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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二章 狀元公

第三一二章狀元公_狀元郎__筆尖中文  京城,北鎮撫司詔獄。

  這里常年不見天日,渾濁的空氣中彌漫著血腥與腐臭,人在其中,恍若置身昏暗的地獄。

  一間間柵欄隔開的牢房中,關的都是皇帝親自審判的欽犯…當然,絕大部分時間,都是由廠衛代勞的。

  欽犯們剛進來時還有力氣咒罵,嚷嚷著要見皇上、要申訴!但用不了多久,便被折磨到不成人形,再也沒有力氣喊冤,只能茍延殘喘等死了…

  近來詔獄中人滿為患,冒犯皇帝的官員一茬接一茬抓進來,讓這活地獄顯得分外擁擠。有的牢房中甚至要躺十多個犯人,塞得滿滿登登,翻個身都困難。

  好在這些犯人剛吃過廷杖,只能保持趴著一個姿勢,根本翻不了身…

  王守仁和朱琉就在其中,兩人都結結實實吃了四十廷杖,被打得皮開肉綻、奄奄一息。

  朱琉當場就昏死過去,被關進詔獄一天后,他又開始發燒。王守仁雖然也重傷在身,但還是拖著傷痕累累的軀體悉心照顧他,又花高價從獄卒手中買了金創藥給他用上…

  但在詔獄里,能做的著實有限,王守仁現在只能祈求老天保佑,不要帶走自己的摯友了。

  半夜里,王守仁正趴在稻草堆上閉目養神,忽然聽到一旁朱琉聲音微弱道:“水…”

  他趕緊一個俯臥撐,爬到牢房門口,奮力把胳膊伸出柵欄,將寬大的衣袖浸入牢房外的粗陶水壇中。再爬回去,將袖子上浸的水喂給朱琉。

  朱琉干裂的嘴唇受到滋潤,看上去似乎沒那么痛苦了。王守仁大喜,又如是往返了數次,終于讓朱琉喝夠了水…

  “我這是在哪?”朱琉緩緩睜開眼,嘶聲問道。

  “陰曹地府,咱倆正等著投胎呢…”王守仁便道:“后悔了吧?好容易考上進士,沒嘗嘗當官啥滋味,就被打得魂飛魄散。”

  “瞎說…”朱琉轉動眼球看看四周,擠出一抹笑道:“這是北鎮撫司詔獄,不是陰曹地府。”

  “都差不多。”王守仁苦笑道:“我在部里見到囚犯押解進京,凡送入北鎮撫司者無不痛哭流涕、如墜地獄,送到刑部大牢的則額手相慶生還。而且現在咱們就是在等著投胎。”

  “是啊…”朱琉微微點頭道:“前路風波險惡,不知通往何處。”

  “按照慣例,我們沒死在廷杖下的話,接著就該貶官流放了。”王守仁很懂行道。

  “會流放到哪里?”朱琉不禁憂心忡忡。

  “反正不是東北西北就是東南西南。”王守仁很懂行道:“根據過往的經驗看,流放西北、遼東最為險惡,西南次之,嶺南的話,只要不是瓊州,都還能接受。”

  “那希望我能流放西南。”朱琉道:“怎么說也離家近點兒。”

  “估計沒戲。”王守仁卻搖頭道:“東廠太監最壞了,怎么讓你難受怎么來,你家是四川的,肯定給你發配的遠遠的。”

  “唉…”聽他提到家里,朱琉難過嘆息道:“家里要是聽說我這樣了,肯定急壞了…”

  “我就說你別沖動,你們朱家多少年才出你一個進士,肯定怨都怨死我了。”王守仁十分歉疚道。

  “別小瞧我們朱家。”朱琉卻笑道:“出一個進士只能光耀門楣一時,但出一個敢于挺身護國的忠臣,可以讓我們家揚眉吐氣百年。”

  “倒是你伯安兄,”朱琉又對王守仁道:“你讓令尊大人這下該如何是好啊?”

  “唉,我不孝啊…”王守仁被戳中了軟肋,也擔心起老父來。

  長安西街。

  大時雍坊的石碑胡同,通常被京城百姓稱為‘王狀元胡同’,因為成化十七年的狀元郎,當今少宗伯王華的府邸便在此處。

  夜已深,王狀元府上依然亮著燈。

  王華在書房中來回踱步,長吁短嘆。他今年正好六十歲,原本保養得宜,看上去只有五十出頭,須發花白但白的不多,臉上也只有淺淺的皺紋。

  但這半個月下來,他看上去老了十歲不止…

  這時,敲門聲輕輕響起。“父親。”

  “進來。”王華定定神,站住腳,聲音沉穩道。

  兩個年輕人便推門進來,年長些的是他的從子王守義,另一個是他的次子王守儉。

  “伯父。”

  “父親”兩人一起行禮。

  “怎么樣?”王華迫不及待問道。

  哥倆互相看看,王守義先慚愧道:“侄兒無用,找遍了門路,還是沒見到大哥。”

  “這也正常,”王守儉接茬道:“爹,張公公跟我說,劉瑾正在炮制一份‘奸黨’名單,因為惱怒大哥在彈章中以‘權奸’稱之,所以準備把他的名字放在前列。正因如此,下面人肯定要對大哥嚴防死守的。”

  “這樣啊…”王華喟嘆一聲,緩緩坐下,以手支額,看上去又老了幾歲。

  “不過張公公說,也不是沒有轉圜之機…”王守儉又猶豫道。

  “什么?”王華看向次子,眼里不禁又燃起一絲希望。

  “張公公說,劉瑾素慕父親為人,托他轉告父親,當年與父親有舊,父親若能…去見他一面,便可赦免大哥,讓他官復原職,父親還可…入閣拜相。”

  “我那邊的人,也是這么說的。”王守義附和道。

  “…”王華聞言沉默良久,終究緩緩搖頭道:“我不能去。”

  “劉瑾如今權勢滔天,父親拒絕他的話,他肯定要發作在大哥身上了…”王守儉小聲道。

  “你大哥有你大哥的道義,為父也有為父的操守…”王華臉上的皺紋深重了許多,溝溝壑壑里刻滿了痛苦之色。

  “為父是大明第三十五位狀元,必須為天下讀書人做好榜樣。我不能像胡廣一樣,讓狀元郎的榮光再度蒙羞了…”

  王狀元說著,痛苦地老淚縱橫道:“只能對不起伯安了…”

  皇城北安門內,司禮監公廳大堂。

  掌印太監劉瑾頭戴鋼叉帽,穿著紫色的紗袍,端坐在正位上,幾位秉筆太監捧著奏章,輪番讀給他聽。

  因為劉瑾不是內書堂出身,文化水平有限,便用這種方式來替皇上掌管國政。

  “大哥,太仆寺卿陳馬政四事,一餋京營戰馬,謂宜將團營官軍詢驗家產,分為等第餋馬。其舊例樁頭朋合銀兩宜行革去…”

  “嗯,這法子不錯。”劉瑾雖然識字不多,對政務卻頗有見解:“從前由所有軍戶集體分攤養馬所費,但軍戶貧富不均,窮人砸鍋賣鐵,富人只需九牛一毛,太不公平了。”

  頓一下,劉瑾接著道:“還是按家產分等第養馬更好,富人就是該多出錢,窮人都窮得只剩骨頭了,就是敲骨吸髓,也榨不出油來。”

  “是,老大高見。”秉筆太監羅祥忙稱贊道:“之前那些文官也不知怎么想的,總是往窮人頭上攤牌,這不是逼人造反嗎?”

  “怎么想的?因為他們的根在富家大戶身上,當然不愿意刀子落在自己頭上了。”劉瑾卻看穿一切道:

  “咱們這些宦官可都是破落戶,不然誰愿意給卵子上一刀?那一刀下去,咱們就徹底沒根兒了。沒根兒就沒顧忌,當然要挑肥羊來宰。”

  “老大,咱們的根兒在皇上身上。”另一個秉筆魏彬忙提醒他道。

  “我們只是皇上的狗…”劉瑾卻一臉蕭索道:“別他么往自己臉上貼金。”

  “是,老大教訓的是,咱們不配。”秉筆們忙唯唯諾諾,他們能感覺出來,自從死里逃生之后,劉老大的心態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首席秉筆、提督東廠丘聚便換個話題道:“大哥,奸黨名單擬出來了,請大哥定奪。”

  說罷,便將一份密密麻麻的名單,奉到劉瑾面前。

  劉瑾接過來,打眼一看,打頭的是兩位致仕大學士劉健、謝遷,緊隨其后的是尚書級別的韓文、楊守隨、張敷華、林瀚。

  然后是代寫彈章的李夢陽,請求召回劉謝的言官戴銑、蔣欽等二十一人,以及營救戴銑等人的王守仁、劉瑞、朱琉等二十五人。

  加起來共計五十三人。

  “好好,把這些人都打成奸黨,讓他們永世不得翻身!”劉瑾快意道:“看看誰還敢蹦出來反對咱們?!”

  “那老大,就這么定了?”丘聚請示道。

  “等等…”劉瑾卻想起一事,問道:“把咱家的話,跟王老狀元帶到了嗎?”

  “老大,帶到了。”提督團營太監張永答道。

  “那王狀元什么反應?”劉瑾問道。

  “沒什么反應…”張永小聲道。

  “嗯…”劉瑾聞言皺眉良久,吩咐道:“再給王狀元帶話,咱家給他最后一次機會,不然我讓他兒子死!”

  說到最后,老太監已是咬牙切齒了。他如今分外受不了別人忤逆自己…

  然而第二天,張永帶回了王華的答復——

  “感謝劉公公,但路是犬子自己選的,一切后果都是他咎由自取,我這個做父親的也不能干涉。”

  “好好。王老狀元,既然你也要咎由自取,那就別怪咱家不客氣了!”劉瑾恨得摔了茶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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