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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贈咒(上)(感謝不知為知之)

  義真村之中的子山風依舊。

  不過在吳峰動作之后,整個屋舍之中,都好像是凝固了一般。

  此地一共四個人,除了吳峰比較淡然之外,其余三個人,都沒有動作。

  很明顯的凝住了。

  就算是吳金剛保,也是一樣。

  此刻他繃著自己的臉,叫自己看上去無比的平靜。

  就好像他早就知道這件事情一般。

  這位老江湖將自己所有的情緒都壓在了心里,但還是有些繃不住的意思。

  他的一只手背在身后,不斷地摩挲著自己的手指。

  樣式好像是在討要銀票。

  就是方才自己大弟子這樣“胡亂”的來了一下,他的心亂了。

  主要是他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大弟子竟然會這么有出息!

  他是如何做到的?

  緣何和這一根“哨棒”如此有緣?

  難道他是“木命人”?天生和草木有緣?

  許多念頭都在吳金剛保的心中,一轉而過。

  就算是他在行走江湖的這些年之中,這樣稀罕的事情,也是少見。

  這樣的人,每一個都是寶貝。

  他忽而想起來了馬說。

  一時之間,老江湖的心里因為這一篇文章,都有些酸澀了起來。

  都有些恍惚。

  心中想道:“難道我就是那手持鞭子的奴隸人?

  我辱沒了一匹千里馬?

  也是呵,要是峰哥兒早就展露出來了這樣的手段,就算是去了那些大道觀之中,也有前途。

  卻被我帶到了這里,在快要死的時候,發現了天賦。

  要是這樣,我的確該死!

  死不瞑目呵!”

  吳金剛保這樣想著,反而是真個平靜了下來,將自己的神情都遮蓋了下去,真真兒的深藏不漏。

  還有些悲傷。

  大祭巫則是看著外面低垂下來的樹枝,隨后說道:“好”。

  看樣子,他是相信了。

  只有巫尊長還不能接受這件事情,凝固過后,身上最硬的東西就是他的那一張嘴巴了。

  他還在嘴巴之中碎碎念說道:“許是風罷!許是風恰好吹了過來——”

  吳峰也不說話,一雙眼睛將室內之人的動作都收在了眼里。

  這一幕,其實已經是他收著做的情形了。

  幾天時間,他從體力尚可的一個年輕人,再到現在這般,擁有了些唬人手段。

  就算如此,他還是心無波瀾。

  因為弱。

  因為太弱了。

  弱的像是江湖之中雜耍討錢的把戲。

  在見過了“村詭”可能出現的強度之后,他覺得這些手段,只有逃命時候才有作用。甚至可以這樣說,都是些雕蟲小技罷了。

  他能做到的,大祭巫也可以做到,甚至大祭巫可以做的更好。吳峰沒忘記,大祭巫手中還有一根充滿著香火味道的棍子,比他的這一根“哨棒”,要厲害太多。

  西游記里頭,朱紫國的時候。

  孫悟空對朱紫國妖王耍笑過,說:“你的這寶貝是公的,我的這寶貝是母的”。結果真的克制假的,朱紫國妖王的鈴鐺,在見到了孫悟空手里的鈴鐺的時候,失去作用。

  這根“哨棒”,也有可能如此。

  他的手段是有被大祭巫克制的可能性的。

  并且就算是不克制。

  同樣生態位,大祭巫還是要強于他的。

  那么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大祭巫都搞不定此處的事情,吳峰能搞得定么?

  吳峰心里清楚的很。

  正所謂“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吳峰還蠻有自知之明的。

  故而大祭巫說完“好”的,再沒有多說話。

  他請吳峰和吳金剛保兩位坐下,自始至終,他的臉好像是鐵打的。

  看不出來喜怒哀樂。

  等到二人坐下之后,大祭巫對吳金剛保說道:“我想和你的徒弟單獨處一回。”

  吳金剛保聞言,毫不猶豫的搖頭拒絕:“不行。”

  大祭巫說道:“不會對他有害。”

  吳金剛保說道:“人心隔肚皮。”

  大祭巫說道:“我可以對著龍神發誓。”

  吳金剛保說道:“不行。”

  不過,吳金剛保也沒有將事情說死。

  在大祭巫再度開口請求了一波之后,他方才退而求其次說道:“我要你要朝著大黑儺面發誓。”

  大祭巫說道:“可以。”

  他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了此事。

  旋即二人叫吳峰在這里等待。

  巫尊長沒有跟著出去,他留在了屋舍之中看著吳峰,上下打量這小子。

  嘴巴還是念叨:“不對啊,不對啊,我看不出來你和山外面的人有甚么不一樣的地方。

  怎么你能,怎么就你能——”

  他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之中。

  吳峰沒搭理他,雖然沒有修行,但是閉目養神也是可以的。

  不理會聒噪的巫尊長,就是這樣閉目等待著。

  過了差不多一盞熱茶的功夫,大祭巫和吳金剛保就一起回來了。

  吳峰站了起來,說道:“師父。”

  吳金剛保往下壓了壓手,對著吳峰極其和藹的說道:“沒事了。我和他在大黑儺面、龍神之下,共同立下了誓言,他不會傷害你,也絕對不會有害你之心。

  不過有些問題,你倘若是覺得為難,也可以不用回答。

  師父還在這里呢!”

  吳峰說道:“曉得了,師父。”

  吳金剛保點了點頭,離開之前,又不放心的說道:“我就在門外不遠處。

  要是遇見了甚么,你就大聲的喊叫,我立刻就來。”

  吳峰再回應:“我省得了,師父。”

  吳金剛保說罷之后,走了出去,不過他沒有關門,大祭巫也任由這門打開,更是和吳峰一起,坐在了這門外可以看到的地方,不過在談話開始的時候,大祭巫對巫尊長說道:“你也出去。”

  巫尊長有些委屈:“我也不能留?”

  大祭巫沒有說第二遍,巫尊長沒敢忤逆了大祭巫的話,還是聽話的離開了。

  這里就留下來吳峰和大祭巫兩個人。

  大祭巫說道:“等等我。”

  隨后又說道:“喝茶。”

  吳峰沒喝茶,不過他點了點頭。

  大祭巫從此間轉走,吳峰打量著這個屋舍,這最大的屋舍他上一次來是在門口,這一次坐在了里面,還有茶水喝。

  真是不容易。

  不過就算是巫尊長的家,這家里也沒幾件像樣子的家具,有些“貧窮”。

  不過動物的皮毛和炮制好的藥材倒是有不少。

  有的掛在門外,有的掛在了窗戶上。

  看的出來,義真村是憑借著藥材,和外面的貨郎交易。這里應該是客廳,從外面的觀感來看,這座屋舍的后面,一定有一個比客廳大兩到三倍的房間。

  就在吳峰觀察了一遍之后,大祭巫從后面轉了回來。

  還沒有靠近這里,吳峰就嗅到了他手上“煙熏火燎”的香火味道。

  一看,吳峰察覺大祭巫手中,果然多了一件布匹包裹著的棍狀物體,展開之后,果然是吳峰曾經見過的“棍子”。

  大祭巫將“棍子”放在了桌子上。

  他沒有看門外的人。

  而像是一把剔骨的刀子,上來就對著吳峰“庖丁解牛”。

  “你在說謊。”

  吳峰沒有回應大祭巫。

  老江湖的壓力好像是潮水一般過來,但是吳峰也并非是全無依仗的孤燈浮萍。他不過是在思索對面大祭巫的用意。

  雖然在這樣的壓力下,吳峰說不上是閑庭信步,但是絕對不會躡手躡腳。

  大祭巫繼續說道:“你并非是修行了你們驅鬼班子的手段。

  在你進村之前,我看過你的骨相,皮相和命格。

  你的命格和此地無干,你也不可能幾日之內,就和龍樹產生聯系,你的變化是這幾天發生的。

  你的本事,和你們的儺戲班子無干,和你師父也無干系!

  水牛王也不行。”

  吳峰還是不說話,既不否認,也不默認。

  重要的是。

  他沒說過自己的手段是儺戲班子的手段,他也沒說自己的命格或者是甚么相和龍神有干系。

  這都是大祭巫的一廂情愿。

  是他的猜測。

  吳峰很淡然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打算喝喝茶。整個事情的主要矛盾是,他帶來了龍神的意思,大祭巫現在說的這些東西,和主要矛盾,一點關系都沒有。

  他是旁敲側擊甚么呢?

  吳峰心想。

  “你用了咒令符箓,還是修持了神仙法,亦或者是用了巫覡的手段?”

  吳峰抬起來頭,看著大祭巫說道:“大祭巫——此事和這件事情無干罷!我們還是說說龍神的事情,這才是這里最要緊的事情。”

  大祭巫雖然沒有表情,但是在吳峰這樣說了之后。

  他的眼神陡然銳利。

  旋即落在了吳峰的臉上,說道:“你不知道咒、令?也不知道巫覡的手段?”

  吳峰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來的。

  這像是刀子一樣的大祭巫,絕對不簡單,從言語談吐之中,他哪里像是窩在了這個小山村里面的人?

  吳峰見狀,搖頭說道:“我是儺師。儺戲無須咒令符箓。”

  大祭巫搖頭斷然說道:“你是什么都不行!

  不論你是什么,你都應該知道咒、令!”

  他再度看著吳峰說道:“你唱儺戲,沒有咒、令?”

  吳峰要將主線拉回來,想要說說龍神的事情,但是大祭巫不許。

  大祭巫非要將事情定在了這里。

  好像這件事情很重要。

  吳峰說道:“我們不需用儺壇。不需要請神。所以無需咒、令。”

  大祭巫說道:“這和儺壇沒有關系!”

  他再度說道:“這和請神也沒有關系。

  你究竟知不知道什么是咒,令?”

  吳峰:“這和龍神有關嗎?”

  大祭巫說道:“有關。”

  大祭巫再度說道:“你手中的棍子,不足以叫龍神托夢給你。”

  說話的時候,大祭巫再度如是的看著吳峰。

  他的眼神很奇怪,里面很空乏,什么都沒有。

  吳峰也坦然面對。

  大祭巫繼續說道:“本源落于竅門之上。

  從嘴而出,可以號令鬼神的,叫做咒。

  落在紙上的咒,是符。

  按你所說,儺面都被降服,那也有令來呵斥。

  就算是你們帶上儺面,也要吐出咒語。

  先秦時候的儺師,在方相驅邪的時候,也會發出hao音!”

  說罷之后,大祭巫說道:“你明白了么?”

  吳峰明白不明白,他都說:“我不明白——”

  大祭巫再度說道:“方才我去發誓,見到了你們的大黑儺面——那是西南的瘟神土主,所以你們的儺戲,應該出自于西南,但是無論是你們的儺戲,還是你們的儺面——”

  大祭巫說道:“四不像。像是強行拼湊在了一起的東西,只有表,沒有里。”

  聽著大祭巫的話,吳峰盯著大祭巫。

  他對于大祭巫的身份產生了無比強烈的好奇之心。

  很顯然,在他像是刀子一樣撥開了他吳峰和吳金剛保的“儺戲班子”底細的時候,他暴露出來的問題其實更多。

  現在并非是信息大爆炸的時代。

  一個山里的老巫師,他第一不應該知道先秦時候的方相氏,在儺戲的時候會發出甚么聲音。

  第二不應該知道遠在千里的西南地區,到底信仰的會是什么神靈。

飛翔鳥中文    民俗從儺戲班子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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