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impart_魏晉不服周__筆尖中文 陽安關城門附近,躺著一個披著札甲的中年將軍,約莫五十歲,倒在血泊之中。
此人身上中了十幾箭,被射成了刺猬。腹部還插著一把刀,死狀極為慘烈。
胡烈等人都圍在此人旁邊,一言不發。或是兔死狐悲,或是司空見慣,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各不相同,千人千面。
石守信和杜預二人來到城門口,進入人群圈子,就看到這個穿著蜀軍軍服,躺在地上看起來是一位將軍的人。
“胡將軍,此人是誰?”
石守信指著地上的死人問道。
“陽安關守將傅僉,寡不敵眾,力戰而亡,死于搏斗。”
胡烈無不感慨的說道。
不同人面對同一件事,很多時候都會有不同的選擇。
蔣舒選擇茍活,賣主求榮。
傅僉選擇忠義,力戰而亡。
很難用同一個標準去定義這到底值得還是不值得。
賣主求榮固然不值得提倡,但在危急時求生乃是人的本能,無可厚非。
死戰不降固然值得欽佩,但如今民怨沸騰的蜀漢,真值得傅僉為之付出生命么?
石守信想到了“人各有志”這四個字。
“敢當,你是監軍,你說傅僉應該如何處置?”
胡烈有些猶疑的詢問道。
鐘會沒有開口,估計也不可能給出具體的指示。但是傅僉的尸體又不能扔在這里不管。
“傅僉是戰死的,厚葬他是為了安撫人心。
漢中的軍民,如果聽聞死戰不降的傅僉都能被妥善安葬,必定不會橫生事端。
石某覺得胡將軍應該好好安葬傅僉,赦免其家人之罪,方為安民之策。
倘若辱尸,或者將人頭懸掛城樓以儆效尤,未免有些小家子氣。
本地或許有些人因此心懷惴惴,作出一些不可理喻之事。”
石守信這番話可謂是說得明明白白,沒有絲毫含糊。這也是大家都喜歡找他拿主意的原因。
他就是一口唾沫一個釘,從來不玩虛的。
胡烈點點頭,其實他也正有此意,只是擔憂鐘會怪罪。聽到石守信說得斬釘截鐵,心中便有了底氣。
“來人,將傅僉厚葬了吧。”
胡烈對親兵下令道。
不一會,便有魏軍士卒將傅僉的尸體搬走,周圍還有很多士卒在打掃戰場,忙得不亦樂乎。
“賢弟,走,吃酒去,吃慶功酒!”
胡烈拉著石守信的胳膊哈哈大笑道,他身邊的一些護軍、牙門將、騎都尉都哈哈大笑,顯然是知道胡烈是什么意思。現在他們都把石守信當做“自己人”看待。
杜預和石守信作為第一次在軍中參戰的新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只得一個勁的訕笑,跟在胡烈身后進入陽安關。
這是一座依山而建的雄關,兩側山脈高大無比,想翻越其間簡直難如登天!作為守衛蜀地的第一道防線,陽安關的戰略地位極為重要。
自曹魏建國后,魏國有三次攻打漢中。前兩次,連陽安關的門都沒摸到,這第三次,居然輕而易舉就拿下了此關。
足見漢中之地,此刻已然收入囊中,也是數十年未有的大勝了。
有此功勞,即便是今夜大吃大喝一頓,也是無傷大雅的。鐘會哪怕知道,也不可能怪罪胡烈。
因為有個詞叫眾怒難犯。
眾人一齊來到傅僉此前所居住的“漢中都督府”,只見并不寬敞的大堂內,已經擺好了桌案與跪坐用的小凳。
胡烈大馬金刀的在主座坐下后,對貼身的親兵吩咐了幾句,很快,陸陸續續就有親兵把伙夫做好的飯食端了上來。
雖然都是些韭菜啊,烤肉啊之類粗獷的飯食,主食也只有豆羹和發酵面餅而已,但這已經是軍中難得的美食了。
數量和花樣都足夠多,就是烹飪得很粗糙,不夠精細。
“諸位不必擔憂,胡某已經列好了功勞簿,等會你們都一一過目,沒問題的話,明日便派人呈給大都督。
今日不談軍務,不談政務,只講那個…風月,對,只談風月!”
胡烈哈哈大笑道。
別看蔣舒獻出城池投降,乃是此番破陽安關頭功。可是此人此刻居然不在這里,壓根連上桌的機會都沒有!
敗軍之將,何以言勇,投降派的下場就是這樣的,哪怕是能茍活,也別想什么飛黃騰達的事情。
被人鄙視是自然的。
石守信默不作聲的吃著菜,反正這次的軍功與他無關,越是開口就越尷尬。他環顧四周,發現前來通傳的羊琇居然也在,而且喝酒喝得正高興,一點都看不到之前的慍怒。
他心中暗想:羊琇看起來年輕,對軍中這些歪門邪道卻是異常熟悉。
酒過三巡后,胡烈的臉頰已經有些紅潤。他瞇著眼睛對身旁的親兵嘀嘀咕咕說了一通。很快,親兵們就帶了十多個美人進來了。
穿著色彩鮮艷且款式各異的襦裙。
她們的年齡也不不盡相同,有的明顯已經嫁過人,發髻都盤了起來。有人卻一看就是少女,估計也不過十六七歲罷了。
“哎呀,石監軍,你先挑吧。”
胡烈大笑一聲,指著這群女子對石守信說道。大堂內眾將對此一點也不介意,一個個都哈哈大笑起哄。此番攻打漢中,石守信作為監軍卻幫他們辦了很多事情。這些人也都領情。
石守信面色微變,看這架勢,他已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這踏馬不就是看銀趴嘛!
“胡將軍,大都督脾氣不好,如果知道胡將軍攻破陽安關卻不稟告,也許會借題發揮。”
石守信對胡烈作揖行禮道,很是委婉的提點了一句:你們現在開銀趴,鐘會知道了以后,一定會借題發揮的。
胡烈沉吟片刻,收斂起臉上的笑容,他點點頭道:“慶功是不能停的,不過不派人報功確實不妥。這樣吧,報功文書在此,你帶著自己的本部人馬,輕騎前往大營報功,現在就動身。”
胡烈從袖口里摸出一卷早就寫好了的帛書,石守信上前,拿了帛書,作揖行禮就走。
等石守信走后,胡烈這才長嘆一聲惋惜搖頭道:“石敢當之妻,乃是御史中丞李愛女,難怪他待不住了。今夜這宴會要是被他岳父知道,少不得回去要被說教。”
胡烈覺得石守信不跟他們一起開銀趴,是因為害怕岳父的權勢,立刻有些心疼起這位出身不高的監軍了。并沒有認為是對方不好意思。
男人嘛,誰又不好色呢。
當然了,如果沒有李這位岳父,就憑石守信的出身,斷然沒有可能坐在這里高談闊論。
胡家是西北大戶,家中子弟都在曹魏擔任高官,胡家又是司馬懿的親信,胡烈打了打勝仗以后開開銀趴,當然不怕鐘會怪罪!
而且,大戰獲勝之后開銀趴,也是曹魏軍中老傳統了。當年曹老板在戰勝張繡后開了個代價極大的銀趴,折了典韋,曹昂,曹安民等,老慘了。
“胡將軍,杜某今日在城外作壁上觀,未參與奪城。能在此安坐,實在是受之有愧,杜某先行告退。”
杜預起身對胡烈作揖行禮,隨即大步離開,也懶得過多解釋。
作為司馬昭的妹夫,他并不需要給胡烈面子。
等他走后,胡烈對眾將點評道:“杜郎出身不錯,但卻是大將軍的妹夫,剛剛成婚不久,也難怪他要走了。要不然回洛陽以后大將軍問起來,杜郎也不好解釋呀,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堂內眾將都哈哈大笑,同時心中也涌起一種苦澀與同情。
要得到,就會有失去,這就是人之常情。
如石守信、杜預這樣的人,或許獲得了外人羨慕的婚姻,獲得了妻家的助力。
但他們也同時失去了在外面亂搞的“自由”。
無論個人能力多么出眾,多多少少還是會受到妻家的制約和掣肘。這年頭,妻家是很有話語權的,妻族子弟是丈夫的重要人際關系。
如石守信、杜預這般妻家相對于本家而言很有勢力的,得勝之后參加銀趴是一件很為難的事情。
另外一頭,石守信來到馬廄找到自己的戰馬,牽出來以后準備去收攏部曲,也就是那一百監軍隊士卒。
他抬頭卻是看到杜預在陽安關內閑逛。
此刻天尚未黑,見杜預朝自己迎面走來,石守信連忙跟他打招呼。
“元凱何不在那邊多玩一會?”
石守信有些吃驚的反問道。
“杜某乃是大將軍的妹夫,有些事情做不得。”
杜預面色平靜的說道,并沒有過多解釋。
他反問道:“敢當為何要借故離開?你夫人深明大義,應該是不會計較這些應酬的。當年曹操在軍中便是如此,大家都是這樣的,敢當在忌諱什么呢?”
“那些都是蜀國戰死者的家眷,或者降將的家眷,石某不忍欺辱。”
石守信擺擺手說道。
“世道如此,司空見慣,敢當沒有對杜某說實話。”
杜預搖搖頭,顯然是對石守信的話不滿意。
“好吧,其實是美人恩重,不忍辜負。我家夫人待我甚厚,此情此景,實在是不忍背著她胡來。
男人雖然可能會有些時候逼不得已,但若是遇到可以自我決斷的事情,還是應該盡量去按心意去行事。
就好像元凱其實也不想當大將軍的妹夫,卻還不是為了家族不得不為之?
需忍的事情要做,不需忍的事情居然也要做,那豈不是白忍了嗎?”
石守信反問道。
“說得好!”
杜預撫掌大笑道!
他上前拍了拍石守信的肩膀,低聲提醒道:“去了大營,莫要說今日酒席的事情,更不要提那些女子,只向鐘會報功就可以了。”
“放心,這個石某還是知道的。”
石守信點點頭道。
二人錯身而過,杜預又回頭拉住石守信的袖口,沉聲問道:“你真的不回洛陽么?現在回去正好,想來大都督不會反對!”
他已經問過多次,實在是用心良苦。
“不想回,也沒臉回去。”
石守信嘆了口氣,沒有再多說什么。
“那你多保重。”
說完這句話,杜預揚長而去。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他已經仁至義盡了。
待石守信離開后,杜預又忍不住回頭去看著他的背影,無奈嘆息。
多少人倒在追求功名利祿的路上,又有多少人可以走到終點呢。回想起司馬昭臨行前的交待,杜預感覺事態正朝著他最不想看到的方向發展。badaoge/book/144064/53713845.html
請:m.badao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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