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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前路

第三十二章前路_狀元郎__筆尖中文  第二天,蘇錄終于不用起那么早了。

  但他還是準時在雞叫聲中醒來。強大的慣性下,蘇錄沒有馬上睜眼,而是默默復盤來到這里后的經歷…

  從最初時的迷茫無措,與周遭格格不入,到后來的如魚得水,徹底融入時代;從決心靠讀書改變命運,到使出渾身解數,沖刺一百天,終于驚險達陣…一天天、一幕幕,走馬燈似的在他眼前劃過。

  自己首先是幸運的,無與倫比的父兄給了自己最大的支持。同時也是正確的,一百天來的經歷,證明自己當初的決定沒有錯——在這個年代,讀書就是自己改變命運的正確途徑!

  而且結果也證明了,自己的學習方法是有降維打擊效果的。加上父母遺傳的好腦瓜和兩世為人的成熟心智,這才能在三個月里走完別人六年的路。

  雖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子的,但至少在這一縣三衛之地,在與同齡人的競爭中,自己還能擁有一定優勢。

  這讓自己‘考中秀才,吃半細糧’的人生目標,終于變得現實起來了!

  但也絕對不能松懈,別忘了自己,可是最后一名考進書院去的。

  前面個個頭腦聰明,基本功扎實,自己光靠背書,是不可能超過他們的。所以還得請父兄進行開學前輔導,指導自己該如何縮小差距。

  鑒于老爹都沒上過太平書院,還是大哥這位優秀應屆畢業生,在這個問題上更權威。

  然而,他的好運氣,似乎都在昨晚暫時耗盡了…

  吃早飯時,大哥突然向全家宣布:“明年二月就縣試了,所以今年我不在家里過年了。”

  長輩們似乎都知道,該吃吃該喝喝,毫無波瀾。只有蘇錄吃驚問道:“那大哥上哪過年去?”

  “去瀘州!”大哥便驕傲地公布道:“每年縣試前,咱們書院都會選送五名優秀畢業生,到鶴山書院文戰堂聽講一個月!”

  “文戰堂?”蘇錄悠然神往,如此中二的名字,一聽就知道是輔導圣地。

  “沒錯,鶴山書院是蜀中最有名的書院,由致仕的翰林親自擔任山長。文戰堂就是其專門,為最優秀的學生做考前指導的地方。可比一般的文會講學強多了!”

  “厲害!”蘇泰鼓掌道。

  “當然,若只是為了區區縣試,倒也不必如此興師動眾。”蘇滿又傲然道:“其實我是為了四月的州試!”

  “那要是州試也過了呢?”蘇錄問道。

  “六七月份,大宗師按臨,屆時可以參加院試。”蘇滿有些憧憬道:“通過了院試就是正式生員了。”

  “而且今年還是大比之年,如果能在六七月份考上秀才,就能趕得上八月份宗師在成都錄遺。錄取之后就能直通鄉試了。”他又忍不住暢想道:

  “然后是來年二月的會試,三月的殿試!所以如果有人夠強夠幸運,是可以在一年之間,從童生考中進士的!”

  但事實上,從‘我是為了四月的州試!’這一句開始,后面都是春哥兒的心理活動。

  在春哥兒的想象中,他已經披紅掛彩,御街夸官,文廟釋褐,都吃上瓊林宴了。

  直接顱內高潮!

  但這一切內心活動都沒上臉,春哥兒面上依舊清冷若關山秋月,彷佛世上沒有任何事能讓他動容的。

  所以當蘇錄問他:“那要是州試也過了呢?”

  春哥兒真正的回答是:“州試可沒那么容易過的,這里頭門道很多,說了你也不懂。”

  “哦。”蘇錄都已經快被春哥兒規訓好了,點點頭就不吭聲了。

  早飯后,哥仨便一起下樓,穿過悠長的街弄,往河岸邊的木棧橋走去。

  往常只要和大哥出門,蘇錄和二哥就自動淪為背景板。今天他明顯感覺跟自己打招呼的人多了…

  “喲,秋哥兒啥時候有空,來家給你十六弟開開竅。”

  “秋哥兒,過年帶你侄子兩天,教教他怎么上進唄?”

  “秋哥兒,你吃了什么聰明果嗎?是在蜈蚣嶺上挖的嗎?”

  “…”諸如此類的問題反反復復,搞得蘇錄不勝其煩,發現還是當背景板更好。

  蘇滿卻很高興,這下終于有人替自己吸引火力了。他這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做派,很大程度上,就是被七大姑八大姨們逼出來的。

  于是他勉勵蘇錄道:“你切不可自滿,到書院之后更要力爭上游,爭取一直成為街坊們心中的明星。”

  “我還明燈呢,管他們怎么想我。”蘇錄哭笑不得道:“出門這一趟,嚇得我過年都不敢再出來了。”

  “不出來也好,過了十五就開學了。你要認真溫書,一日不可懈怠,別忘了自己的名次。”蘇滿一開口,就是老班主任了。

  “是。”蘇錄點點頭,忙順勢問道:“只是我該學什么呢?跟我爹學學開題作文?”

  “不可。”‘蘇老班’斷然搖頭道:“就像寫字,第一筆寫歪了,后面補救就難了。”

  “哦。”蘇錄自然能聽懂,大哥是讓他別跟著老爹學作文。難道老爹的水平那么低?

  “你別想岔了,二叔浸淫此道二十余載,文章功力自然深厚無比。”蘇滿輕咳一聲,解釋道:

  “但是,世道已經不是二十年前的世道了。如今執文壇牛耳的李夢陽、徐禎卿等七杰,在轟轟烈烈搞復古運動,‘文必秦漢、詩必盛唐’。”

  春哥兒輕嘆一聲,接著道:“文壇七杰和他們的擁躉又正值盛年,各省的大宗師、秋闈的主考官,全都是他們的一份子,對八股文寫作的沖擊可想而知。”

  “明白了。”蘇錄恍然,原來是版本更新了,老爹還留在上一代。

  “那書院里教的就是最新的嗎?”他問道。

  “這你只管放心,太平書院可是鶴山書院的下院。”蘇滿與有榮焉道。

  “那鶴山書院很厲害嗎?”蘇泰悶聲問道,這也是蘇錄想問的。

  “你們連鶴山書院都不知道?也太孤陋寡聞了吧。”春哥兒一臉難以置信,為兩個無知的弟弟講解道:

  “鶴山書院是由南宋的理學大家——鶴山先生魏了翁所創,他在自己的家鄉蒲江,和宦游任所荊州、瀘州、蘇州,共建了四所鶴山書院。”

  蘇滿說完反問道:“四所書院同氣連枝、互通有無,你說還有什么是他們不知道的?”

  “哦哦。”蘇錄點點頭,佩服道:“大哥能去那里深造,真是太厲害了。”

  “我這不算什么深造,只能說是考前突擊一下。”蘇滿搖搖頭,羨慕道:“但從你們這屆開始,若能一直名列前茅,第三年就可以真的去鶴山書院深造了。”

  說著他羨慕地看著蘇錄道:“這是山長為你們爭取到的,一定要好好把握。”

  “是。”蘇錄點頭應下又問道:“那我這過年期間呢?”

  “繼續背書習字。”大哥沉聲道:“七杰排斥唐宋以來的散文,但不是單純的排斥駢文的‘辭藻堆砌’,也反對宋代理學散文的‘理勝于文’。”

  “那他們喜歡什么文風?”蘇錄問道。

  “他們推崇秦漢文章的‘有法而無法’…既有內在規律,又不拘泥于固定格式。”大哥為他講解道:“所以我才會讓你繼續背《四書》,因為那就是他們追求的風格。如果學有余力,可以再讀點墨子和韓非子的書,但估計你找不到的。”

  “是。”蘇錄點點頭。在二郎灘,書籍實在太匱乏了。

  “不過我有。”卻聽蘇滿大喘氣道。

  “大哥…”蘇錄一陣無奈,說人話會被判刑嗎?

  “書院藏書豐富,學生可以借閱,我就利用閑暇手抄了一點,回去拿給你,湊合著看看吧。”蘇滿又道。

  “好嘞,多謝大哥…”蘇錄頓時笑逐顏開。唉,什么人話不人話的,辦人事兒就行。

  說話間,哥仨來到了河灘碼頭。

  他們是來接大伯娘的。

  蘇錄早飯時,聽說大伯娘要回來過年,還錯愕了一下。他記得小叔是冬月二十結的婚,廿二出發去縣城的。今天才臘月十七,還不到一個月呢,大伯娘來回折騰啥勁?

  不過長輩的事兒,輪不著他管,就是清凈的日子又沒了…

  等了好一會兒,終于見一條‘歪屁股船’緩緩逆流而來。船頭船尾各立一個艄公,一起搖著櫓,操控船兒駛向棧橋。

  這還是那條程家糟坊的船,它每月會回二郎灘一次,小叔便搭這條船,送大伯娘回來過年。

  雖說小叔現在是程家的姑爺,人家不能把他攆下船,但兩家的關系并沒有緩和,也不可能給他好臉看。不過小叔最大的優點就是沒臉沒皮,所以不在乎。

  至于大伯娘,更是鈍感力拉滿,只有她氣別人,沒有別人氣她的份兒…所以叔嫂二人心安理得地蹭船回來了。

  “春哥兒,春哥兒!”一看到兒子,大伯娘眼里就沒別人了,站在船頭使勁揮手。

  碼頭上還有不少等著接船卸貨的程家男丁,聞聲紛紛側目,捂嘴竊笑。

  蘇錄臊得想找條地縫鉆進去。蘇滿卻絲毫不見尷尬,神態自若地揮手回應著母親。

  待到歪屁股船系纜靠岸,放下船板,小叔便和伯娘拎著大包小包下來了。

  “嬢嬢,小叔。”蘇錄哥倆一面問好,一面接過行李。

  小叔倒出手來,從袖中掏出個厚厚的紅包,遞給船老大道:“明天還得繼續麻煩大哥。”

  裝貨之后,這條歪屁股船明天會返回縣城,送年前最后一次貨。再回來時就得明年開春了…

  “好說好說。”看在紅包的份上,船老大神色稍霽。

  等忙活完了倒下空來,他打開紅包一看,見里頭是一摞寶鈔,不禁破口大罵:“摳搜軟飯頭子,哪有龜兒子賞人寶鈔的?!”

  大明寶鈔自洪武末年,持續貶值了一百年。現如今一貫面值,大約只能兌銅錢一文。所以這一摞錢看著不少,也就值個十文八文的,單人船費都不止這個錢!

  “格老子滴,他要不是東家女婿,非得給他吃碗餛飩面不可!”船老大憤憤地啐一口。他跑了半輩子船,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也沒怎么見過這種厚臉皮的小氣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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