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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不能出錯

  義真村的日頭有些西斜了。

  吳峰還是在屋舍之中鉆研“香譜”。

  整個村寨經歷了這一個下午的時間,終于有聲音打破了此地的死寂塵埃。

  在這村寨之中,已經傳出來了哀歌。

  有人在唱歌,低低的,也有人在哭泣。

  一騰火起,有人開始燒起來了干草,對著這房舍邊走邊念咒,雖然在這死寂的村寨之中多出來了這哀婉的歌聲,也有些滲人,但是好歹也算是有了些活氣。

  吳金剛保從院子之中出來,望著那裊裊升起來的淡煙。

  儀式開始了。

  但是現在開始了儀式,是不是有些太遲了?

  并且這樣一座村寨,在這樣的“詭災”之下,又能撐過多少時間哩?

  不說其余的,單單就是這一種恐懼,就可以壓垮了整座村寨。

  吳金剛保微微瞇著眼睛,蹙起來了眉頭。多年的老江湖經驗告訴他,這座村寨之下隱藏的事端,遠遠要比他現在看到的,要深厚的多。

  死過人的屋舍之中。

  吳峰和師父見過的那位劉九,一言不發,他看著大祭巫將裊繞的碗放下后,將自己的刀子遞給了身邊的武士。

  在這屋舍旁邊的西北角,就有一個武士堆了個暫時的火塘,燃燒火焰,想要形成一道“云梯”,叫這里死去的屋舍主人,搭乘著“云梯”離開,但是這“濃煙”過了半日,都不見這屋舍主人離開。

  “走罷。”

  大祭巫說道。

  劉九沒說話。

  將那擰的不成樣子的尸體抓了起來,劉九跟在了大祭巫的后面。

  巫尊長站在原地,嘴巴之中不知道在嘟囔著甚么。

  但是就算是他,在這種時候,也不敢違逆了大祭巫的意思。

  大祭巫的手里多出來了一把木刀,按照尋常情形,大祭巫手中的木刀之上,是需要沾上了狗血的。

  但是現在問題在于,整個村寨之中,所有的狗都已經死光了。

  退而求其次,木刀上面應該可以有公雞血。

  但是村寨之中,連公雞血也都沒有了。

  無奈之下,大祭巫在自己的腳踝上掛上了一個古老的青銅鈴鐺,脫下了自己的靴子,開始邊走邊跳!

  雙手舞動之間,發出來了哀悼的聲音,另有咒文從他的嘴巴之中傳出來。

  大祭巫此刻的嘴巴好像是變成了另外的一種東西。

  也就是所謂的既在說話,也在唱歌,既在喝水,也在說話。

  ——甚至于劉九感覺,在大祭巫的身上,還有另外一種東西藏在了他的身上。

  所以叫大祭巫此刻變得格外的可怕和滲人。

  但是劉九還是面無表情。

  他跟在了大祭巫的身后,兩個人就這樣一前一后的走出了村寨之中,朝著山上走去。

  尸體不能留在村寨里面。

  尸體需要丟在了龍能看得見的地方,保證村寨的安全。

  大祭巫一離開村寨,就好像是抽走了這村寨之中所有的精氣神。

  所有的村寨村民都開始心慌了起來,就連巫尊長,他都忍不住捏住了自己的衣袖,恨不得將自己的衣袖都捏碎了。

  他也恐懼。

  他的恐懼的并非其它,他現在擔心的是這一走,大祭巫就回不來!

  他手中的刀子沒有了狗血,走上山之后,容易被山里的東西給迷住了。

  更何況現在天都要黑了。

  要是不能在天黑之前回來,一旦天黑,村寨之中沒有了巫師,那么他們根本就分不清楚回來的是不是大祭巫和劉九。

  巫師,巫師——

  不過想到了這里——

  巫尊長忽而的想到了一群人的面孔。

  那群朝廷派過來的人。

  他們來歷固然可疑,但是應該也有點本事,要是實在不行,能不能用他們來頂缸?

  巫尊長下意識的朝著遠處看了一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他看到那無人的街角,似乎有半張雪白的臉趴在了墻角,偷偷看著這里!

  巫尊長頓時被嚇得一個激靈。

  他下意識的喊道:“誰?誰在那里?”

  他身邊的武士立刻反應過來,都不需要巫尊長再說些話兒,這武士就立刻沖了出去,但是過了片刻,他就回來了,對著巫尊長搖了搖頭,示意那里什么都沒有。

  但是巫尊長頭上已經再見汗了。

  他看著在場的人,揮了揮手,示意武士將其余人都驅散了。

  巫尊長叫他們晚上不許出門,莫要打開了窗子。

  “聽到什么聲音都不許開窗子!”

  他再三強調,不過在這些人離開的時候,莫名的,巫尊長看到其中有幾個人臉色鐵青,就好像是死了很久一樣。

  巫尊長記下來了他們的臉,但是卻沒有叫武士上前查看。

  他現在嚇得渾身都在顫抖,勉力回到了自己的屋舍之中后,他摸出來了一瓶好酒,對著自己的嘴巴囫圇灌了點,隨后再度出來,親自守在了村寨大門之上。

  他要親自把關。他心里可清楚得很,要是他今天晚上將大祭巫出賣,整個村寨失了大祭巫,那村寨就真的救不回來了。

  到時候,他除了去附近的縣城避災,別無他法。

  但是他在這里是土皇帝。

  到了縣城,不過是一個中戶,沒有源源不斷的生產,他遲早要被縣城之中的坐地虎吃干抹凈。

  更重要的,他是山民!

  山民,離不開山太遠。

  吃了山里的秘密走了出來,他就離不開山了。

  想到了那秘密,巫尊長再度捏住了自己的衣袖。

  他抬頭往上,看著不遠處的“蟒巫山”,緊張的不住咽口水。

  而就是這短短的時間,大祭巫就已經帶著劉九消失在這山上了。

  他們腳程極快,速度不在吳金剛保之下。

  到了山上,“蟒巫山”的樹木就越發的茂密起來。

  走著走著,就已經不辨東西了。

  就算是劉九,也看不清楚眼前的道路,只剩下來了前面大祭巫腳上的“鈴鐺”聲音。

  劉九的頭上其實也見汗了。

  不過不是因為別的,是他逐漸聽到,遠處“鈴鐺”的聲音,開始變得虛幻且多重了起來。就好像是有兩個帶著鈴鐺的大祭巫,走在他的前面。

  他低聲念誦了幾聲神靈的名字,用力搖晃了一下腦袋。

  他自然知道,這“鈴鐺”,不僅僅有“招魂陰路”的作用。

  它還有吸引“孤魂野鬼”的作用。

  走在了這山里,不辨東西,難見日月。

  誰也不知道走著走著,會走到什么地方。

  到了這里,他不得不將自己一只手伸在背后,做出一個“王靈官印”!

  義真村中。

  “今天晚上,村寨之中怕是不太平——”

  吳金剛保不看自己的兩個弟子。

  在看到了大祭巫離開村子之中,吳金剛保邁步回到了屋舍之中,對著吳峰說道。

  不過還沒有說完話,他就看到大弟子還在認真研讀香譜。

  這當然是一件好事。

  不過不好的事情在于。

  他的的大弟子好像是多翻了幾頁。

  “嗯?”

  吳金剛保立刻發出了聲音,心中一緊,想要將這香譜劈手搶奪過來。

  倒不是他小氣。

  主要是害怕他的這個大弟子看到了甚不該看的。

  ——這香譜之上,那可都是厲詭,野神的名號。

  雖然已經都被大黑收服,可是畢竟師祖已經不在了,誰也不知道這樣看會有什么下場。

  緊張之下,他都已經忘了自己方才放心的原因。

  “香譜不會亂來。”

  就在他劈手將東西搶奪了回來之后,吳峰終于回過神,他轉頭看著自己的師父,說道:“師父?”

  吳金剛保見到自己徒弟眼神清明,知道他沒有被迷,這才放下了心。

  他將“香譜”放在了箱子上,但是保險起見,他是還是拿出來了自己腰間的“師刀”,在吳峰的腦袋上面揮舞了一下,見到了“師刀”并未自己晃動,他終于放下了心。

  吳金剛保看著自己的弟子,開口問道:“你看了幾頁香譜了?”

  吳峰回答:“看了三頁香譜,到了第四頁,我就翻不開了,故而我就沒有繼續翻閱,只是將能看的都看了。

  不過師父,我發現,我們的儺戲班子,現在最多也就是能唱陰陽鬼差的儺戲。

  更進一步,想要唱第五等的儺戲,就是咱們儺戲班子的幾個人,人數都是不夠的。

  進步不了了哩。”

  說罷,他又想到方才進來之前,師父好像是在喊甚么。

  故而他又問道:“師父,方才我沒聽到,你說什么?”

  他說道:“備好精神,今天晚上,這里怕是要出大事情了。

  所以今天晚上,咱們誰都不能出去。

  就算是有人叫你,你也要小心,天黑之后,誰都不要相信。

  拿出來了陰陽鬼差的面譜,咱們先頂香譜!

  到了晚上,就將面譜帶上——”

  說罷,吳金剛保拿出來了完整的白露丸,將其遞給了吳峰,叫吳峰吃。

  吳峰:“師父,我早上吃了一顆。這丸子,你不是說吃一顆頂一天嗎?”

  吳金剛保搖頭說道:“今時不同往日,你小子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哩。”

  許是感覺到自己的大弟子學的實在是太快,他有了些危機感。

  但是又想到了眼下的處境。

  吳金剛保又恥笑自己太過于小心,甚至他認為自己有些“嫉賢妒能”了。

  都到這一步了,還去想著這些有的沒的做甚么?

  就算是教會徒弟餓死師父,眼下這環境,師父徒弟能不能活一個,還是未知數哩。

  所以說完這酸話之后,吳金剛保立刻找補說道:“儺戲一途,博大精深,就算是同一個行省,不同的縣城儺戲,都有不同。

  不說其他的,就是這白露丸的煉制,也是我們儺戲班子的獨門秘方,不能外傳。

  更不提還有法器的制作了。

  莫要看儺戲用的樂器不少,但是真正可以稱之為法器的,最常見的也就是兩種。”

  他一邊指著自己腰間的“師刀”。

  一邊指著房梁頂上的牛角號。

  隨后說道:“現在就是你守著,我睡兩個時辰,天黑之后就是我守著,記住,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一定不能出錯。”

飛翔鳥中文    民俗從儺戲班子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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