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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覆試

第二百七十七章覆試_狀元郎__筆尖中文  五月廿四日,院試覆試,也是唯一的一場覆試。

  依然還是五更點名,搜身入場,一切規矩與頭場相同。而且一回生二回熟,這次大伙兒的動作都麻利多了。

  就剩一百個考生了,一切都從容太多。

  天亮前,所有人都各就各位,靜待大宗師駕臨…這回所有考生都在明倫堂中,由大宗師親自監考。

  等了足足半個時辰,直到天光大亮,才敲起了升堂鼓。

  身穿緋袍的大宗師,在眾屬吏簇擁下,從屏風后轉出。

  “拜見大宗師!”考生們忙起身,一起作揖恭迎。

  “免禮吧。”大宗師在大案后坐定,擺下手。

  “謝大宗師!”眾考生這才回位子上正襟危坐。

  “諸位從二月初一直考到今天,終于到了最后一場。”大宗師看著一百位考生,和顏悅色道:“每一位都很不容易,如果本院能做主,我愿意把你們都錄取。”

  雖然都知道大宗師說的是客套話,但考生們心里還是暖洋洋的。

  “但是朝廷有規矩,必須嚴格按學額錄取,所以你們中有一半人要明年再來了。”大宗師輕嘆一聲道:“這一場考五經題一道,時務策論一道。爾等各按本經全力作答,切不可大意,不然一定會馬失前蹄的。”

  “是!我等謹遵大宗師教誨。”考生們齊聲道。

  “放題吧。”蕭提學便當眾撕開一個火漆封口的信封,取出五道五經題。

  水學正趕忙用大楷抄在紙上,抄完一道便貼在一塊考牌上,最后把五塊考牌一起豎在考生面前。

  五道題不必全做,考生只需作自己本經那一道即可。

  蘇錄便將《禮記》題抄錄在稿紙上——

  《記》曰:‘鄉飲酒之禮,所以明長幼之序也。’又曰:‘禮者,天地之序,君子以慎其獨。’觀于圣人之鄉黨,而禮意備焉。夫飲酒至末節也,而圣人謹之若此,豈非以禮者履也,履乎至小而統乎至大者哉?

  從這道題就能看出四書題和五經題的區別,前者大都以一兩句四書原文為題,考的也都是泛泛之談的大道理。后者的題目則篇幅較長且義理更深,側重經術專精與制度性闡釋,難度要大得多。

  其實這道題在五經題里算是淺顯的了,至少比剛山先生讓蘇錄做的那些題目容易。這是因為大宗師考慮到年輕的學子剛剛治經,如果考得過于深奧,他們根本應付不過來,只會便宜了老梆菜。

  童試童試,進學的生員當然越年輕越好了。所以很多省份童試時,才會按已冠、未冠分開出題。

  本省作為邊陲之地,沒條件分那么細,但大宗師都會在出五經題時手下留情,就是為了照顧年輕的考生…

  管它簡單還是難,做就是了。

  蘇錄仔細審題,此題以《禮記鄉飲酒義》與《論語鄉黨》為核心,通過‘鄉人飲酒’這一具體禮儀,來闡釋儒家‘禮以立人、禮以治國’的核心思想。

  屬于一道以小見大的禮學闡述題。

  做這種題的思路跟四書題截然不同,它不像后者一樣,自由度那么高,而是必須要將經義準確地闡述到位。

  譬如破題,必須以‘尊長’‘慎微’二詞凝練題旨,強調禮的核心是內在誠敬,而非外在形式,符合《禮記》‘禮者,內得于己’的觀點。

  承題則當引《儀禮》分述鄉飲三禮,闡明‘明長幼之序’的制度基礎,再將抽象禮義轉化為具體儀節——列爵、設俎、升降之節,體現‘辨禮之跡’的考據功夫。

  之后每一部分也各有明確的任務要求,每一部分都要有理有據,共同組成一篇邏輯嚴謹的小型論文。

  如果不能將所有知識點基本闡述到位,任你文章做出花來,也得不到高分。

  對習慣了發散思維的讀書人來說,作五經題確實是很痛苦的事情。很多人讀了半輩子書,作的四書題花團錦簇,五經題卻慘不忍睹,就是因為缺乏嚴格的學術訓練。

  但這對蘇錄來說不成問題,他可是科班出身的金牌講師,又經過剛山先生嚴格的訓練,五經題其實才是他真正的拿手好戲!

  只是之前縣試州試沒機會展現出來罷了…

  這回托大宗師的福,終于可以好好做一篇五經題了。

  審完題,蘇錄先在心里構思一番,接著開始畫思維導圖,將解題思路和所有知識點都提綱挈領列出來。

  這時,蕭提學也從大案后起身,開始在明倫堂中巡場。

  走到蘇錄身邊時,他站住腳,端詳著這個賈知州口中的龐老前輩高足,被知縣知州玩命追捧的瀘州神童。

  只見這是個十分俊秀,靈氣十足的年輕人,且有著與年齡不符的從容沉穩。哪怕在冥思苦想的時候,也看不到他表情有任何變化。

  蕭提學又好奇地看了看蘇錄的稿紙,不由一愣,隨即眉頭緊皺,這都是些什么鬼畫符?怎么還橫著畫了棵樹?

  莫非龐老前輩只教了他四書,沒來得及教他五經?唉,年輕人真是好高騖遠,治什么《禮記》?先治個容易入門的大經,進了學再說嘛。

  他不禁搖搖頭,既有些失望,又暗暗松了口氣,這樣師弟就可以獨享小三元的榮光了…

  不然開出個雙黃蛋,還得費力跟楊老師解釋。

  蘇錄做題的時候心無旁騖,根本不知道大宗師在自己身邊走了一遭…

  做完思維導圖,他又反復檢查全部流程,確定思路正確,沒有遺漏知識點,這才開始對照著導圖打草稿。

  等到他將一篇兩千余字的大文章寫完,已是日上三竿了。

  擱下筆,蘇錄活動著酸脹的手腕,這才感覺口干舌燥。

  這時節正經進了夏日,哪怕是在通風良好的明倫堂里,依然熱得人一脊梁汗。

  他便拿出水壺,啵的一聲,喝了幾口補充下水分,這才收起壺,重新審閱草稿,仔細修修改改…

  午飯后,蘇錄再次做一番修改,終于將文章定稿。

  這才換一支小白云,從卷袋中拿出試卷,在午后的微風中一筆一劃謄抄起來。

  寫完檢查一遍,依然一字不差,沒有任何謬誤缺漏,格式也沒有問題,蘇錄便擱下筆,長舒口氣。

  他不禁暗嘆,五經題的消耗就是大,一篇頂兩篇四書文都不止…

  也不知道這是《禮記》獨有的問題,還是五經都有?

  待到考卷的墨跡徹底干透,蘇錄便將折頁冊合起來,收入卷袋中。

  左右無事,他便如老僧入定般閉目養神起來。

  如果仔細端詳,能發現他鼻吸口呼、勻細柔長,而且每次呼吸都不同——‘噓、呵、呬、吹、嘻、呼’,如此六式循環往復。

  這是老山長教他的一套吐納之功,相傳乃南朝道士陶弘景所創,可以祛病強身,延年益壽。

  考慮到老山長已經八十了,還越活越精神,蘇錄決定信他。

  但在大宗師看來,他這就是睡著了…

  而此時其他考生還都在奮筆疾書,蘇錄這樣就顯得格外突兀了。

  蕭提學不禁又搖了搖頭,這小子比所有人動筆都晚,完事兒卻比誰都早。

  而且他治的還是最難的《禮記》,這么短的時間,就是蕭提學本人也很難作到盡善盡美,更別說他一個剛學了一兩年的童生了…

  ‘不用看,他這篇文章一定慘不忍睹。’蕭提學又犯了難,要是把他的名次取得太低,考完試還怎么去拜見龐老前輩?

  ‘不管怎樣,給他個第六吧…’蕭提學暗暗盤算。因為前五一定是五經的第一,此謂五經魁。在有五經的考試中,都是如此。

  所以蘇錄五經題做得太爛,就是想給他前五都不可能。

  除非其他人比他做得還爛…

  但那是不可能的。蕭提學看了看手中的童生冊,瀘州是個重《禮》的地方,前十里足足四個治禮的學生,比例之高,令人咋舌。

  日暮時分,云板敲響,大宗師沉聲道:“交卷。”

  考生們全都住了筆,捧起試卷依次上前,端正擺放在桌案上,然后作揖告退。

  待考生全部離去,幕友將一百份試卷,按經分為五摞。

  最多的自然是《詩經》,三十二份;其次《周易》三十份;《尚書》十八份,最少的自然是《春秋》和《禮記》了。

  其中《禮記》只有八份…

  看到這個結果,蕭提學略略有些意外,原來瀘州治《禮》的同樣不多,只是都比較厲害。

  他忽然想起來去年的黃甲傳臚朱琉,治的就是《禮》,便明白了,那應該都是朱家的子弟…

  五位幕友正好分治五經…當初他招聘就是這么招的…便各拿著自己本經的那一摞下去初審。

  那位白胡子老先生治的是《禮》,所以手里只有八份卷子,只見他一邊閱卷一邊嘖嘖稱奇,其他先生不得不請他安靜一點,都影響人家閱卷了。

  “抱歉抱歉,實在是見獵心喜,沒想到就這么幾份卷子,居然各個都是高手!”白胡子老先生歉意拱手道。

  “哦?這么說這回《禮》房的質量很高咯?”胖先生笑問道。

  “是,篇篇都很扎實,我都不知道該推薦誰為經魁了?”白胡子老先生點點頭,說著翻到下一份考卷,看了一會兒便張大了嘴巴,之后便再也沒合上過。

  “我知道該定誰為經魁了!不,案首也非他莫屬!”白胡子激動地一翹一翹,拿起那考卷語無倫次道:

  “東翁,快開開眼吧,《禮》文還可以這么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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