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仙決意盡力幫溫彩裳脫險,將過往恩情償還清楚。恩恩怨怨,快意了斷。見溫彩裳不可理喻,全無往日謀算,竟頗有尋常女兒姿態的胡攪蠻纏,想先離開片刻,好讓她冷靜一二。
李仙說道:“好。我先離去,夫人你好好休息!”腳踏清風腿,翻過院墻離去。
溫彩裳一愣,難以置信道:“你竟敢真走?!”,見李仙隱入黑暗,久久未能回過神來。
時間一久,夜色闌珊,寂靜至極。她全難動彈,內炁盡空,諸傷加身。
不免暗暗恐懼,隱隱期盼李仙歸來,一言一行都聽她的。
“好啊,說什么恕難從命,不肯濫殺無辜,不過是尋個借口,貪生怕死將我撇下。”
“我方才沒叫祖蠶咬他,真是后悔莫及。我這身傷勢,淪落此地,多半無望了。”
溫彩裳躺臥車廂中,愈想愈恨,愈想愈惱。她素來位尊,何人敢忤逆她,如今時運不濟,橫遭厄運,跌落谷底。
再無高強實力,諸般心思涌上心頭。與尋常女子并無不同。李仙若言聽計從,自然討得她歡喜,但與龐龍、秋月便無不同。李仙以退為進,氣得溫彩裳欲殺他泄憤,卻恰是跳脫框架的關鍵。
溫彩裳氣惱憤怒,罵她白眼狼,恨他不敬。但對李仙已無高高在上之意。左思右想,全是李仙。
月明星稀,清風綿綿。
時間流轉。天色漸亮,忽聽遠處傳有馬蹄聲響。溫彩裳迷糊醒轉,猜到追兵殺近,試動身軀,難動分毫,絕望頓生,料定難逃,心想:“縱使李仙在此,他又能如何?難道還能幫我逃脫難關么?”
正凄凄靄靄間,忽見馬車輕震,李仙去而復返,神情凝重。
溫彩裳喜道:“你沒走?”旋即冷臉:“好啊,那敵手是你帶來的!?”
李仙說道:“夫人,我昨夜都在旁邊轉悠,并沒走遠。清早見追兵殺來,我便迅速趕回了。”
溫彩裳失而復得,見李仙言辭又有敬重,心中怪惱之意,竟莫名全消,心想:“我便破例原諒你一回。”冷著臉說道:“當真?”
“當真。”李仙笑道:“我得多硬心腸,才能撇下夫人不理?昨夜李仙嘴笨,還望夫人莫怪。”
“哼!現下說這些又有何用,我已被你氣了一夜。”溫彩裳心情起伏,忽感開朗,口中卻罵道:“惡仆。”
“夫人若想罵我,路上自可罵個夠,當下請跟我來。”李仙抬手扶起溫彩裳,將她背在身后。溫彩裳俏臉微紅。
李仙昨夜便想帶溫彩裳奔逃,但與溫彩裳爭吵,懼她放祖蠶咬他。故而有意冷淡,平息情緒。但不料追兵來得好快。向外跑出幾步,忽覺這樣遁逃,險阻極多,一妙計涌上心頭,朝小院嘀咕道:“偷你老馬一用,實在抱歉。”
潛入房屋中,將老張頭、兒女盡數打暈。牽來馬匹,一拍馬臀。
老馬受了驚嚇,急縱而出,向西而跑,造成不小聲勢。李仙背著溫彩裳,也向馬匹方向縱去。
溫彩裳說道:“聲東擊西,你既已聲東,怎還去擊東。”
李仙說道:“我料想劍雨樓中,必有聰明人物,否則不會這般快尋來。聲東擊西雖能延緩片刻,但用處不大。我聲東擊東,多想一層,或許能有奇效。”
溫彩裳頷首,“你倒機靈。”想起昨夜爭吵,輕啐道:“惡仆。”
李仙笑笑,腹誹道:“夫人倒挺有小脾氣的。”
此時尚在城中,沿路屋舍極多。李仙與馬匹同向,但放緩速度,沿路注意隱藏。行了約莫七八里,一道身影從天而降。
蘇求武攔下馬匹,不見有人,自知中計,說道:“好個狡猾小子,故意放馬吸引動靜,他定朝另一方向跑了,給我追去!”
立即折返,派遣劍雨樓弟子,沿其他方向搜尋,深恐耽擱,放虎歸山。卻不料李仙就在附近。
李仙目送蘇求武遠去,微松口氣。速速跑離出城,扎入秘林之間。放下溫彩裳,才有片刻歇息。
恢復氣力,便又趕路。深入林中,借樹障遮弊。正午時分,陽光甚烈。李仙靜心聽聲,不聞追兵動靜,這才尋一條溪水歇息。
將溫彩裳放下,平躺在地上。溫彩裳白裙染血,裙擺飄飄,身姿動人。縱使狼狽至極,無法動彈,但眉蹙眉挑、唇抿唇張間,自有難言風情。
李仙說道:“好險!”
溫彩裳很是贊賞,心想自己諸多決策,受厄運纏身,總至失敗,步步踏錯。倘若李仙相助,借他聰明智謀,或許未必不能逃脫?口中卻僅輕“哼”一聲,還在慪氣。
李仙自知暫時脫險,但仍在莫大兇險中,生死難料,見溫彩裳慪氣面頰,難見往日威嚴,忽想:“夫人性情狠辣,我為償恩情,冒險救她,她卻未必會領情。我事后無論如何,都得離開一合莊了。夫人難得如此窘迫,如小女兒一般慪氣。我不調戲一番,未免走得憋屈。”
李仙見溫彩裳闔目休息。倒也膽大包天,拔下河邊薈草,輕輕撓她鼻間。溫彩裳忍了片刻,打了個噴嚏,氣急:“李仙!你干什么!”
李仙說道:“我瞧瞧夫人是不是還在生我氣。”
“哼!”溫彩裳反話說道:“你這種泥腿子,很值得我生氣么?”實則被李仙氣得半死。
她待李仙,雖如物驅使。但過往情感,自潛藏心間。如今李仙翻身做主,對她好不敬重,情感悄然轉變。
故而更顯小女人姿態。
李仙說道:“那我做什么,夫人都不氣我?”
“你”溫彩裳說道,小聲說道:“好放肆!”
李仙輕撩她鼻尖,將溫彩裳擾得煩不勝煩,心中罵道:“早知你是這等樣人,我就該一劍劈死你!”但毫無辦法,被能得打了數個噴嚏,極是狼狽。
李仙嬉笑道:“我從前只當夫人你冷冷冰冰,毫無情感。現在看來,倒與尋常女子無差別。”
“尋常女子,怎配與我相比。”溫彩裳冷冷道,“我到現在才知道,你這小子,這般欠揍。小人得志。”。
“是極,你這慪氣的本領,倒比尋常女子更厲害。”李仙笑道,“我老實本分,可不欠揍。但夫人你從前也沒少揍我。”
溫彩裳說道:“好啊,你是記著我刺你的仇怨,把我帶到這偏僻處,好報復我是罷!”
“你且就得意罷,看我內炁恢復,如何懲罰你。”溫彩裳說道。
李仙說道:“夫人,你誤會我啦,我真心救你,我老實本性,你應當清楚。”
“你連我都騙了,到底哪里老實了?”溫彩裳氣急說道:“再把老實掛在嘴邊,我…我…”很想踢去。
“好好好,我不提了。”李仙有些委屈,便又笑道:“我若沒猜錯,夫人你是中蠱了罷?”
溫彩裳一愣,“你怎知道?”
“我猜到的。”李仙說道:“自那日見了馬中光,你便隱有異樣。那馬中光是下蠱強手,所以我猜到你中蠱。但不料那蠱蟲,竟能讓你內炁全消。”
“已至…將你我都拖進險境。”
“哼!”溫彩裳別過頭去,“你若嫌危險,大可離去。我當下還能奈何你么?只恨我命苦,遭人算計,遭人背叛,被虎吃,被狼咬。都是命數。”
李仙手持薈草,又輕撓她鼻尖。
溫彩裳打了個噴嚏,氣得胸脯直上直下,臉色漲紅,說道:“你有完沒完!”
李仙說道:“夫人這樣生氣,其實挺可愛的。”溫彩裳說道:“你倒稀奇,天底下你是第一個,敢說我折劍夫人,生起氣來可愛的。”
李仙坦然道:“我就事論事,可愛就可愛,好看便好看。有何不可說。”
溫彩裳一時不知該不該氣,白了李仙一眼。
李仙鄭重說道:“夫人,今日時局,危及你我。我們需坦誠相待,方可求得活路。”
“你待怎樣?”溫彩裳說道。
李仙說道:“都說了坦誠相待。你需把你后手告訴我。”溫彩裳怒惱憋屈,大感李仙騎到頭上:“我哪還有后手,倘若還有,我能被你這小廝,這般欺負?”
“有的,你那只蠶,便是極強后手。”李仙說道。
溫彩裳緊張說道:“你想怎樣?!”
李仙說道:“我知道夫人衣下藏有毒蠶。定也有天地寶匣。請夫人將寶匣打開,讓毒蠶爬入匣內。”
溫彩裳正視李仙,冷幽幽道:“你是怕我用毒蠶殺你?”
李仙不言。溫彩裳雙眼微瞇,嘆道:“李仙,我當真小瞧你了。你這智謀思慮,甚是周到。只怕之前與我,都是虛與委蛇罷?”
李仙坐在溫彩裳身旁,讓溫彩裳將毒蠶喚出,爬臥在掌心,等同將性命交托。他說道:“毒蠶已在我手,夫人要取我性命,心念一動,毒蟲一咬,我便立即斃命。”
“我接下所言,皆真心實意。”
“我待夫人你,絕非虛與委蛇。我卻知道,夫人待我,多是心思算計。我赤心無愧,對夫人情誼可鑒。但夫人你…卻如何待我?”
溫彩裳一愕,她向來要求李仙如何待她。全然忽略如何待李仙。若從利益算計,李仙實不欠她,她雖救李仙數次,但換而言之…那次不是李仙以性命相博,為她爭取利益。
她對上李仙雙眸,一時間竟生愧欠。她從前俯瞰李仙,一切理所應當。然陷險之事,俯瞰之勢盡散。這許多問題,便浮出水面。
溫彩裳說道:“你…”感受莫名,見李仙坦然自若,生死淡然,這氣度她亦有不如。
第一次感覺。
李仙非她附庸,更非依附她的奴仆。
堂堂正正間,站在她身前,且目光逼人,逼她直視不可。
“好罷…”溫彩裳說道:“我袖下三寸,有個天地寶匣,你將它打開。”
李仙將匣打開。那祖蠶爬入匣中,此舉…意指溫彩裳最后底牌,收入匣中。
種種因素下,對李仙再無保留。她的性情、心思、算計…種種,也如祖蠶入匣。
李仙合上寶匣,收入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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