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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待業青年與一音聯

第七十九章待業青年與一音聯_狀元郎__筆尖中文  結果是,春哥兒過于樂觀了。說是有幾家邀約,但當他上門面試時,卻遇到了同一個麻煩——自己實在太年輕了。

  誰也不想用個不滿十八歲的先生呀!靠不靠譜另說,怎么鎮得住那幫皮小子?

  有兩家看在他縣試第三的名頭上,讓他先試講幾個月再說,卻被春哥兒斷然拒絕了。

  明明說好的是請我來當先生,怎么又成試用了?士為知己者死,不為不信任自己的人效力!

  結果面試了一圈下來,一個都沒成。大伯娘是不愿他離家太遠…這下可好了,直接家里蹲了。

  大伯給他到處打聽,看有沒有合適的去處,但這就不知道啥時候有信了。

  雖然大哥不想吃閑飯,但差事急是急不來的。而且這么多年苦讀下來,他早已身心俱疲,在家休整一段時間再出發,其實是必須的。

  可春哥兒偏又是個閑不住的性子,每天喂豬看孩子,放牛種莊稼,把秋哥兒當年那一套全都撿起來了…

  只是,他從來十指不沾陽春水,什么家務都沒干過。喂豬豬跑,看孩子孩子倒,放牛牛啃別人莊稼,下地割草能割到自己腳腕子…

  弄得家里人都不敢讓他干活了。大伯娘說:“兒啊,你就歇著啥也不用干,看你干活我心慌。”

  他尋思干不了家務,那就晚上帶著秋哥兒卷一卷吧。沒想到蘇錄已經卷到無以復加了,所有的時間都安排得滿滿當當,根本沒有他插一腳的地方——

  先生教的駢文,山長教的散文,蘇有才教的韻律,哪一個春哥兒也替代不了。

  春哥兒終于明白了那句‘百無一用是書生’,也明白了為什么說讀書人除了做官就是教書,因為他么根本干不了別的。

  心高氣傲,自尊心超強的縣試第三,一時竟成了吃閑飯的待業青年,日子那是相當的苦悶。

  他本來話就少,現在更是一天說不了幾個字了…

  這天五月初四,第二天是逢五旬休,又是端午節,蘇錄放假。

  他這才發現,決定‘逢五旬休’的先生實在是個人才呀。不僅月課,端午和中秋兩節假,也會跟旬休日重迭。

  可書院他么不調休啊!兩天假日就變一天了,坑爹嗎這不是?!

  好在張先生還算人性,這天沒布置隨堂作業,下課云板一響,就放他們回家了。

  這會兒正是一年中白晝最長的時節,蘇錄到家時太陽還老高呢。

  便見大哥站在一樓雞棚里喂雞,手里端著雞食盆子,遲遲不往地下放。把雞急得圍著他打轉,撲棱著翅膀跳起來去夠雞食盆兒。

  大哥非但視若無睹,口中還不斷的發出各種音調的‘嘰嘰嘰嘰…’

  看得蘇錄一陣陣心里發毛,心說大哥這才待業幾天,就憋出毛病來了?這也太要強了吧?

  “大哥。”他輕輕喚一聲,唯恐給‘發病’的春哥兒驚了魂。

  “哦,你回來了?”蘇滿聞聲驚喜回頭,頭頂砰的一聲,撞在了低矮的頂板上。

  一樓是很矮的,以小姑的身高都要彎著腰喂雞,他直著個腰,不撞頭就怪了。

  “哦!”春哥兒一聲悶哼,雙手抱頭,雞食盆子掉在了地上。餓急了眼的雞們馬上飛撲上去,終于吃上晚飯了。

  “大哥,你沒事吧?”蘇錄小聲問道。

  “沒事兒,還好我有發髻。”春哥兒揉著頭頂,貓腰從雞舍出來。

  “我說的不光是撞這一下,還有…你人沒事吧?”蘇錄手擋著門框,防止五迷三道的大哥再撞一下。

  “沒事兒啊。”春哥兒不解道:“我哪里不妥嗎?”

  “那你剛才在干啥?”蘇錄問道。

  “喂雞呀。”

  “但喂雞是‘咕咕咕’,不是‘嘰嘰嘰’呀。”蘇錄道:“而且只用平聲即可,不需要四聲俱全。”

  “哦。”蘇滿這才明白秋哥兒誤會了,笑道:“我是想起個一音聯來,一時想不出下聯。要不你來對一下。”

  “什么一音聯?”蘇錄問道。

  “就是整個上聯同音不同字。”蘇滿道:“你聽好了。”

  說完便念出了上聯,在蘇錄聽來,就是‘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

  他略一尋思,便笑著對道:“有了,我的下聯是…”

  在蘇滿耳中,便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

  “你可別糊弄我,我不光同音不同字,而且整段話還是個完整的故事。”春哥兒笑道。

  “巧了,我也是。”秋哥兒也笑道。

  “我這就把上聯寫出來,看你還怎么說大話。”兩人上樓進屋,來到小叔房,蘇滿便提筆寫出上聯道:

  ‘季姬集棘雞,雞饑濟。雞急躋笈,姬忌擊雞,雞殛,記《擊雞記》。’

  蘇錄便也接過筆來寫出下聯道:

  ‘施氏嗜食獅,獅適市。恃矢逝獅,拾尸石室,食獅,是《食獅史》。’

  “哈哈哈!”蘇滿觀之放聲大笑,豎大拇指道:“吾弟大有捷才!”

  “恰好看過篇類似的一音文,胡亂裁剪罷了。”蘇錄誠實地笑道:“而且平仄也沒對上。”

  “這種文字游戲不必強求格律,能對上就是極好。”蘇滿笑道。

  “是,能博大哥一笑就值了。”蘇錄笑道。

  “我是褒姒還是西施啊,還需要你哄笑?”蘇滿摸著自己僵硬的面部肌肉,這陣子確實有點不習慣發笑了。

  “不笑也沒事兒,哥本來就是走高冷路線的。”蘇錄忙安慰他。

  “我現在只剩下冷了。”蘇滿又習慣性地板下臉道:“對了,夏哥兒讓我告訴你,回來去趟你們干娘家。”

  “哦?”蘇錄一聽就知道是什么事,馬上迫不及待道:“走走,一起觀禮去。”

  “什么禮?”蘇滿不解。

  “去了就知道。”蘇錄不由分說,拉著蘇滿就走。“全當散散心了。”

  兩人穿過長長的街巷,來到了山坳坳里的何家大院。

  這半年干娘三口基本住在鎮上,原本還算氣派的院子過了個春天就荒了。

  上回來時,蘇錄看到門前到處都是野草,白墻爬上了綠苔。野蒿子在墻沿上肆意生長,拍鬼片正合適。

  此時的院門卻整潔如新,什么蛛網野草全都不見了,就連掉了的墻皮都被重新粉刷補好。

  “二哥真是個好人啊。”蘇錄輕嘆一聲,這肯定是夏哥兒干的。

  “那當然,而且起碼給了你八分好。”春哥兒還是頭一回來,自然不明白他這聲感嘆。問道:“這不鎖著門嗎?”

  蘇錄卻從門框縫里伸進手去,熟練地摸出一把鑰匙,打開了門鎖。

  就跟回自己家一樣…

  他領著大哥進去后,又重新鎖上門,把鑰匙掛了回去。

  這時蘇泰聽到動靜從里頭迎了出來,憨笑道:“大哥秋哥兒你們來了?”

  “嗯。”蘇滿點點頭。

  蘇錄笑問道:“二哥,是不是要開窖了?”

  “對的。”蘇泰點點頭:“我感覺差不多了。”

  “開窖,你們在釀酒?”蘇滿是二郎灘的孩子,自然對這個詞不陌生。

  “嗯呢。”蘇泰點頭道:“得今天上甑蒸酒之后,才知道成沒成。”

  “我說你咋神神秘秘的。”蘇滿說著忽然一愣:“不對,你們不是過年才認識這家的嗎?就算第一天就下了沙,也沒到上甑鍋的時候啊。”

  “我們沒那么變態。”蘇錄笑道:“二哥是上個月才下的沙。”

  “嗯。”蘇泰補充道:“十七下沙,十八入窖。”

  “那連二十天都不到呢!”蘇滿繃不住道:“胡鬧也該有個限度吧?”

  他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知道家族酒坊的高粱酒,要經過‘九次蒸煮、八次發酵’的復雜工序。每次發酵周期約為一個月,整整歷時八個月,才會進入‘七次取酒’階段。

  二十天連一次發酵周期都不夠呢,取的哪門子酒?

  “大哥說的那是咱家酒坊釀的好酒,我們這釀的是中低檔酒,用不了那么麻煩,一次發酵就夠了。”蘇錄笑著一擺手。

  “夠不夠還不好說,得等到開了窖才知道。”蘇泰嚴謹道。

  “行吧,看你們表演。”蘇滿就不說話了。

  開窖之前,蘇泰跟蘇錄先來到了廳堂中,那里擺著何家逝者的靈位。

  最新的兩塊黑木牌牌,便是葬身大丙灘的大何小何。

  蘇泰已經擺好了貢品,點上一炷香,深深四拜,一邊上香一邊沉聲道:

  “之前跟二位禱告過,要讓你們的二郎酒重見天日。今天是開窖的日子,小子再次禱告,我兄弟二人一定給干娘養老送終,把田田養大成人,把二郎酒發揚光大!”

  說著把線香插進香爐,沉聲道:“二位若同意,就保佑開窖大吉吧!”

  然后跟蘇錄退后,再次四拜。

  廳堂中忽然吹起一陣風,卷起裊裊香煙…

  拜祭完了原主,蘇泰便在兄弟們的陪伴下,來到后院的窖缸旁,神情鄭重地揭開了封泥。

  窖缸開封瞬間,一股混合著酒曲與發酵氣味的溫熱撲面而出。

  待到窖泥全部揭去,深棕黃色的糧醅便露了出來。

  蘇泰洗凈了手,捧起一把溫潤的糧醅,輕輕一擠,便有許多透明的液珠滲了出來。

  湊近細聞,酒香味并不算濃烈,反而能聞到發酵過的麩曲甜香,跟坤沙酒的糧醅確實不一樣。

  不過氣味干凈又直接,絕無腐敗氣息,這證明發酵至少是成功的。但出酒如何,還得等上甑蒸過才知道。

  ps.這章是還上月盟主‘小民一個哈’的,都是老朋友了。

  今天又是四更一萬二啊!等于之前的六更啊!

  請:m.badao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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