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后啟示錄
10/7—10：05
濱海市，西區，以馬內利修道院。
因汲魂之主成了支配整部歷史敘事的無上者，嚴重挑釁了“諸神”的權威。
而又以引力粒子加速裝置被研發出的時間節點，節點前節點后的宗教，又分為啟示錄類宗教，和后啟示錄類宗教。
最初，神學是關于諸神的一種描述，就其本身而論，它可能包含一個神譜，即關于一個系統中諸神之間的宗譜關系的一種陳述，以及諸神之間的權力斗爭的一種陳述。
關于神的陳述重點不在于給予人關于神的事實信息，而是為政治生態服務，從智性上繼承了來自古代哲學的大量輸入，存在一套維護社會運行或從中牟利的宗教真理，這套真理被稱為“啟示神學”。
盡管在2030年，生產力提高，苦難劇減，信徒減少，但因為始終沒有一套能完全解釋宇宙的框架，而導致舊有宗教也無法被徹底駁倒。
這就是啟示錄類宗教。
而后啟示錄類宗教，則是引力粒子加速裝置被發明之后的新興宗教。
完全放棄了過去宗教中所存在的那些幻想、教育虛構和意識形態之要素，放棄世界必須服從于一個要么高高在上、要么尚未來臨的更加偉大和美好的世界此類的信念。
教義必須試圖將信仰建構在真實物理存在上，能與汲魂之主抗衡的，必須是一個激進的體系。
時之理圣徒會，已經是后啟示錄類宗教團體中非常保守的存在。
以馬內利修道院，位于濱海市區邊緣地帶的古早哥特式建筑，但仍在市區范圍中。
飛肋穿插在建筑屋頂，光線被漆黑尖塔吞噬，庭院沉入陰影，彩繪玻璃的玫瑰花紋將陽光肢解出陰森的暗紅。
禮拜儀式進行的中殿，圣像已經辨不清面容，蟲蛀的圣衣下露出木質紋理，仿佛皮肉正在剝落。
那是一個左腿截肢坐在輪椅上約莫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穿著頗為板正的深褐色西裝，剃著利落的短發，脖子上有一圈蜈蚣狀的疤痕，他手里捧著一本詩集。
“靠近一點，讓我看得更清楚一些。”
安迪對門口的年輕人招了招手。
相比于軍團和魂主，教廷的通訊衛星數量更少，不占優勢，因此需要極其強大的人充當鉚釘，盡量將服務器算力傾斜給重要人員，其余信徒根據職能，大部分并不需要服務器支持。
在干擾環境下進入心流，跑者亢奮，ZONE狀態，集中注意力，便能提高魂火強度。
類似于高難度冥想，在因果律和物理規則失效的情況下，更像是“自由意志”與“宇宙本源意識”頻率同步。
安迪是苦行修道會的一名超脫者，苦行修道會也是舊神教廷合約集團宗教之一。
成為超脫者并不輕松。
鑒于人只能死一次，唯有在最痛苦的死亡中，才能極盡升華，超脫永恒輪回。
苦行修道會教義核心綱領約莫十萬字，服用抗休克的強效藥后，要在長達兩天一夜的苦刑中保持ZONE狀態，不能被物理疼痛反饋分散注意力，科學性的系統性的進行人體解離，將所有神經系統反射激發到最大閾值。
一截指頭要先用尖針刺入指甲之后翻開再剝去指頭外皮結締組織之后刀片旋轉真皮層再砂紙打磨指骨等相關作業，直到完全利用后，再用剪刀剪掉這截指頭，徹底分離。
以此類推到全身部位，在整個過程里集中注意力完整默念出教義總綱，將死之際，就能極盡升華。
苦行修道會就將對完成試煉的人進行飛升受肉儀式，使其超脫，在將死之際，花費極其恐怖的資源，用加速裝置將這副腦袋連著脊柱的殘軀傳送回過去嫁接到提前準備好的容器身上，完成飛升。
只是復制粘貼記憶的話，是無法擁有魂火強度和特性的，魂火是與記憶剝離開的獨立之物，并不是屬于本人的力量，只是本人才能進行“租賃”，某種不可被復制的核心自我。
如果說軍團和魂主的策略是潛伏入社會各個角落，無處不在。
舊神教廷的策略卻有所不同，是把資源傾斜向少數人，作為傳教者、教長，不斷傳教吸納信徒，而與兩者作斗爭。
安迪是以馬內利修道院的院長，但這只是偽裝所需要的身份，他是苦行修道會在2030年的教長之一，一名進行過飛升受肉儀式的超脫者。
“你們到底是誰…”
蕭龍正在經歷人生中最詭異的幾天，他感覺自己瘋了，就跟網絡上的腦控組織糾纏一樣，被頻繁跟蹤監視，直到假期的最后一天，被一群人強行綁架送到了這個地方。
“我會告訴你的，孩子，放松。你說你看到過軀體變形的怪物，對么？”
安迪自己推著輪椅，緩緩來到蕭龍身前，口吻和藹。
雖教堂內設施完備，干凈整潔，卻透著無法言喻令人頭皮發麻的陰森，以及眼前坐著輪椅透著濃濃恐怖感的詭異男人。
“是超高校級能力者的戰斗…清除偽人，被殺掉的人，世人將會遺忘關于他們的記憶。”
蕭龍本能的汗毛倒豎，令他意識到必須無條件回答這個人的所有話題，滿足他的所有要求。
“嗯…我想，那并不是什么所謂超高校級能力者的戰斗。只是卑鄙的敵人，把征募條件下放到了十七歲。不過于我的時代而言，十四歲就已經是成年人了，為了對抗最大的異端，需要犧牲的美好太多，饒是寶貴的青春年華。”
“你的時代？”
“沒錯，我并不是2030年的人，我來自未來，經歷了艱難的儀式和外科手術，超越你們當前認知的醫療手段。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但我們會保護你。”
“是因為我看見了他們嗎？”
“可以這樣說，標準基站的記憶清除對你無效，因為你的魂火強度超過了1024焦耳，解釋起來也相當有難度，很費解，短時間你是理解不了的。你只需要知道，他們會殺了你。”
安迪平靜說道，將手中的詩集遞給蕭龍。
蕭龍打開翻了一眼，全是意義不明的詞句，又看了一眼祭臺上的各種工具，剪刀，鑷子，小刀，開孔器，手拉鋸…都沾著暗紅色的血跡，莫名感到不安。
“我可以回去了么，我會找警察幫忙的…”
蕭龍怯生生的將詩集還給安迪。
頓時，整個教堂的氣氛陰郁至冰點，綁架他來的一眾面無血色的人，也直勾勾盯著他。
“你想重新回到殘忍專制的惡夢？你心底深處渴望著叛逆，你試圖掙脫被世人賦以的枷鎖。我知道關于你的所有信息，明白你的所愛所恨，所思所想，那些人冷眼看著你，如同游人欣賞瘋子，你喜歡這種感覺么？”
安迪從輪椅上站了起來，左腿空蕩蕩的褲管里瞬間有了實體，只是左腳并不是真實的血肉，而是半透明的，卻依然有著皮膚肌理筋脈管道骨架構造以及流動的血液，他繞著蕭龍走動，仔細打量著他。
幾乎每個苦行修道會的信徒都有著這樣的魂火特性，生成肉體，在長久的自我施虐中，形成了顯意識和潛意識的固定通道。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請讓我離開，我求求你了。”
蕭龍現在只想回家，嗓音顫抖。
“在這場橫跨歷史的恐怖戰爭中，沒人有選擇的余地，我們都是被裹挾的。看來…得給你一點苦頭吃吃了，我深表遺憾。
痛苦本身是毫無意義的，就如圣女貞德的火刑，充其量也只是一場氧化反應，我們必須客觀的對待。
但在痛苦中，卻藏著一些寶貴的東西，它能夠檢驗一個人的品質。我的嗅覺很靈敏，甚至能聞到人大腦因恐懼分泌出的遞質，我聞到了，希望不會太無聊。”
懷著仁慈之心，安迪在祭臺處眼花繚亂的工具選擇了最為平和的小刀，對初學者來說很合適。
“我求求你了！”
他甚至是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太難看了…世上的苦難是有限的，我們唯一能做的，只是為他人負擔更多的苦難，這是修道會的教條之一，謹記。
搜集到關于你的情報，你似乎是所謂血漿片的忠實愛好者，渴求著暴虐的瘋狂，事實真的如此么，很快就會有答案。
那么…開始吧，像主人公一樣，面對試煉，這很初級，你能做到的。”
擲地有聲的宣告，在蕭龍聽來，比斷頭臺還要更加為之凄厲。
10/8—11:12
長假結束，濱海六中正式回歸高壓節奏。
上午第三節課也已經下課。
由于匯演禮堂死了人，警方也辦了一段時間的案，現場封閉起來。
煙民只好轉移到了新地點，體育館的消防通道。
但依舊是陰間EXIT緊急出口提示牌，整條通道呈現驚悚電影里的幽綠色，唯一變了的只是堆積物品從表演道具換成了各種廢置的體育器材和爛掉的皮球。
“網上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有些人說一天可以沖七八發，我到了第三發其實就不太行，第四發更是極限，是我太弱了么？”
“是連續的，還是間歇的。”
“連續的。”
“嗯…連續的話的確很困難，間歇的話我認為還是有機會。”
“七八發？睡眠是能補充體力的，我用正常睡眠再結合達芬奇睡眠法，一天可以沖四十二發。”
“我勒個銀河系漫游指南，又開始了么，吹牛逼大賽。”
“故事要從冷戰時期，太空競賽說起，你們知道登月的真相嗎？”
“我擦，這位更是重量級，你送上去的啊？”
“能說點大家不知道的嗎？當然是，實在太遠了，哪怕是我都不得不吃點藍色藥片。”
一群高三學生在體育館的消防通道內聚集抽煙聊天吹水，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方巖也在這里抽紅塔山，他狠是無語，不知道只有六中的學長是這樣變態，還是其它高校都是。
水星電氣公務機，龐巴迪環球7500飛機遇難的事已經出了新聞報道，迫降失敗，機組人員和乘客盡數失蹤。
本就是潛入行動，身份未公開，加上衛星善后，完全能消除所有影響。
雖然是[超高校級的緋聞男友]，所謂的風云人物，但方巖沒感覺到在校期間有什么太大變化，還是和以前一樣的孤寡。
都市傳說網站是包括濱海所有高校學生的，總人數怕是20W+，只論六中的話，沒多少人認識汽水革命，傳聞沒有擴散，只有少數人知道高二二班有個男的，女朋友是搖滾樂隊成員。
方巖認為這樣就最好，保持低調。
已經將上次時間協同作戰的情報，以及社區女醫生所推斷的[時間建筑]情報，在紅色封皮記錄薄里歸納整理。
成天過提心吊膽的日子不是辦法，必須要從中解脫出來，獲得更高軍銜似乎就能離真相越近。
士官要10000點功勛值，自己現在才3000點。
10號就是軍備補給日，方巖也根據罪惡裝備的特性定制了一份專武，不知道有沒有用。
標準補給也有，其它制式的槍械和子彈補給，還有五萬塊錢。
上次給的兩萬還沒用完，為了監視配了一臺高配電腦，都還剩四千多塊。
為規避算法，方巖不好太張揚的用錢，也就是冒菜瘋狂點肉不要素菜，對所謂潮牌服裝也不感冒，干脆直接他媽炒股，利用衛星服務器得知內幕，年底前做全球首富。
當然也只是想想而已，服務器可以做到，但前提是得有命花，分分鐘暴露身份。
一直開夏冰的車也不太好，干脆整一輛吧，但上學也不能開，到底要去哪里用錢？充到他媽游戲里面？
話說今天沒看到王英學長，真是怪事，難道是假期里偷偷把煙戒了？
方巖一直逗留到11點20，上課鈴已經響了，但他并不在意，思慮中午要吃點什么。
實時監控著班上的兩個人，蘇瓷倒是沒什么問題，目前來看純女高。
蕭龍的話，有點奇怪啊，昨天不僅沒在監控里看到，今早上學也沒看到人。
就在方巖這樣想的時候。
此時學生已經走完了，只剩下他一個人，卻傳來了腳步聲。
蕭龍可是不吸煙的，竟此時出現在消防通道內，幽綠的EXIT光線打在他身上，過分高挑瘦削的身形，像是鬼一樣。
方巖警覺起來，立刻進行思維讀取，但卻讀到一串亂碼，怎么回事？這家伙魂火峰值強度有1024焦耳了？
當即手按在腰上掛的柯爾特M2000上。
蕭龍的樣子看起來很奇怪，雙眼空洞無神，像是被訓練到對暴力完全遲鈍的動物，有些癡傻狀。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么？”
“說。”
“你是不是超高校級的能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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