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室內。
小滿全身繃緊,幾乎要不管不顧轉身反抗之際,身后傳來了腳步聲。
那腳步聲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穩定,一步步靠近書案。
小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預料中的“襲擊”并未發生。
林清玄只是繞過她,走到書案后,在她剛才的位置——那張寬大的紫檀木圈椅里,坐了下來。
他拿起擱在硯山上的紫毫筆,蘸了蘸筆洗里的清水,然后,用那清冽無波、聽不出半分異樣的聲音,淡淡地開口:
“好好研磨。”
“不要有旁的心思。”
小滿:“…?”
她僵在原地,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就這?
關門閉窗,就為了讓她…好好磨墨?
不要有旁的心思?!
喂到底是誰有旁的心思啊!
她憋著一口老血,緩緩轉過身,果然看到林清玄已經端坐好,鋪開了一張雪白的宣紙,正垂眸,提筆,蘸墨…等等,墨還沒磨好!
小滿認命地拿起墨錠,在硯臺里加了點清水,開始一圈圈地、用力地研磨起來。墨錠與硯臺摩擦發出規律的沙沙聲,在寂靜的室內格外清晰。
她低著頭,盯著那逐漸化開的濃黑墨汁,仿佛要將所有的憋屈和吐槽都碾進去。
林清玄則提筆落墨,筆走龍蛇,一個個端正清逸的字跡在紙上流淌開來,正是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他神情專注,側臉在幽暗的光線下顯得輪廓分明,長睫低垂,捻著佛珠的手指穩定而規律。
室內檀香裊裊,墨香氤氳,竟真詭異地呈現出一種歲月靜好的假象。
就在小滿以為這詭異的“共處一室磨墨抄經”會一直持續下去,直到她手腕磨斷時,林清玄清冷的聲音毫無預兆地再次響起,打破了這脆弱的平靜:
“不要和石頭走那么近。”
小滿研磨的手猛地一頓!
她愕然抬頭,看向書案后的人。
他依舊在專注地抄經,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剛才那句話只是小滿的錯覺。
不要和石頭走那么近?
什么近?近什么了?就說了兩句話而已!
這破地方難道連跟異性說句話都是死罪?
還是說…只能跟你一個男的說話?!
小滿內心的小劇場瞬間炸開了鍋,無數彈幕瘋狂刷屏。
她強忍著沒開口質問,只是用眼神死死瞪著那個仿佛置身事外的始作俑者。
然而下一秒,林清玄手中的筆尖在宣紙上極其細微地停頓了一下,留下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墨點。
他依舊沒有抬頭,卻用一種極其平淡、仿佛在陳述天氣的口吻,接上了小滿心中未出口的咆哮:
“是的。”
小滿如遭雷擊!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了!
是的?
是的什么?!
他…他聽到了?!
他聽到了我心里的吐槽?!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
這不僅僅是共感共夢!
這家伙他…他竟然能聽到她的心聲?!
這比任何精怪法術都更讓她感到毛骨悚然!
在他面前,她豈不是像個被剝光了所有偽裝和防備的透明人?!
她握著墨錠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墨汁濺出了幾滴,落在硯臺邊緣。
整個人僵在那里,臉色煞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連呼吸都忘了。
林清玄似乎終于寫完了那一句經文,他緩緩擱下筆,抬起眼。
那雙深潭般的眸子,清晰地映出小滿此刻驚恐萬狀、如同見了鬼的表情。
他的目光在她煞白的臉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極其自然地落在了她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的手上,以及那幾滴濺出的墨汁上。
他捻著佛珠的手指,在下一顆珠子上輕輕滑過,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傳入小滿耳中:
“離得近,能聽到些。”
“別叫我‘家伙’。”
“你可以叫我——”
他頓了頓,那清冽的聲音似乎帶上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極其微妙的溫度:
“清玄。”
“哐當!”
小滿手中的墨錠再也握不住,直直地掉進了硯臺里,濺起一小片烏黑的墨花,弄臟了她青布衫子的袖口,也弄臟了書案邊緣。
而她整個人,已經徹底麻了。
從頭皮到腳趾尖,都是一種被電流狠狠貫穿后的麻痹和僵直。
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在瘋狂盤旋:
完了。
這貞潔保衛戰,怕是要打到靈魂深處去了…
這佛子,他不講武德!他開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