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看的出來,范冰對金錢的規劃不能說一概不知,也可以說是毫無經驗。
因為她中午竟然想請安心去吃涮羊肉。
那家涮肉店的名字叫做東來順。
按照她的說法就是:
“東來順多出名啊,全國都知道,咱倆去嘗嘗。”
然后就被安心給攔下了。
其實他也不知道96年的東來順是什么價格,但依稀記得大三那年第一次去,四個人一頓飯吃了五百多。
雖然有可能是四個男大穿白襪的體育生有點太能吃的緣故…但哪怕縮水百分之20的價格上漲幅度,倆人吃飯,咋說也得一兩百。
都趕上全聚德了。
她現在手里攏共就三百塊錢左右的余額,再這么花下去,都不用下個月,這個月的后半段,花唄就要成窮唄了。
所以安心直接拒絕,倆人中午找了一家正宗的蘭州拉面,在一群外地人羨慕的目光中多加了五塊錢的肉,還要了個涼菜和兩瓶汽水,攏共花了二十塊不到。
可京爺的豪氣還是震懾住了一群外地打工族。
不過范冰吃的不算開心,因為她覺得這家的肉不如葉大爺早上帶回來的那兜醬牛肉好吃。
而吃飯途中,她還在嘰嘰喳喳的聊晚上去的那家表演培訓班有多厲害。
什么“聽人說都是北影出來的老師教”、“絕對沒有糊弄人的”、“不然它憑什么要四百五一個月”云云。
安心聽了個囫圇,反倒挺喜歡涼菜里的花生米。
滋味挺足的。
而一頓飯吃完,范冰也沒回家的意思,而是買了兩根五毛錢的冰棍,和他一人一根的回到了安心這。
得知安心租了好幾本錄影帶后,她想一起看。
安心也無所謂,帶她回到了家后,說了句:
“你自己選。”
接著他就拿起了沒蓋蓋子,只是蒙了一塊紗布的暖壺,找出了杯子,打算給她倒一杯上午燒的涼白開。
“水。”
“嗯,看茶館吧,里面有特別多北影的老教授出演,沒準咱們晚上就能碰見他們呢。”
女孩說著,把茶館給推進了錄像機里,然后把安心的褥子給疊了起來。
安心納悶的問道:
“干嘛?”
“我躺著看。”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卷它做什么?”
“今天有風呀,上午卷了好多土,我身上臟。”
女孩說著,脫掉了鞋,往木板上一靠,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
安心無所謂的聳肩,直接走了出去。
而等人從公共廁所回來的時候,他忽然發現…范冰已經睡著了。
躺在木板上蜷縮著身子,睡的正香。
電視里則傳來了“我愛大清國,我怕它完”的動靜。
“…”
他一陣無語,但還是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盯著電視開始看。
可看著看著,他的眼神不自覺的就往床上瞟。
目光倒不是一直盯著什么敏感地方,而是在看女孩的腳。
她今天穿的是白襪子,但腳底板的地方已經微微有些泛黃了。
兩只襪子有種經常洗的歲月質感。
白色都不那么白了。
況且他也不是什么足控,雖然她的腳型挺好看的,但對著泛黃的襪子,安心也當不成戀足癖。
他看的是女孩的腳后跟。
腳后跟的襪子就剩下了一層薄薄的線層,顯然飽經風霜,而腳跟的地方卻有幾絲暗淡的紅色。
出血了?
鞋子磨腳?
他的目光不自覺的落在了女孩那雙李寧旅游鞋上面。
微微彎腰看了一眼,他就看到了鞋子后幫處的棉墊已經磨開了花。
但古怪的是這雙李寧鞋看起來很新。
至少在外表,該白的地方白,該亮的地方亮。
顯然是經常打理。
他心說這姑娘也算是把人前“顯貴”人后遭罪給玩明白了。
明明滿大街都是修鞋的,讓修鞋匠給后面重新修一下墊塊海綿不就得了,干嘛遭這個罪?
他有些無語,可想了想后,還是出了門。去胡同里面的藥店買了一聯邦迪走了回來。
天氣確實熱,這一趟出去,再次回來時,他后背也出了汗。
加上電扇一吹,起的又早,逐漸有了一絲困頓。
可問題是這屋子里就一張床一把椅子。
他只能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趴到了桌子上。
電視是看不進去了,趕緊睡會兒吧。
誰成想等再次睜眼時,墻上的時鐘已經指向了3。
他迷迷糊糊的眨了眨眼,一扭頭,發現范冰正四仰八叉的睡的正香。
于是趕緊起身來到床前:
“誒,醒醒,醒醒。”
“啊?”
范冰下意識的睜眼,盯著安心的臉愣了幾秒后,迅速回神:
“哎呀!幾點了!”
安心往墻上一指,女孩嘴角一抽…
完了。
今天下午的“班”已經錯過了最重要的時間。
并且,興許是這兩天太過折騰的原因,她也是真的有點累了。于是打了個哈欠:
“哈…唔。那下午就不去了,我回去啦,晚上見。”
“你先等會兒。”
見她要穿鞋,安心趕緊把邦迪遞給了她,同時拿腳把自己的拖鞋挪到了她腳邊:
“你這鞋修一修吧?”
范冰一愣,看了一眼邦迪,隨后順著安心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右腳跟處。
看到了那一絲血痕后,臉上倒沒什么尷尬。
似乎自從被人追要房租那次之后,她對安心就沒那么“死要面子”了。
很自然的搖了搖頭:
“不能修,修的話要墊一塊海綿…這鞋是因為小了,才磨成這樣的。再墊海綿,該更擠腳了。”
“那你換雙不擠腳的不行?”
“…我就這一雙鞋。哦對,你下午有事沒?沒事咱倆去逛街吧?我買雙鞋。”
“行,去哪?燕莎?”
女孩嘴角一抽:
“你看我像是買得起燕莎里東西的人嗎?去動物園啦!買雙鞋,再買兩件短袖。”
“行。”
安心應了一聲:
“走吧?”
“走。我先去個廁所。”
女孩脫掉了半截襪子,撕開了邦迪,而安心這才看到,她的腳后跟那出現了一個血泡。
“…挑破么?”
“不能挑,會留疤的。以后萬一有人找我拍高跟鞋廣告怎么辦?”
對于這話,安心心說你又不是啥足模。
看著女孩貼好了邦迪后,倆人一起走了出去。
這個時代的動物園服裝市場安心去過,所以倒并不好奇,倆人騎著摩托頂著個大太陽突突突的來到了那塊大紅招牌前下車時,范冰走路已經一瘸一拐了。
“疼?”
“嗯,好像是破了…完了,真破了。”
安心低頭一瞧,果不其然,可能也就是貼上了邦迪走了幾步路的功夫,那血泡就已經破了,襪子已經被染成了紅色。
“這咋辦,人家肯定不會讓我試鞋子了…”
她正苦惱的時候,安心已經直接走到了門口那個賣襪子的小攤販面前。
“兩塊錢三雙,南方純棉…”
他直接遞過去了兩塊錢,兩雙黑的一雙白的到了手里。
范冰愣了愣,忽然傻笑了起來:
“嘿嘿,還是你聰明。”
“直接換上吧,穿黑色的。”
“嗯。”
她應了一聲,腳踩摩托車踏板拖了鞋和襪子。
而當襪子脫掉的瞬間,安心的眼神就有些恍惚。
粉紅色的腳趾在午后的陽光下,晃的人有些眼暈。
還別說,她確實挺適合做足模的。
這腳…估計對那些戀足癖的吸引力絕對不小。
“我腳好看吧?”
“好不好看不知道,味兒挺大的。”
“去你的,少來!”
女孩啐了一口,隨后似乎有些遲疑,不確定的問道:
“真有味道?”
說著,她坐在摩托車上,掰著自己的腳湊到了鼻前,來了個頂級過肺。
“嘶…沒有啊。”
她一臉困惑,把腳往前一伸:
“你聞聞?”
安心翻了個大白眼:
“誰聞你的臭腳,趕緊的,襪子穿上去買鞋了。”
“哦哦,好。”
很快,踩著一雙黑襪子的女孩跟到了他旁邊,同時把攥著的一把錢塞到了他手里:
“這里小偷多,給,你幫我拿著。”
安心看著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把這幾張鈔票直接攥到了手里。
這個時代的動物園服裝市場是屬于貧窮者的天堂,衣服十幾二十塊一件,鞋子七八十一雙,最貴的無非也就一百出頭。
并且最關鍵的是可以買到“名牌”。
別的不提,一雙耐克在專賣店四五百,可在這里六七十就能買到鞋面帶√的假貨。
一點都不帶藏的那種。
動物園這邊不僅涵蓋著零售屬性,更主要的是批發。
而倆人這邊正逛著呢,忽然,范冰的腳步一頓,捅咕了一下安心的胳膊:
“誒誒誒,安心,你看這個。”
“?”
安心下意識的扭頭,就瞧見了女孩正站在一塊牌子面前。
那牌子上正寫著一行字:
“招:模特小弟,小妹。打版穿貨,工資日結,詳情面議。”
他眨了眨眼,有些納悶什么叫打版穿貨。
可范冰的眼睛卻忽然亮了起來。
“這家招模特呢,走走走,咱倆去問問。”
說著,她直接拉著安心走進了這家名為“時尚洋服”的商鋪里,大大方方的對正捧著一碗面在吃的女老板說道:
“老板,您好,請問是您家店里招模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