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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州案首

第二百六十二章州案首_狀元郎__筆尖中文  張先生和海教諭兩人的反應卻是:“又來了…”

  “為什么要說‘又’?”鶴山書院的先生對發生在合江的奇聞并不了解。

  “縣試時,大老爺也是頭場才考到一半,就點了弘之的案首。”張先生便一臉無奈道:“本來以為大老爺就夠胡鬧的了,沒想到老公祖更過分。”

  “是啊,上回好歹已經到下午,小蘇先生把卷子全部答完了。”海教諭也是搖頭嘆氣:“這回可好,才上午,剛打了個草稿就把州案首拿下來了…”

  這哪是無奈?分明就是炫耀。

  幸好鶴山書院的師長們也把蘇錄當成自己人,要是被另外兩縣的人聽到,指不定得罵的多難聽。

  “弘之,你到底做了一篇什么樣的文章?竟然讓大老爺一刻都不肯等。”劉先生好奇問道。

  其他先生也紛紛望著蘇錄。

  蘇錄卻不想再提那篇文章,勉強笑笑道:“估計沒多會兒你們就能看到了。”

  眾人這才發現,他雖然入場的時間非常短,但臉上難掩疲憊,顯然消耗不小。

  “好好,你先休息一會兒。”周山長服務周到道:“咱們書院有馬車,要不要上去躺一躺?”

  “不至于。”蘇錄擺擺手。

  “那我派車送你回家?”周山長又熱情道。

  “不用,我等等我爹和我哥。”蘇錄道聲謝:“多謝山長,我沒事的。”

  然后便跟著張先生和海教諭回到了茶棚。

  海教諭又涮了個茶碗,準備給他倒水,蘇錄卻搖搖頭,從考籃中摸出錫水壺。

  “還沒來得及喝一口呢。”蘇錄啵的拔掉塞子,呷一口干娘親手調制的薄荷鹽梅水。

  說著笑道:“我不是在炫耀。”

  “你現在說啥都是在炫耀。”張先生不禁笑道:“所以咱們還是聊點別的吧。”

  蘇錄看看張先生又看看海瀚,輕聲問道:“怎么,去年新開的社學出問題了?”

  “啊?”海教諭目瞪口呆。“大老爺跟小蘇先生說過嗎?”

  “沒有。”蘇錄便對海瀚笑道:“我看你欲言又止,我們先生又顧左右而言他,就猜到你肯定有事兒了。又能跟我扯上點兒關系的,就這件事了。”

  “你小子真是一顆七竅玲瓏心啊。”張先生贊嘆道。

  “打住打住,這可不吉利呀先生。”蘇錄忙笑道:“我可不想當比干。”

  心說當比克還差不多。

  “那你有辦法嗎?”張先生問道。

  “先把情況跟我說說。”蘇錄卻對海瀚道。

  海瀚便將之前所講又復述了一遍。

  蘇錄聽完問道:“一百二十所社學,近萬孩童失學…這些話你跟大老爺說過嗎?”

  “說過,當然說過。”海瀚郁悶道:“但大老爺說,他們本來都撈不著上學的。現在免費讓他們上一年,還識了不少字,已經足夠了。所以應該感謝他,而不是埋怨他。”

  “真能自洽…”蘇錄搖頭失笑,但不管別人怎么評價大老爺,他是不能說盧知縣半個不字的。

  “大老爺是自洽了,可是孩子們就失學了。”海瀚嘆氣道:“當然我也理解,今年州里沒撥款,這兩千兩銀子全得縣里出。縣里去年花錢又太猛了,今年難免捉襟見肘…”

  說著他巴望著蘇錄道:“但無論如何,給人希望又奪走,實在太殘忍了,怎么也得讓這批孩子再念兩年吧。”

  他已經把期望降到了最低…

  “海大哥別急,”蘇錄輕拍海瀚的肩膀,低聲耳語道:“放心,不出意外的話,你回去時,事情就會有變化。”

  “怎么講?”海瀚不解問道。

  “天機不可泄露。”蘇錄卻賣起了關子。“放心。要是我說錯了,一定會幫你再想辦法的。”

  “好吧…”海瀚將信將疑地點點頭,他找蘇錄本來就是死馬當活馬醫,自然也不能強求他。

  三人又說了會兒閑話,便見學宮大門再度敞開。

  所有人都探頭望去,想看看是誰出來了,卻見是兩列穿著簇新號衣的皂吏,前頭兩個手里打著肅靜牌,州試旗,后頭打著各色的旗號,皆有講究。

  “放榜的來了。”海教諭、張先生異口同聲道。

  茶棚里的其他人便笑道:“怎么可能,這才剛開考呢…”

  話音未落,便見州學水學正捧著一張紅榜而出,后頭跟著四名書吏,各捧著漿糊、鉛錘、杌子等物…

  “還真是去放榜的。”一眾外場官都覺得稀奇,紛紛出了茶棚,跟上去查看。

  張先生和海教諭也不例外,卻見蘇錄坐在那里不動。

  “給你放榜你不去?”張先生拉著蘇錄道。

  “不去,我可不想當面挨罵。”蘇錄搖搖頭,對二月初二的遭遇心有余悸。

  “唉,好吧,我替你去看。”張先生那日也在現場。

  想想確實,蘇錄還是不露面的好。

  學宮街口人頭攢動,送考的家屬都被攔在了這里,鬧哄哄像菜市場…

  雖然幫不上什么忙,但家屬們都不愿意離開,仿佛不陪在外頭,不足以體現對考試的重視。

  不光老板娘、小田田、蘇有馬、田總管全都守在這,就連朱家的公子小姐們也不能免俗…當然,他們是來給朱子恭朱子和陪考的。

  但朱茵顯然不是,她早晨來了之后,就沒看兩個弟弟一眼。

  朱家小姐起了個大早,盛裝打扮,就是為了美美地向蘇滿福一福,說聲:‘師兄考試順利。’

  又奉上了自己精心焙制的百花餅…

  蘇滿雖然禮貌地收下了,但絕對不可能往嘴里送的。這師妹瘋瘋癲癲的,吃出事來算誰的?

  但他能收下,朱家小姐就很高興了,一直目送著蘇滿的背影消失在學宮街上,這才把剩下的餅,分給兩個弟弟道:“好好考。”

  “還有我們的份兒啊?”

  “再廢話就沒有。”朱家小姐哼一聲。

  待家里考試的時候進去了,她便挽著老板娘的胳膊,輕言細語攀談…

  老板娘聽了朱家小姐的話,驚訝地張了張嘴,但很快就神色如常,笑著跟她聊起來。

  倆人還挺投機,一聊老半天,不過也正常,陪考的時候不就是磨牙花子打發時間嗎?其他人也三五成群,聊得不亦樂乎。

  不知不覺天光大亮,旭日東升。

  這時便見萬丈金光中,街口的柵門敞開。兩隊胥吏打著儀仗出來,后頭還跟著個手捧紅榜的綠袍官員。

  “這是要貼啥告示嗎?”眾人便跟著來到了學宮街口的告示牌前。

  書吏踩著杌子刷好漿,從水學正手中鄭重接過大紅榜,端正貼在了高高的告示牌上。

  便有人高聲念道:“照得州試頭場開閱,合江縣案首蘇錄首篇四書文,極盡孝悌之誠、肺腑之慨!至純至性,感泣鬼神!”

  “夫孝者,百行之先,王化之基。本官展讀再三,特擢蘇錄為本年州試案首,張榜曉示闔州士民。望諸生以茲為范,力學修身,共敦人倫之厚,同襄文運之昌!”

  “瀘州知州奉政大夫賈,正德元年四月初一…”

  眾家屬聽得目瞪口呆,紛紛跟旁人打聽,是不是自己以為的那個意思。

  “就是說第一名已經定了!”小田田跟黃峨學了一年,聽這種半文半白的告示毫不費勁。剛要驕傲地宣稱那是自己的哥哥,卻被蘇有馬拉了一把,示意她不要聲張。

  “搞啥子嘛?!”果不其然,眾人的反應跟合江縣試那回如出一轍,震驚之后便開始生氣。

  “這才開考屁時沒有,就先把案首定了?!”

  “胡鬧,那還考什么?直接把案首給那瓜娃子多省事?”

  “黑,太黑了!”群情激憤間,越罵越難聽。

  小田田眼淚都快下來了,怎么我哥中案首還要被罵?

  好在知州大人身為兩榜進士,注重官聲,不會像不要臉的盧知縣那樣,為了制造效果故意挨罵。

  水學正又取出一張紅榜,命人貼在第一張邊上,上頭正是用大楷抄錄的蘇錄那篇文章。雖然沒有書法配合,看不出全部的韻味,但讓質疑者住口,已經綽綽有余了——

  眾位先生都迫不及待想看看,到底怎樣是一篇神文,能把賈知州迷成這樣。便紛紛大聲念起來:

  “孝者,憾之極也,悔之晚矣!…色難之旨,微乎微乎!敬養之別,嚴乎嚴乎!”

  一開篇就把他們全震住了,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很快便全數沉浸在這篇雄文中,感情充沛地齊聲吟誦!

  大部分百姓雖然聽不懂‘色難’‘蓼莪’之類是什么意思,卻被那節奏鏗鏘、富有韻律的吟誦聲深深地吸引,感到無比的震撼。

  而且也有他們能聽懂的部分,譬如束股和大結曰:

  “往而不可追者,年也;去而不可見者,親也。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父母去,此生僅余歸途。搴帷拜母河梁去,白發愁看淚眼枯。慘慘柴門風雪夜,此時有子不如無!”

  “孝之為道,知之晚矣。君子早知,‘色難’不難!莫待北堂萱萎,徒泣南陔之詩…”

  先生們念完之后,告示牌前已是一片抽泣聲。百姓雖然不似游宦多年的官員,會有那般痛徹心扉的領悟。但僅僅他們能聽懂的部分,就已經讓很多人感到難過了——

  往而不可追者,年也;去而不可見者,親也…

  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父母去,此生僅余歸途…

  ps.祝大家的父母健康長壽!

  請:m.badao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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