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大的金冊隨著吳峰的觀想,開始轉動起來。在吳峰的“腦海”之中,徐徐浮現。
兄弟給的金冊,開頭便是“余觀盤古之軀,另立手段,特此擬制此法。
謂之曰身國同構。
以身擬制五廟,五臟開五帝之廟,稱之五帝廟,祀以國郊。
又開昊天之廟,于眉心泥丸宮,祀以國都,稱之為天廟。
此六廟合為六處,稱之為‘六天’。
六天成起,則可以身持國,化身宇宙,遍布周身,另立開端,謂之曰另成道。”
也就是說,這個金冊之上的綱領告訴吳峰,這法門就是將他這個人,當做了一個國家來祭祀。
將他的五臟,當做了國都郊區外的五個地方。
每一個臟器,都可以開一座廟宇,用以供奉五帝。
隨后在自己的泥丸宮之中,開辟出來第六個大廟,供奉昊天上帝!
到了那個時候,這個功法就算是成功了,在這樣的情況之下,開了這六座大廟的自己,就會化作一個“宇宙”。
或者說,融入了“道”之中!
重新“開天辟地”!
這樣看的話,兄弟誠不欺我,可靠又義氣。
這個想法,外行人看起來很大膽,聽起來步驟也很清晰,具有相當不錯的可行性。不管怎么想,人都得道了,那么處置眼前的危機,那不就是手拿把掐么?
吳峰認真的閱讀著這一本金冊,很快就明白為什么兄弟告訴他,他是將法、地都給他了!
因為按照這上面所說,想要開廟,每一座大廟,都須得經過六個階段。
六座大廟,只要開啟,就有神通。
從肉身到精神,都會有種種不可思議之變化。
暫且不論這六個階段具體叫甚么名稱。
在這六個階段之中,除了最開始類似于“筑基”階段,不需要祭祀之外。
其余的階段,都可用“祭祀”來加速其過程,到了后面,就是他須得祭祀“六天”!
而這上面所示的“祭祀”。
并非是單純的三牲太牢,或者是煙熏火燎的祭祀。
而是最好須得用“妖詭”或者是“野神”來祭祀“六天”,祭祀用的物品越好,效用越高,開廟自然就越是簡單,完成度越高。
請神也就越發的容易。
他的這個開廟儀式,就越是容易成功!
換而言之,兄弟沒說錯。
對于旁人來說,這個世界危機四伏,危在旦夕。
但是對于他來說,他現在就是老鼠進了米缸。
這里的“妖詭”,其實都是他的食糧!
財侶法地,若是將“妖詭”當做了財的話。
他就只缺少侶了。
就連侶,其實也有現成的。現在這個“驅鬼班子”要是可用的話,他們完全可以成為吳峰的侶!
彼時,財侶法地,他就都不缺了。
不過話是這么說。
他吃妖詭,妖詭也吃人,獵人獵物,其實形式變化,都是一瞬之間。
要是真的碰到,誰是獵人,誰是獵物,尚未可知。
故而這是一門可以完美解決他們困境。
但是又不能立刻解決眼前困境之物!
它可以完美解決他的困境,是因為財侶法地,它都可以解決。
它可以完美解決“驅鬼班子”的先天不足。
“驅鬼班子”之所以是下九流,是因為他們這個“驅鬼班子”上限低,下限更低,救人不行,害人可以,根基淺薄,朝中無人。
總而言之,便是他們未曾掌握此間最大的“生產力”。
“神通法力”。
故而媾和不得朝廷上層,反而為其拿捏,不被尊重、在意。
雖然吳金剛保,也就是師父創立的班子,好像是另有隱情,無論是跟腳還是歷史,都有深藏不漏的嫌疑。
但是也只是有此嫌疑,無此可能。
——畢竟都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了,吳金剛保還是沒有拿出解決手段,那就說明他真沒招了。
但是根據吳金剛保所說,他們的儺戲班子,不像是一般“下九流的驅鬼班子”。
因為他們的儺戲分六等,最最上等的“大黑儺舞”,只要施展出來,就能拯救一府之人。
這樣的上限,怎么也不算是低了。
要是有跟腳,那其實就是根深苗正。
但是這也就是“傳說之中的上限”,紙面上的戰斗力,沒有落在實處,是沒人相信的。
這“大黑儺舞”就算真的那么厲害,那也不是他們這個班子可以使出來的。
他們的這個班子,壓根就湊不出這么多人。
要是能夠湊出這么一百多個都有法力本事的“儺戲師傅”,那就算是縣令,都不能對他們等閑視之!
都不敢這樣拿捏他們!
所以說現在,吳峰有了這東西,就能完美解決他們這一行下限和上限的問題。
上限無限高,下限有保障。
在開廟之后,他甚至可以用自己的力量,組建了新的“儺戲班子”,叫其余的“儺戲師傅”,都可以借助了自己的“力量”,成為“儺戲班子”的一員。
只要他愿意,瞬息之間就可擁有強大的班底!
上限難計,下限極高。
這種情況之下,便是朝廷,亦須得招安他們。
到時候,身份地位的事情一解決,其余問題,迎刃而解。
但是問題是,這金冊可以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但是卻不得立刻解決問題。
因為他不能這一刻看到,下一刻就轉化為力量。
不太清楚這上面的劃分和師父所說的“村詭”“縣詭”如何等同,但是他現在并沒有擁有吞云吐霧的力量。
力量等級劃分可以接下來再問。
但要是一去就喂鬼了。
那可就什么手段都施展不出來了!
吳峰前身是個悶葫蘆,不怎么愛說話,屬于蒙頭就干老黃牛,而吳金剛保,則是屬于守口如瓶老貔貅。
許多秘密和該傳承的信息,吳金剛保壓根就沒告訴吳峰的打算。
也因為吳金剛保藏了“教會徒弟餓死師父”的小心思,所以到了現在,事情極其的尷尬。
就算是對于“詭災”,或者是自己尋找的“驅詭活計”,吳金剛保都是說這活計“能干”,“有些兇險”,“不好辦”,“算了”這樣的言語來表示。
所以吳峰無法判斷眼前情況,到底屬于村詭異還是更厲害的縣詭,它們之間有哪些區別。
故而現在,吳金剛保后不后悔不知道,吳峰反正是知道,自己要張嘴問了。
再不問,就真出事了。
師父以前藏一手沒事。
他現在,只要時間。
只要給他一點時間發育,等到他先開一座廟,那么他們這一次生還的可能,就一定會大很多。
但是現在他還有時間嗎?
吳峰不知。
至于說撂挑子跑路?
吳峰想都沒想過。
跑是不可能跑的。
沒路引,沒戶籍。
此處天地雖大,但實則無路可去。
至于去深山老林躲避?
不可能的。
那里可不止是有盜匪強梁,土司和野獸。
那里可真是有“詭譎妖異”。
去義真村,可能還有一線生機,可是就地脫逃,必死無疑。
故而心里有了希望,吳峰立刻低聲對著吳金剛保說道:“師父!這一趟,咱們到底是有沒有活著回來的把握?
是去了義真村就會遇見危險么?
能不能咱們在路上,稍微緩上那么一緩,也好做些準備,也總比這樣直愣愣去送死的好罷!”
聽到自己徒弟如此問,吳金剛保沒想到平時話少的徒弟,還有這想法。
不過都到了這個時候,吳金剛保其實也想開了。
對于自己所知事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他撫摸著自己的鞭子,開口說道:“沒有把握,但是也不是去就死。
我打聽清楚了,每一個月的朔月時候,就是他們的送災日。送災的儀軌,從傍晚開始,到第二天一早。
在這晚上,他們需要去山上的龍神處祈福。
他們的事情,也就出現在送災回來的路上,也是在那個時候,才會有禍事發生。今天是初七,咱們這一次過去,還有二十天的光景,多少也能緩一緩。
上頭的徭役,也沒指望咱們真的處理了事情。
是只要活過了下一個朔月,能夠回來報信就行。
所以到了地方,我們也要見機行事。
我們仨不一定就會死,所以你也別有心理負擔,且放寬心。
我說的是沒了辦法,你才自己跑就行了。”
吳金剛保的話給吳峰卸掉了心里的一座大山。
不過卸掉大山的話,不是“我們仨不一定就死”這樣明顯的寬慰話語,前后矛盾的解釋,而是從這話里聽到,他還有時間。
雖然也是生死時速。
但是有時間,總比沒有的好。
二十三天,招攬不了太多的“師弟”,但是有開廟的可能。
儺戲之上,二十三天不可能有大的突破。
但是在這“開廟”的事情上,一定會有好建樹!
有了盼頭,吳峰走起路來都昂揚許多。
這一路上,走的都是山路,崎嶇難走。
兩位師弟在他們的后頭,揮舞著鞭子,兩人交替,空鞭發出來響亮的聲音。
同時嘴巴之中還發出了類似于咒語的聲音。
吳峰一聽,就知道他們念動的是“驅鬼大咒”。
單純只有三個音節,但是可以叫山上的鬼,稍微消停一點,不會在白天跑出來迷人眼睛!
而在這一路上,吳峰也看到了許多平時沒看見過的東西,甚至還有好像是大水沖出來的棺材板子!
在這能走的路上。
都有石頭立下的路樁!
在路樁旁側,還有釘住的黃紙。
黃紙之上,不知道什么因由,甚至在釘住的地方,還有血漬微微的沁出了。風吹日曬的,不止是這黃紙沒有褪色,這血漬亦是如此。
大白天的,見到了這些東西,還是有些嚇人。
吳峰將這路和路上見聞,都記在心里。
在他們身后,兩個童子體力遠遠不如吳峰和吳金剛保。
所以他們累了之后,兩人就輪流坐在騾子上休息。
一路之上,四人不停,緊趕慢趕,他們總算是在天黑之前,見到了“義真村”!
一座建立在山下的村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