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北影一刻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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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年的燕京路況對踏板摩托車而言其實還挺友好的，至少不用怕交警逮。
安心一路從積水潭醫院這邊出來，往北三環騎。沿路更多的還是自行車，比起后世那現代化的大都市簡直差遠了，甚至還能沿街看到十字路口推著個大箱子賣水賣冰棍的，說是城中村都有人信。
一路來到了北三環路口左轉，街上的車輛明顯多了起來。他騎的也不算快，攏共了大概二十分鐘，就已經瞧見了北影廠的大門，以及大門兩側的陰影中站著的男男女女。
每個人面前都有一塊牌子，或者紙殼做的，或者是白色的紙板。
活脫脫一個后世相親角的模樣。
安心放慢了摩托車的車速，最終把車停到了人行道上一塊相對自行車摩托車集中的區域。然后就有個老大爺不知道從哪鉆了出來，跟個大耗子似的沖安心一伸手：
“摩托車啊？兩毛！”
安心一愣，隨后想起來了“看車費”這么個奇葩項目，從口袋里摸出來了一張綠色的毛票遞了過去。
老大爺收了錢，掉頭就走，安心這才瞧見這位談不上版本t0的老頭那藏身處。
倆踏板摩托中間，一片樹蔭下的陰涼地。
他只要坐下，那么正常人不走近絕對看不到。
好家伙，可夠隱秘的。
沿著小路，他朝著北影廠的門口走去。而隨著他的到來，道路一邊躲在圍墻僅存陰涼地方的人們紛紛看了過來。
可看到了安心的年紀后，立刻就沒了興趣，收回了目光，繼續百無聊賴的四處張望。
而安心也在觀察，看他們面前的板子上都寫著什么。
《職業演員——xx》
“曾出演：《xxxx》”
“能說臺詞，廣播專業出身。”
“表演經驗：5年”
這是大概的模板，還有寫上自己的身高或者擅長的，說玩笑話就是身高一米八，專業武術家，場務打雜全都會，只求導演帶回家。
大概就是這意思。
安心看的有趣，畢竟前世的他基本不來這里。從人大去李叔那邊，在新街口大街直接就往南走了，這邊真的鮮少來。
北影學院他到去過不少次，但那是為了看人家未來女明星，和人家女同學聯誼的，誰有空看這群等活的？
于是走走停停，終于，他在靠近北影廠大門的景觀灌木下邊，看到了蹲在地上正擦汗的范冰。
而范冰的面前同樣豎著一塊白色的牌子…說實話，搭配她那蹲著的造型，安心心說怎么跟電影里那種賣身葬父似的？
槽點滿滿的他走到了女孩旁邊：
“誒，哈嘍。”
正擦汗的范冰下意識抬頭，看到了安心后，眼睛瞬間就亮了起來：
“誒，你來啦。”
說著，她就往那棵低矮的灌木方向挪了挪，無視了已經扎到自己胳膊的樹枝，給他在陰影里騰了一小塊地方：
“快進來，熱死啦！”
安心心說可不么，這都快中午了，太陽正毒的時候，問題是你挪了和沒挪也沒啥區別，蹲下去半截身子還是在陽光下。
但他還是蹲了下來，拿起了女孩面前的牌子看了看。
《謝縉明星學園》
《職業演員：范冰》
《身高：172》
《演出經歷：在《女強人》中與劉雪華、邵冰有過合作，擔任邵冰未婚妻一角、參演過謝縉導演指導話劇《雷雨》、《牧馬人》、《最后的貴族》等演出。》
“你…演過這么多戲？”
安心有些懵。
和之前說的不一樣啊，你不是說你那個《女強人》的戲還沒上么？
你不就出演過這么一部么？
而聽到這話，范冰卻露出了一種“小伙子你很年輕啊”的表情來，微微側身，捂著嘴對他說道：
“在學校的時候去試鏡過，給比我們高一級的學生撿過場。”
看著安心那荒唐的表情，女孩無所謂的聳聳肩：
“牛皮得吹的大點，否則誰會搭理我？”
“…也就是說，你逮住那位謝縉導演的羊毛往死里薅啊？”
“啥意思？薅羊毛？”
“…算了，當我沒問。”
安心無奈搖頭，揚起了手里的塑料袋：
“你住的地方遠不遠？一會兒咱們得先去一趟你家那邊，這里面的東西你要放冰箱里。”
“什么呀？”
范冰有些好奇，接過來后，打開了里面的袋子。
可惜，抱著塑料的被把里面的溜達雞給裹的嚴嚴實實，她根本看不見。
“老家山里散養的雞，還有一點野生人參和鹿茸片。你租的房子里不是有鍋么，用來熬湯喝。最是補人，強身健體，美容養顏，效果非常好。”
“啊？”
范冰下意識的瞪大了眼睛。
雞，她無所謂。
主要是…
“人參！？鹿茸？！”
“嗯。”
安心剛點頭，范冰就開始搖頭：
“不行不行，太貴重了，我不能要！這可是人參啊！”
“品相不好的人參，在我家那邊不值啥錢，而且基本都是折斷了的參須。要整個野山參早就拿去賣錢了，你拿著就是了。一會兒我告訴你怎么煮湯…拿著吧。”
不由分說的，安心強行把塑料袋塞到了她手上。
“啊這…”
女孩猶豫了一下，這才露出了兩顆虎牙：
“嘿嘿，那我就收啦？”
“收唄。”
“主要是你從老家背來特意給我的，我不收不好意思，嘿嘿嘿…”
“哈”
安心輕笑了一聲，說道：
“那咱們走吧？這照片…”
“先別急呀。”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女孩給打斷了：
“這會兒里面的導演快下班了，每天就四個時間。早上上班，中午下班，下午上班，晚上下班。這四個時間特別重要，你陪我等一下。就十分鐘啦！”
“等…里面的人出來，看到你？”
一聽這話，范冰立刻點頭：
“對對對，就是這意思。”
“混臉熟？”
“嘿嘿，嗯，差不多！一天看到我，人家可能不會有印象。但我天天來蹲，他們天天能看到我，萬一哪天有角色想起來我，那不就成啦！”
“呃…”
看著她閃閃發亮的眼睛，莫名的，安心又一陣恍惚。
實話實說，他真的挺難想象眼前這個毛還沒長齊的丫頭竟然能在后面紅透半邊天…
她越這樣，安心就越覺得恍惚。
而就在這時，倆人都聽到了一陣金屬扭動的噪聲。
范冰比安心的反應要快的多，當聽到這聲音的第一時間，她“噌”的一下就站了起來，同時還整理了一下頭發。
今天她穿的是一件黃白色的短袖t恤加寬松卡其布褲子的造型，起身后整理完了頭發，一股名為青春的氣息立刻蕩漾開來。
而安心畢竟沒經驗，看到她站起來后還傻乎乎的問了句：
“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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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問，他一邊看到了在北影廠的側門處走出來的一個年齡大概在三十左右，帶著眼鏡的青年走了出來。一邊走，他正一邊看著這個方向。
也不知道是一眼就看到了范冰，還是被她那忽然跟大耗子一樣竄出來的動靜給弄的。
但…他確確實實看向了范冰，連帶著也看到了慢吞吞站起來的安心。
而當看到倆人后，他腳步一頓，下意識的打量了一下后，竟然直接朝這邊走了過來。
安心能明顯的聽到范冰的呼吸聲變得粗重，這讓他意識到…可能這就是她口中的“機會”？
正琢磨著呢，就見這人打量了一番范冰后，目光落到了她面前的牌子上。
掃了兩眼后，忽然對這邊一招手：
“你倆，跟我進來一下。”
“好的導演！”
安心都沒反應過來呢，范冰瞬間就拉著他胳膊竄了出去。
猛然被這么一帶，安心有些無語，心說你確定人家是喊咱倆？
畢竟這一片有挺多人呢。
而就在這時，他聽到了范冰嘴唇不動的含糊話語：
“你別說話，我來問。”
安心無言，而女孩在說完這句話后，就迅速上前了兩步：
“導演，您貴姓？我是演員范冰，目前就讀于謝縉明星學院。他是安心，我同學。我倆一起的，感謝您給我倆這個機會…”
一不問什么戲，二不問給多少錢。
上來就感謝，然后介紹自己。
以至于安心聽到了她的話后，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
那些剛才同樣縮在陰影里的演員們此刻也都在看著他。
不自覺的，安心心里冒出了一個想法：
“或許，這人剛才哪怕喊的不是她，她也會竄出來吧？”
不為別的，就為了一個機會。
正琢磨著，就聽這哥們笑著說道：
“我可不是什么導演，我叫鐘華，找你倆是因為導演的戲里需要倆年輕學生的角色。片酬二十，但是管飯，沒問題吧？”
“沒問題沒問題。謝導主要是讓我們積累表演經驗，片酬無所謂的，不給都行！”
女孩說完，鐘華就一愣：
“謝導…謝縉導演？”
“對呀，謝縉導演是我們校長。”
行吧。
姑娘。
逮住謝導的羊毛…算了，羊毛你聽不懂。
你逮住人家的頭發是往死里薅啊。
安心也是真無語了。
但意外的是她這種很圓滑，或者堪稱狡猾的扯虎皮的小心眼。
有種不符合年齡的成熟。
以至于在這方面，安心覺得自己和她比起來都比不過。
他感慨著，就聽鐘華說道：
“那一會兒加油吧。”
“嗯嗯，鐘導您放心，我倆保證不會讓您失望的。”
她這話一出口，安心的冷汗就下來了。
不是…
大姐。
我特么不會啊。
表演是啥我都不知道，咱們…就直接上了？
他趕緊拉了下范冰的胳膊，女孩一扭頭就看到了他那雙無語的眼睛。
可她卻什么話都沒說，只是用口型對安心比劃出了倆字：
“加油！”
安心無言。
只能硬著頭皮跟在鐘華后面往北影廠里面走。
同時觀察起了這座電影廠的風貌。
可惜…看外面啥也看不出來，無非就是一座看著很平平無奇的帶塔鐘的辦公樓，而辦公樓側面還能看到幾個廠房的影子。
鐘華正帶著倆人往其中一個看著跟倉庫一樣的廠房那邊走。
而廠房門口則站著幾個人，其中一個打扮的很時尚的大姐還撐著一把太陽傘。
她打傘，傘下還站著一個中年人。
倆人同撐一傘了屬于是。
而鐘華在看到了這倆人后，趕緊加快了腳步，同時扭了下頭說道：
“我先過去下。”
“嗯嗯，好的，鐘導。”
女孩說完，鐘華就跑了起來。
其實兩邊直線距離總共也沒多遠，有個一二十米最多了。
而范冰也加快了腳步，一邊對安心說道：
“沒事你別緊張，一會兒聽到導演講戲后，我再教你怎么演。”
安心無言。
實話實說，他這會兒確實有點緊張了。
就有種明明沒寫作業，第二天老師檢查的時候還嘴硬說自己寫了，可以回家拿的心虛既視感。
雖然同樣加快了腳步，可卻希望這條近在咫尺的路永遠都別到達…
可就在這時，安心聽到了那個大姐口中的話語：
“有沒有搞錯啊，找這么兩個人來，是來跟我家…搶戲的嗎？”
他沒聽清“我家”后面的人名是誰，顯然，那大姐已經收著說了。
可當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范冰那加快的腳步就停下了。
而安心也看到了傘下的中年人那皺起來的眉頭。
一瞬間，他和范冰的“地位”變得尷尬了起來。
接著，安心聽到了那個中年人的話語：
“小鐘，這倆不行，去再找倆吧。”
氣氛凝固了一秒。
然后，在扭過身的鐘華臉上那帶著幾分尷尬的表情中，停住腳步的女孩似乎想說什么。
可最后，她選擇了用一種連安心都覺得相當成熟的處理方式，沖著三人一鞠躬：
“感謝三位導演能給我們倆這個試鏡的機會，非常感謝。那我們倆就不打擾各位導演啦，三位導演再見。”
她禮貌的微笑，起身，后退了一步后，轉身，拉著安心掉頭朝來時的方向走去。
安心先是無言，接著是驚訝，最后則是關心的看向了她的臉。
而仿佛感覺到了他的視線，范冰同樣扭頭，看到了安心那帶著幾分關切的眼光后，露出了俏皮笑意：
“走啦，快，他們該下班了，咱倆趕緊回去，剛才的位置肯定讓占了，咱們快回去重新找個好位置去。”
不見失落，不見難過。
仿佛什么都沒發生一樣，她加快了步伐，朝著北影廠的大門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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