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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縣試

第二百四十一章縣試_狀元郎__筆尖中文  蘇錄看那首道四書義的題目——而眾星拱之子曰詩三百。

  便知此題為截上搭下題,前半截‘而眾星拱之’出自《論語為政》,‘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

  后半‘子曰詩三百’出自同篇‘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

  兩句話并不相干,所以這又是一道‘隔章無情截作題’。

  這種題型難度頗大,不過單就這道題本身并不算難。因為前者說的是教化,后者說的同樣是教化。

  所以蘇錄瞬間就想到,破題需緊扣‘為政以德’與‘詩教無邪’的內在關聯——二者皆為圣人垂教天下的載體:

  北辰居中不動而眾星環繞,喻圣人以德行凝聚人心。

  詩教同樣可正民心、厚人倫。

  前者是政德的具象,后者是文德的載體,合而觀之,可見孔子‘為政’與‘為教’一體兩面的治世思想。

  一旦參透出題者的玄機,截搭題就變成了普通的四書題,接下來只需要正常破題作文即可。

  蘇錄手握香片,輕嗅著那如蘭似麝的香氣,閉目構思片刻,便提起魁星點斗筆,在墨盒中蘸飽了墨水,筆走龍蛇于稿紙之上——

  ‘德立政弘,本立道行;詩旨無邪,百篇歸正。’

  ‘德為政原,若北辰凝而星共;詩以正范,猶圣言簡而篇齊。’

  ‘嘗謂圣人之道,一德一正。德立政弘,本固而化行;正著詩歸,宗定而旨一。觀星拱知政本,味詩旨知教宗,體用相資,無二理也…’

  一篇六百七十字的八股文一氣呵成,蘇錄擱下筆,略略活動一下手腕。這篇文章他差不多用了半個時辰…

  雖然考場中沒有報時,但蘇錄經過多年練習,已經可以相當精確地估計時間了。

  既然這道截搭題是重中之重,他也就不著急做下一道題了。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先喝口水潤潤嗓子,從早晨出門到現在快兩個時辰了,他還一滴水沒沾呢。

  蘇錄抽出最下層考籃,拿出水壺,啵的一聲拔掉塞子。

  考場中針落可聞,考生們要么冥思苦想,要么在努力打草稿,聽到這一聲齊齊嚇了一跳,有人還‘啊’了一聲。

  “啊什么啊?!”監考的書吏登時怒喝。

  那考生都快委屈死了,你不問那人啵什么啵,問我啊什么啊?

  好在他是考了好幾回的老童生,知道這時候張嘴就會動輒得咎,便低下頭一聲不敢吭。

  蘇錄也不敢回頭,只能在心里暗暗抱歉。但水還是要喝的,他輕輕抿一口已經放涼了的‘薄荷鹽梅水’,只覺喉間一冰,鹽梅和薄荷的酸冽便在口腔炸開,讓他精神一振。

  蘇錄也不敢多喝,抿了幾小口便小心翼翼扣上塞子,這回一點動靜沒發出來。

  把水壺放回考籃,他便帶著滿嘴的清爽和回甘,對做好的文章精益求精起來。

  一直改到滿意為止…

  而這時在他腦中‘后臺運行’的第二道大題——‘君子上達,小人下達’也已經形成腹稿了。

  這道題出自《論語·憲問》,而且是完整的句子。比第一道題簡單太多。蘇錄剛入太平書院時的月課考題,都比這個難。

  當然,再簡單的題目,也得保證文章的質量。

  所以蘇錄并沒有草率下筆,而是從頭審題構思,確定自己的腹稿沒什么問題,才提筆開始打草稿——

  ‘義理為上,君子所達;功利為下,小人所趨!’

  破題之后,又是一氣呵成,同樣六百七十字左右!

  這回用的時間更短…

  蘇錄不急不躁,又精益求精反復推敲起來,感覺改無可改后,才將上午所作的所有稿紙裝入卷袋。

  然后他彎腰抽出二層考籃,輕輕擱在桌上。再把水壺拿上來,慢慢慢慢拔掉塞子,愜意地呷一口。

  開飯!

  蘇錄將一層層的油紙袋打開,把里面的四樣糕點、火方熏魚擺在瓷碟里,然后抽出筷子,夾起一塊送入口中,動作優雅而從容,而且一點聲音都沒有。

  可是它有味啊…

  考場中很快便彌漫著火腿和熏魚的香味,忙了一上午的考生們不由自主狂抽鼻子。緊接著肚子咕咕此起彼伏,有如池塘中的蛙群。

  這下他們的大腦直接斷電了,哪里還有什么思路?只好也先清空了桌面,拿出各式各樣的吃食,把午餐用了再說…

  這邊蘇錄也沒敢吃太多,淺淺用了四塊糕點各一,火方熏魚各二,便擱下了筷子,以免待會兒暈碳。

  喝點水清清口,他就收攤了…

  蘇錄又從考籃中摸出手巾,先擦干凈手,再把桌面仔細擦干凈,這才將草稿紙從卷袋中,重新拿出來。

  然后他再次檢查兩篇作文。這一遍除了重新推敲平仄韻腳,讓文章更加鏗鏘律動之外,再就是按照規范檢查公諱官諱格式之類…

  完事之后,他竟重新默寫了兩段《孝經》一遍。跟第一遍的比對無誤,這才從卷袋中取出了正式的答題紙,先在首頁填上身份信息,繼而翻到第二頁開始一筆一劃謄抄起來。

  這時他進入了極度專注的狀態,就是天塌下來,眼皮也不會抬一下。

  等他將兩段《孝經》、兩篇八股文共計一千八百四十六個字,一口氣謄抄完畢,又小心把毛筆套上筆筒,蓋上墨盒。這才活動著手腕,長舒了一口氣…

  蘇錄再次仔細檢查一遍,確定所有文字都謄抄無誤,這時卷子上的墨跡也徹底干了。

  他便合上考卷,將浮票一分為二,從考籃中拿出漿糊瓶,用簽子挑一點抹在浮票四邊上,然后小心翼翼將那半張浮票粘在了自己的姓名欄上…

  蓋上漿糊瓶,蘇錄就坐在那里,定定看著漿糊干。除此之外,他實在不知道該干什么了。

  其實要不是劉先生教導他,不要過早交卷,他上午就能干到這一步,回家吃飯都來得及。

  他已經盡其所能,放慢節奏拖延時間了,可現在才剛進未時,也就是下午一點…

  距離考試結束,還有整整兩個半時辰呢。

  夭壽啊,這五個小時該怎么熬啊?睡覺的話會不會被認為藐視考場呀?

  要不,再給自己出道題做做吧?

  明倫堂左邊的號舍內,蘇有才同志卻是另一番光景。

  他的兒子已經窮極無聊到給自己出題了,他還在抓耳撓腮地構思第一道截搭題…

  蘇有才的腦子確實不如他兒子的腦子靈光,但也不至于一上午就默寫了兩段《孝經》。

  其實他已經用蘇錄教的方法,輕而易舉就破解了出題人的思路,將上下兩截聯系起來,也知道文章該講什么道理了。

  可是一寫出來,他就覺得這里不滿意那里不滿意。

  于是他決定,用枚舉法…

  半天時間,有才同志已經正破、反破、明破、暗破、順破、逆破…用六種方法破題,寫了九個梗概了!

  他將九張稿紙平鋪在桌上,把腦袋都揉成了雞窩,也沒挑出個最滿意的…

  監考的書吏都不敢看他了,感覺多看他一眼都會窒息。

  明倫堂中,原先的課桌椅都已經搬去考場。

  取而代之的是縣太爺的大案。案前兩側各設一排長桌,曹縣丞、包主簿、海教諭、尤幕友等人依次而坐。

  第一場從來都是亂七八糟,所以也沒好監考的。大伙兒都很輕松,喝著茶聊著天,好不愜意。

  但別處監考,考官們的話題總會圍繞著當年赴考的經歷,吹牛逼講趣聞,樂此不疲。

  這里所有人都很默契地,把話題避開了考試和科舉…

  因為曹縣丞和包主簿都是舉人出身,海教諭、尤幕友雖然都是監生,但人家都是貢監,也比大老爺的例監高半頭。

  所以這里就大老爺學歷最低…只要是聊科舉,不管怎么聊,哪怕是自貶自黑,也可能會被大老爺懷疑是在陰陽他。

  但是在這里不聊科舉,聊風月太不嚴肅,聊河工太傷腦筋。

  所以大伙兒聊了半天,實在無話可說了。

  “大老爺,要不咱去巡個場吧?”尤幕友適時建議。

  “好好,不閑聊了。”盧知縣趕緊點頭,竟也有點如釋重負。“諸位隨本縣巡場去。”

  每次監考,他總覺得別人會陰陽自己,每一句話都會引起他的警惕…

  “遵命。”眾佐貳忙起身,隨著大老爺出了明倫堂。

  “往左還是往右?”盧知縣站住腳。

  “往左吧,以左為尊。”尤幕友看似隨意地答道。

  “嗯。”盧知縣應一聲,便走到了左邊第一間考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第一排靠窗的蘇錄。登時心情大好道:

  “一出門就看見蘇神童,今年縣試肯定鴻運當頭。”

  “走,看看他答得怎么樣了?”說著便率領眾人進了考場,徑直走到他的桌邊,低頭去看他的答卷,就看蘇錄作文的題目是:

  ‘禮者天地之序也…’

  盧知縣登時就傻眼了,恨不得把其余的人都攆出去,然后敲著蘇錄的腦袋道:

  ‘嫩這是弄啥嘞?老子考的是四書題,你怎么做起五經題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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