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到了賭命的時候,就說明吳金剛保也沒了辦法,現在所能想的就是他能想到的最好辦法。
翻開了香譜,吳金剛保開始囑咐自己的大弟子。
他也沒有繼續朝著后面翻,吳峰總是感覺自己的師父并不像以前表現出來的那樣平庸。
在他的身上,有諸多的桎梏。
這些桎梏,并不完全在現實之中。
反而像是在他的心里。
他心里有一條墨線,宛若規矩,不得逾越,就像是現在,他應該是能夠繼續翻動這香譜,將其翻動到下一張。
但還是那句話,這香譜的儺戲,是要成“戲”。就算是再往下能翻動一頁,得到了新的“儺面”,也撐不出一場戲出來。吳金剛保現在的樣子,反倒像是來到了村寨之中,琢磨清楚了事情的經過之后,完全托付后事了。
不過吳金剛保已經沒有法子。
山窮水盡。
但是吳峰還沒有絕望。
聽到了吳金剛保的話,吳峰試探問道:“師父,要是陰陽鬼差的儺面,已經不再聽從我們的號令,那我們最后怎么對付它們?
是想了個辦法,將它們送走,還是將它們壓在甚么地方,叫他們傷害不了我們?”
吳金剛保聞言,搖了搖頭說道:“恐怕是送不走,也壓不得了。
我們儺戲班子的十二兩銀子,怕是不夠壓了此物的資銀。
道觀和寺廟,哪個不要香火錢?
沒有香火錢,他們為何收了此物?
就算是城隍廟,恐怕也是一樣。
城隍廟是守土有責,鎮壓了這些東西,是城隍廟廟祝的生意。
壓不住,放不得,這些儺面之中的厲詭,和我們的戲班子又牽連頗深,就算是我們將其丟遠了,不需要多少時候,它們也會找過來。
躲也躲不開。
不過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要是在這村落之中的儺戲出了事情,也等不到這以后。
要是你活著回去了忠平,忠平到底是有城隍廟鎮著的地方,它們在外面進不來。
要是到了沒奈何,你一定要出去縣城的時候,萬一它已經被其余的驅鬼班子驅了,也有可能。
都看命罷!
好小子,愿你是一個命硬的!
至于現在,別憂心這個!
你師父我還活著哩!
我的這一道肩膀,還能擔的住這些事情。
等我死了,你小子自然有你小子的福分在!”
吳金剛保以為是吳峰是擔心“儺面失控,前來索命”的事情,所以將事情說開,叫自己的大弟子不需要擔心這件事情。
但是師徒二人其實是雞同鴨講。
吳峰聽到這里,松口氣放寬心了,但是他的這個放寬心,卻不是因為有師父在前面撐著事情。
而是因為吳金剛保也沒有辦法處理這“儺面”。
不送走,也沒法鎮壓,那他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將其祭祀,成為“青帝廟”的基石了!
畢竟這“儺面”上的“癡男怨女”,是從屬于這個“儺戲班子”的。
萬一這個“儺戲班子”最后還有什么手段能控制他們呢?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現在連萬一都沒有了。
雖然吳峰也覺察到這個“儺戲班子”,或者是他的師父吳金剛保,身上有些問題。
但是這問題并非是最主要的致命問題。
只要不是最主要的致命問題,那么就可以往后拖!
先處理最緊要的,然后處理這次要的事情。
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要抓緊了。
“儺戲班子”的問題,可以徐徐圖之,畢竟“儺戲班子”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吳金剛保在問到了一些特定問題的時候會發呆,其余沒有甚么大的,瞬間致命的問題。
所以只需要不在緊要時候,問他關于“儺戲班子”過去的問題即可。
現在主要的問題是活下去。
所以吳峰不用十二兩銀子,他可以免費處理了“儺戲班子”的后患。現在的一切問題,都在于祭祀不得!
在于他“開廟第二步”有些緩慢。
那么這“第二步”,是否還有縮短了修行時間的方法呢?
有的。
在于“兇惡猛藥”的使用。
吳峰不通藥理,所以接下來,他要旁敲側擊的詢問一下吳金剛保的問題。
在自己的師父不陷入“死機”狀態的情況之下,他要知道這些“兇惡猛藥”更深層次的藥理。
搞清楚限制了這喝藥頻率最大問題,到底在于甚么地方。
——是肝腎不勝藥力,喝多了之后代謝不出去,會肝腎中毒。
亦或者是牛的靈性,蘊藏在了藥物之中。
導致飲用了這藥物,會被牛的“靈性”,或者更直接些,被牛殘留在了其中的“魂魄”頂號,又或者是兼而有之。
搞清楚了問題,其實反而更好找到解決辦法。
要是第一種,那么吳峰其實可以相機縮短了這服藥間隔。
吳峰現在已經有了大名鼎鼎的“煉丹磕藥流”必備之“鐵打的身體”。
吳峰開的“青帝廟”,就算是在四季四時之中,也代表了“春”,代表了“生機”,哪怕是沒有修成到“尸”,沒有得到神通,但是在解毒治愈,排毒養顏這一方面,已經有了非凡之效果。
春發萬物。
肝腎的排毒和自我恢復能力,已經今非昔比。
至于說是“牛的靈性”,鳩占鵲巢這一方面,吳峰也不用擔心。
吳峰哪怕一夜不睡,也是精神奕奕。
所以要是從這兩方面出發的話,吳峰覺得自己完全可以“加大藥量”,“縮短頻率”!
正所謂是,猛藥去沉疴。
到了這個時候,不上猛藥已經不行了。
都賭命了,吳峰心里也有了一種緊迫感覺。
在這種時候,只是打算加藥量,沒打算走其余的歪門邪道,他已經相當穩健了。
就在他張嘴想要詢問關于這藥劑的事情。
吳金剛保已經提前開口再度囑咐說道:“昨天晚上,我和村寨之中的大祭巫說了話兒。
昨日送災之中,出現的異狀,都有解釋,關于這村寨之中的事情,我也有了辦法。
我也給你說透了。
我們儺戲之中遇見的兩種鬼,一種叫做大話鬼。
這大話鬼,不應該出現在村寨之中。
畢竟這山里的鬼,也是有數目的,所以應該是最近山里,又死了一批人。
這些大話鬼,擅長用大話誆騙了山里的行人,騙了他們背著自己出去。
到了外頭,就侵占了些老人孩子的魂魄,想要吸些陽氣,壯大自己。
這樣的鬼,大多是死在了山里的貨郎所化。
遇見了這種鬼,一般不會有事。
這種小鬼,只能在夜晚出來。
但凡出現,你就用自己手里的棍子打他。
無論他許諾了甚么話,都不用相信,打走他們就可以了。
連儺面都不用。
至于其余的鬼,也都是些山中常見的鬼。
不過這山里,的確有一只大鬼,或者是一只大詭。
所以我叫你給我聽好。”
吳峰立刻做“傾聽”狀,先不問關于藥湯的事情了,仔細的聽著自己師父的話。
防止在接下來,自己犯了山里的忌諱。
觸發出來了不可思議的結果!
吳金剛保也不是故作玄虛。
山民都有山民的禁忌,但是不同地方,山民的禁忌都有不同。
也有相同。
此處的禁忌,就更多了。
吳金剛保想到昨晚自己和大祭巫的談話,知道大祭巫雖然托底了,但是他還是有所隱瞞。
不過根據他說出來的那些話,吳金剛保一字一句的說道:“好小子,我要你記住了!
送災之前,山里應該無事。
但是在送災之日的時候,無論是發生了甚么,我要你跑!你撒腿就跑!不要管其余的事情,我說跑,你就自己跑!
我說帶著他們跑,你就帶著豬兒狗兒跑!
到了那個時候,我要你看的清楚,所有人都要在你的視線之中,一刻都不得逃脫,到了最后,無論起來了什么亂子,更是如此。
不論是我,還是豬兒狗兒,要是任何一個人在你的眼神之中,逃脫了片刻時間,那么就算是我們再出現在你的身邊,你也莫要相信我們。
無論我們嘴巴里面說了甚么,你也不要相信,只顧著逃跑就行了,知道么?
也就是說,在動亂開始之前,你只能相信我最初說的話,明白了么?”
吳峰點頭,鄭重說道:“知道了。”
見到弟子態度端正,吳金剛保滿意,說道:“還有些禁忌,我要你在這里記住。
你帶著豬兒狗兒逃跑的時候,無論是發生了甚么事端,聽到看到什么,都不許回頭看村寨。
出去之后,野廟莫入,野地莫進。
多燒紙錢,多念神明。
能一口氣回到了村舍,就一口去回到村舍。
回去之后,三日不走柳樹蔭,不可月下喝水。
更加要緊的是。”
他盯著自己的大弟子,開口說道:“要是你回去了,我沒回去,那么你若是有朝一日在某一個村鎮之中見到了我,記得不要認我。
直接去城隍廟告首。
明白了么?”
吳峰先說:“明白了。”
將事情先應承下來,隨后方才說道:“師父,事情緊急到了這般的程度么?
沒來之前,就已經拖了后事,來了之后,還是一點法子都沒有嗎?”
吳金剛保說道:“未雨綢繆,有備無患。”
說罷,雙方沉默再三。
直到吳峰再度詢問起來關于這“虎狼之藥”的事情。
吳金剛保再度睜開眼睛,說道:“你打起來了這藥的主意?
混賬主意!
是藥三分毒!
你要是這樣下去,都不用我把你帶走,你自己就變成了山里鬼!要是這樣,我費盡心機救你做甚么?”
吳峰立刻賭咒發誓,表達自己是一個穩健人,絕對沒有其余危險的想法,他就是想要問清楚這件事情。
他的身體自己有數。
“有數?”
吳金剛保摸了摸他的脈,思索了片刻,緩緩說道:“其余其毒之甚,不在于肝腎,而在于其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