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今非昔比_相國在上__筆尖中文正文058今非昔比正文058今非昔比 臘月二十三,小年。
東城仁壽坊,鎮遠侯府。
秦萬里曾任宣大總督,十余年前依靠一場酣暢淋漓的大戰殲滅數萬韃子,從此名揚天下,成為大燕勛貴集團的中流砥柱,如今已是魏國公謝璟之下第一人。
他現在負責統率京軍三大營之一的五軍營,乃是軍中首屈一指的實權派。
天子贊其忠勇,特地命工部修了這座恢弘大氣的侯府,只不過秦萬里平素軍務繁忙,除非要參加朔望大朝亦或天子相召,他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城外軍營。
秦萬里育有三子,長子和次子皆已成家,如今都在軍中打磨,只有年僅十七歲的幼子秦章因為祖母的溺愛,再加上老人家顧慮到軍中難免有危險、要給老秦家留一條血脈的想法,秦章便一直生活在侯府之中,享受著父輩打拼而來的榮華富貴。
這位秦三少爺性情頑劣眼高于頂,成日里斗雞走狗游手好閑,若非他只和一群將門子弟廝混,一般不會欺壓士紳百姓,肯定無法躲過都察院御史的彈劾。
侯府西跨院的花廳內,秦章百無聊賴地撥弄著桌上的骨牌。
從外表來看,這位紈绔子弟頗有秦萬里的風姿,他身量頎長似幼豹,身高肩寬挺鼻劍眉,若是穿上甲胄倒也有幾分英氣。
然而因為疏于操練,兼之耽于享樂,他腰身松垮面泛青白,白瞎了秦萬里遺傳的大好基礎。
廳內還有一名年輕男子,此人名叫曹軒,其父威遠伯曹宗恒現為薊鎮總兵,乃是秦萬里親手提攜的一員大將。
基于這層關系,曹軒一直以秦章的跟班自居,雖說他比秦章要大五六歲,在其面前依然甘心伏低做小。
“三少,是不是有些無趣?”
曹軒自然了解秦章的性情,往常這位爺怎會老老實實地待在府中,只因他前不久損失了一門財路,心情不太爽利,沒有興致在外面瀟灑。
秦章斜倪了他一眼:“知道還問?”
曹軒呵呵笑著,想了想說道:“最近京中的確沒什么樂子,不過我昨日聽說,今天有人包下瞻雪閣的場子,一群人在那兒高樂呢。”
“瞻雪閣?”
秦章皺了皺眉頭,沒好氣地說道:“有屁就放。”
“三少,你猜是哪些人有這般雅興?”
曹軒臉上浮現譏諷之色,悠悠道:“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窮酸翰林,也不知他們口袋里的碎銀子加起來夠不夠會賬,別到時候要跟瞻雪閣打欠條,那可就有意思了。”
聽到翰林二字,秦章的臉色登時一冷,怒氣漸漸涌上來:“說清楚,到底是誰?”
曹軒見火候已到,便坦誠道:“聽說是兩年多前庚辰科高中的那批人,以狀元高廷弼、榜眼崔延卿、探花薛淮等人為首。”
最后那個名字落入耳中,秦章遽然起身。
曹軒貌若驚詫道:“三少,這是怎么了?”
“來人,備馬!”
秦章朝外面吼了一聲,然后轉頭看向曹軒,也不多與他解釋,只冷厲地說道:“你現在挨個去通知那些家伙,告訴他們立刻來與我會和,今日本少爺要帶他們去找找樂子。”
曹軒心中大定,連忙起身道:“好,我這就去。”
瞻雪閣今日閉門不待客。
作為京中老字號的消遣去處,瞻雪閣一般不做這種事,畢竟能來這里花銷的哪個不是出身于高門大族,總不能為了一點銀子得罪其他貴客。
這次他們之所以讓步,一是因為臨近年關,大多數人忙于祭祖諸事,連那些紈绔子弟都一改往日脾性,瞻雪閣的生意明顯冷清不少。
其二則是這批客人不容小覷,雖說他們當中官職最高的也只是正六品,但瞻雪閣的幕后東家很清楚這些年輕官員的未來不容小覷。
他們是同年進士,如今分別在翰林院、禮部和國子監任職,皆是升遷迅速的清貴職位,而且他們大多和朝中重臣有著各種各樣的關聯。
當下風頭正盛的探花薛淮自不必說,狀元高廷弼據說和某位閣老是拐彎抹角的親戚,榜眼崔延卿雖說在坐冷板凳,但他身后的崔家乃是傳承百年的大族,傳臚陳觀岳則是國子監司業陳伯均的親外甥。
如此種種,難以盡述。
因此瞻雪閣爽快地收下高廷弼的定金,提前將小年這一天空出來,安撫好幾位原本打算今日前來的貴客,然后盡心操辦著宴席。
辰時三刻,陸續有客臨門。
翰林院修撰高廷弼身為今日雅集的發起人,又是庚辰科的狀元,自然是第一個到場,他帶著兩位熟絡的庶吉士站在大堂迎接相繼到來的同科進士。
高廷弼擅長場面上的交際,不會冷落任何一位同年,堂內逐漸變得熱鬧起來。
直到薛淮出現,場間忽地靜了一下。
薛淮來得不早也不晚,他不會提前到來搶了高廷弼的風頭,亦不會故意壓軸出場彰顯自己的特殊,但即便他連這個細節都考慮到位,甫一出場依舊成為眾人注視的焦點。
若說前兩年,場間不少人是在看薛淮的笑話,那么在工部貪瀆案完結之后,他們對薛淮多了幾分忌憚,亦有些許艷羨。
連狀元高廷弼都還在熬資歷等磨勘,薛淮卻異軍突起,趕在三年之期到來前領先眾人一個身位,甚至得到天子的親口嘉許。
大家都是同科進士,而且薛淮先前處處碰壁,如今卻成為庚辰科最有前途的人,這讓他們如何能夠平心靜氣?
迎著身前無數復雜的視線,薛淮面帶微笑不驕不躁,作了一個團揖道:“薛淮見過諸位同年。”
他的態度很明確,今日不談官職品階,只敘同年之誼。
高廷弼最先反應過來,上前笑道:“景澈賢弟,這兩年沒怎么見你赴過宴,今日肯定不能輕易放你離去,怎么也得灌你幾壺酒。”
當即便有幾名二甲進士出言打趣。
薛淮面色如常,心里覺得好笑,狀元郎這是一見面就上眼藥,向眾人暗示他薛淮極不合群?
他顯然還在用老眼光看待薛淮,以為用開玩笑的方式擠兌兩句,薛淮就會當眾翻臉不認人。
相較于原主的耿直,薛淮的臉皮肯定要厚一些,既然高廷弼主動遞上契機,他怎會置之不理?
環視堂內一圈,薛淮誠懇又不失分寸地說道:“多謝匡時兄的提點,這兩年我一心撲在那些事情上,沒有和同年們時常聯絡,實在是莫大的疏忽。一會宴席開啟,我先自罰三杯賠罪,還望諸位同年多多擔待。”
聽聞此言,高廷弼臉上的笑容略略一僵,隨即恢復正常。
其他人則微露訝異。
從當年皇榜公布那一刻起,薛淮的清高自傲就顯露無疑,他喜歡獨來獨往,尤其厭憎官場上的宴請和交際,更不會與其他人走得太近。
雖說近來京中有傳聞,薛淮在經歷落水意外之后,性情改變了不少,但是堂內眾人大多將信將疑,直到此刻親眼看見薛淮不同以往的姿態,從他口中聽到“賠罪”二字,他們才確認曾經那個孤傲的薛探花終于肯走下云端,不再以冰冷的目光看著他們。
眾人談不上受寵若驚,不過他們初涉官場,還未真正進入錙銖必較爾虞我詐的階段,而且他們大多和薛淮沒有利益沖突,當下并不介意與薛淮交好。
“薛侍讀言重了,你我有緣成為同年,將來少不了互幫互助,不必過于拘泥虛禮,更談不上賠罪之說。”
傳臚陳觀岳站出來接過話頭,又道:“再者,我們誰不知道你這兩年因何忙碌?我們幫不上你本就有愧,又怎會對你有怨言?”
他當初通過朝考成為庶吉士,后來憑借優秀的表現率先調入禮部任儀制司主事,品級為從六品,只比高廷弼和薛淮低一級,尤在榜眼崔延卿之上。
其人八面玲瓏長袖善舞,在禮部人緣頗好,與前兩年的薛淮仿若兩個極端。
有了陳觀岳帶頭,一些想和薛淮交好的年輕官員便附和起來。
“景澈兄的奏疏字字金石,讀來如沐春風,這才是翰苑真風采!”
“薛侍讀待人以誠,行事以公,此等胸懷方是我輩楷模。”
“早聞探花郎才冠三科,今日方知更難得的是光明磊落的品性!”
“景澈兄翰苑揮毫時,連掌院學士都贊‘風骨自成’!”
剎那之間,稱贊如潮涌來。
還好薛淮心性足夠沉穩,沒有被這些好話蒙住雙眼,他謙遜自持地回應道:“諸位同年盛贊,薛淮愧不敢當。”
氣氛登時愈發熱烈。
人群之中,高廷弼臉上掛著微笑,心里卻有些壓抑。
他原以為只要自己稍加撩撥,薛淮今日肯定會和同年們鬧得不歡而散,再將此事宣揚出去,雖說不能立刻動搖薛淮的根基,但是他連同年的關系都處理不好,這樣的人還有何前途可言?
問題是…望著眼前薛淮與眾人其樂融融的場景,高廷弼暗暗一嘆。
為何這與他的設想大相徑庭?badaoge/book/143439/53686868.html
請:m.badao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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