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逐鹿

　　等一行眾人好多部車子趕到定好的飯店時，陳舒華居然已經等在那里了。

　　哇，第一眼居然有些驚艷的感覺。

　　之于林見鹿來說，她是典型的歌熟人不熟，作品實在太出色，夢醒時分、滾滾紅塵、笑紅塵、明明白白我的心、問，歷三四十年光陰依然香飄千里，但人的話就實在是太久遠了，林見鹿為了卷老歌新唱的賽道，甚至聽過她不下四五十首歌，反復聽、唱很好那種，卻連她長什么樣子，都幾乎毫無印象。

　　她看上去大概不到三十歲，能有個二十六七、二十七八歲的樣子，短發，顯得人很精神、很利落，身材很好，五官明艷而又秀麗——典型的又熟又純。

　　之前薛忠鼎給上課時簡單提過，她其實是個媽寶女，離不開媽媽那種。林見鹿還以為她大約有可能是不善言辭，比較沉悶那個路子。

　　但當面交流，她神采飛揚，艷壓全場。

　　竟是個既颯爽又嬌俏的女郎。

　　作為歌手，她上接蘇芮、張愛嘉、潘越云、齊豫，下啟林儀蓮、蘇惠倫，作為第一個在灣灣賣過單張專輯百萬張銷量的歌手，且正處當打之年，江湖地位自不待言，又有美貌放在那里，在滾石也是絕對的公主一樣的存在，全公司上下，從創作人，到制作人，到老板，一個個都寵得很，林見鹿才紅了幾天？顯然沒資格讓她放下陪護媽媽，也要跑來給林見鹿接風。

　　原因就一個，她是林見鹿的“超級歌迷”！

　　更具體來說，冷酷到底這整張專輯里，她最喜歡的竟是花田錯和瀟湘雨兩首R&B作品，超級愛那種。

　　這讓林見鹿稍稍有些詫異。

　　她當然是站在行業最頂端的人，甚至可以說是已經在一條賽道里封了王的，林見鹿內心里對她的想象和定位，她似乎就應該是永遠都唱著“起初不經意的你，和少年不經世的我，紅塵中的情緣，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語的膠著”的嫻雅女子。

　　可以溫柔沉默，也可以颯爽英偉，但歸根到底，她應該是屬于“舊時代”的那一撥人——呃，是的，對于一個95后來說，她太老了，太過去式了。

　　她是羅大又、李宗勝那一撥的，好老好老…

　　盡管出現在面前的，是一個光彩照人的靚麗的年輕女人，盡管穿越日久，林見鹿正在越來越適應自己出生于1976年，而現在正生活在九十年代，比人家陳舒華、蘇惠倫、柳若英也小不了幾歲這件事，但是，不行，心里的思維定式，一時間沒那么容易改掉。

　　她紅了得有七八年了吧？別看看著年輕，估計實際年齡很可能已經快30歲、甚至過30了，肯定是七零前了！

　　像她這種“遠去的時代”的歌手，居然也會對R&B感興趣？

　　“還好啦，吊點滴第五天了，她自己講已經舒服好多了，其實本來我也無用的，爸爸就可以把媽媽照顧的很好了！”

　　段中潭和李宗勝都關切地問了問她媽媽的身體，聽說已經沒什么大礙，也就不再多說，放任她去糾纏林見鹿。

　　巴拉巴拉，說個不停。

　　極盡膜拜之能事。

　　豈止吹捧，簡直阿諛。

　　偏偏她這個人，一看就不是那種八面玲瓏的精明人，即便話說得夸張，卻能叫人頓覺真情實意，叫人感覺，她的確是發自內心的愛極了那兩首歌。

　　她在滾石，那是多大的面子，冷酷到底的專輯母帶做完后期，唱片還沒進工廠呢，人家直接用公司內部的設備轉制，已經聽上CD了。

　　愛聽，天天聽，幾乎入迷。

　　瀟湘雨、花田錯，古風古韻R&B，愛到要死！

　　她自己說，要不是北方正是嚴冬，要不是老段死活攔著，要不是她媽媽最近幾個月身體一直有點不大好，她是打算跑港港去申請臺胞證，然后直奔首都的！

　　落座的時候，她很自然地就挨著林見鹿坐下。

　　不過坐下之后，她倒是一下子就老實下來了，很是有了點淑女的模樣。

　　然而，上菜的工夫，老段正在那里吹牛逼兼日常辱碟，林見鹿卻敏銳地發現，她老是扭頭看自己，三次，忍不住了，扭頭看她，小聲問：“怎么了？”

　　她抿嘴、忍笑、臉紅紅，“對不起，剛剛發現，你長得好好看啊！”

　　坐她另一邊的齊豫“噗”的一聲就笑噴出來了，緊接著，齊豫另一邊的小蟲也忍不住哈哈大笑，絲毫不覺得打斷了老板吹牛逼是什么大事，指著陳舒華大笑，“她說她剛發現阿鹿是個帥哥！哈哈哈…”

　　林見鹿也有點哭笑不得。

　　不過倒是忍不住扭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單純的人，蠻好。

　　而且似乎大家都敢嘲笑她，連她自己也躺平認嘲，很不好意思的、卻又很開心的笑，就連勉強的解釋，也顯得有點可愛，“剛才是真的沒注意到啊！”

　　一頓好飯，才剛動筷子，忽然來了不速之客。

　　了不得的人物，張愛嘉。

　　一時間盤盞亂撞、到處都是挪動椅子起身的聲音——張愛嘉的牌太大了，來之前老薛給講解這邊的人物甚至都特意提到她，講她是灣灣文藝界的大姐大。

　　用老薛的話說，真要說起當年，你可以理解為，是當時身為國民女神的張愛嘉，堅持要用羅大佑給自己做唱片，這才捧紅了羅大佑，帶火了滾石唱片！

　　那可是1981年！

　　滾石在那時候剛成立一年！那時候的羅大又甚至還只是個自由音樂人，剛開始有了些名氣！而那時候的李宗勝，甚至還沒飯轍呢！但張愛嘉已經是縱橫港臺的女神了，第一張唱片甚至是在1976年發行的！

　　這時候的她，應該有四十歲往上了，畢竟是更“早古”的存在了，不過卻是絲毫都沒有美人遲暮的感覺，風華仍在，而且當得過一句風采過人。

　　她本身應該是走清純路子的，顏值不算頂，至少比不過我圓菲冰甜，不過難得的是，如今人到中年，非但顏值不垮，清純仍留，反而還平添了一抹歲月的豐饒，竟越發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過人風韻。

　　握手，客套。

　　她本身就跟滾石這邊很熟，合作很多，甚至她自己捧紅的柳若英，也是簽在滾石這邊發唱片，可見關系之融洽，熟得很。

　　結果她這邊剛坐下，還沒等說幾句話，又有人來。

　　一個一眼看去就感覺很和善的中年女人。

　　感覺上也很大牌，因為很多大佬都紛紛起身，一口一個“葛姐”，但名字林見鹿卻毫無印象，老段段鐘潭親自給引薦，說她是著名的經紀人，叫葛福紅。

　　林見鹿頓時明白過來。

　　這時候他不期然間忽然就想起來，之前老薛介紹的時候提過一嘴的，張愛嘉現在其實也是開經紀公司的，柳若英算是她的學生，被她一部少女小漁捧紅之后，就簽進了她的經紀公司，然后才被推到滾石這邊出唱片。

　　懂了。

　　哪有什么不速之客，都是有備而來。

　　仔細觀察，張愛嘉跟葛福紅也很熟，但話里話外，已然有了些別苗頭的意思——新人林見鹿裝不懂，只聽，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