切都是丁歲安強制要求的。
澄夕堂。
林寒酥陪著云虛聊了一會兒。
如今的王府,已化作此次蘭陽鎮疫的臨時指揮部,時不時便有人入府請示藥物分發、糧食配給等等問題。
云虛見狀,正欲告辭前去客房,卻又見一名挺拔青年闊步入內。
“見過王妃!”
“丁都頭,何事.”
丁歲安尚未回答,云虛卻極為異常的站了起來,盯著他看了片刻,忽道:“你姓甚名誰?”
堂內齊齊愕然。
就連端著茶的林寒酥也頓住了.這位道門高人自打進府就非常守禮,可現下,卻有點失禮。
阮軟不由自主也站了起來,她不明白師父為何突然這樣,唯恐丁歲安和她沖突。
丁歲安稍稍錯愕,自然也看見到了一臉緊張的阮軟,便笑著回道:“晚輩丁歲安。”
云虛又道:“你哪年生人?”
“正統二十八年,葵丑年。”
丁歲安回答毫無遲滯。
上首林寒酥微微一笑,繼續飲茶的動作。
軟兒卻很詫異元夕哥哥和她同年生人,應該是正統二十九年、甲寅年才對。
可她終歸沒那么傻,沒有當場問出口。
云虛聞言,輕輕點了點頭,似乎對他也沒了興趣,隨后向林寒酥見禮、告辭,被劉嫲嫲引去了客房。
阮軟跟著師父離去時,一步三回頭,似乎還在擔心丁歲安會因為師父失禮而生氣.
丁歲安見狀,悄悄朝她做了個手勢,拇指和食指圈成一個圈,余下三指豎起。
阮軟這才放下心來,悄悄抿嘴一笑,回了同樣的手勢。
這是她小時候跟丁歲安學的,據說叫‘哦剋’,是異族代表‘無礙、沒問題’的意思。
堂內沒了旁人。
林寒酥先瞧了丁歲安一眼,笑道:“方才,你為何騙云虛真人?”
“前段時間我才知道,極樂宗真有邪法以生辰八字施咒。往后,姐姐莫要輕易對旁人說起自己的生辰年月了。”
林寒酥點點頭,又道:“外間怎樣了?”
丁歲安隨便拉了張椅子坐了下來,神色無奈,“國教一來,白忙一場.”
廿一日,郝掌教以神祗天降的姿態抵達蘭陽后,丁歲安和厲百程辛辛苦苦建立的防疫體系,瞬間崩潰。
以侯同知為首的部分官員、連帶府內衙役公人,紛紛轉向,以郝掌教馬首是瞻。
百姓同樣如此廿二那日,一戶人家男主人疑似染了惡疫,欲出門前去郝掌教借住的徐員外府上求治,卻被朱雀軍所阻。
一方強烈求生、一方需守軍令,兩方沖突。
最后引得積壓了不少情緒的街坊鄰里紛紛破門而出,和朱雀軍大打出手.
鬧的動靜委實不小。
最終,厲百程迫于壓力,放開一道小口子允許染疫病人出門求助仙師。
這口子一開徹底亂套。
朱雀軍十九日入城,當天收斂病患尸首一百單三、二十日收斂九十六、廿一日收斂五十一。
原本呈明顯下降趨勢,但自從二十二日開了口子,情況急轉直下。
昨日收殮尸首已超過二百。
林寒酥也很郁悶,如今風火馳援的朱雀軍反倒成了蘭陽城不受待見的群體,而她作為朝廷代表,更是如此。
想了想,她自我安慰一般道:“病患若能都得到仙師救治,也算善事一樁。”
“若真是如此便好了.仙師受法力所限,每日只能救治十人”
聽聞焦捕頭說,為了爭奪每日十個救治名額,徐員外已代仙師明碼標價,四處兜售最低千兩起步。
當然,這錢不是給仙師的,而是‘罪銀’。
這就是讓人最不爽的地方,郝掌教盡得人心、財貨,若真能控制惡疫也算,但現實情況卻是,病患不減反增、蘭陽城每況愈下。
看來,郝掌教這個病灶不除,蘭陽惡疫就不會消停。
丁歲安默默盤算起來。
上首,本來本來情緒也不大好的林寒酥,瞧見丁歲安眉宇間隱隱沮喪,思索片刻,起身走到他身后,伸出纖白食指在他太陽穴上輕輕摁壓起來。
“小郎”
“嗯。”
“小郎”
“嗯?”
“小郎!”
“姐姐這么調皮.被朝顏上身啦?”
“呵呵,我就喜歡喊,喊你一聲,便多一分心安。”
“我還有這功效?”
“嗯,旁人怎看我不知道。但在我林寒酥心里,小郎便是我的天,是我的底氣.”
“姐姐,聽你這么說,我忽然覺得自己好屌啊!”
“好什么?再說一遍!”
“呃哈哈。”
“哈哈,我也覺得我的小郎,好屌的!”
“哈哈哈”
“心情好些了么?”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