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Aces

　　氧氣讓人興奮，萬米高空上的民航飛機發生空難，氧氣罩彈了出來，這不是為了讓人活下去，只是為了讓人生出勇氣面對死亡。

　　環球7500，也彈出氧氣罩來，但因嚴重失衡根本戴不上。

　　機艙失壓，氧氣外泄，大裂口吸扯著一切。

　　“操…”

　　方巖想要罵人也罵不出來，不就是沒有降落傘跳傘么？問題不大，他死死卡在酒廊L型柜臺后，做著心理建設。

　　飛機的顛簸程度遠超想象，機翼受損開始猛的前傾。

　　盡管紀薇早就做好了死亡的準備，但絕對沒想到是死在這種環境下。

　　臥房的門被風壓扯開，她也被吸力扯著往外拽。

　　本能的求生反應激發了所有魂火強度，手甚至是插入了地板里，但依舊刮劃出溝壑慢慢在往下移，棒球帽也飛了出去。

　　顛簸下猛的脫手。

　　撞擊聲也被風嘯掩蓋，L型的酒廊柜臺也將她卡住，沒被風力吸扯出去。

　　方巖本來就是極度緊張的狀態，突然出現的紀薇嚇了他一跳，這不是那天在湖心公園碰到的女人么？怎么會在這里？

　　而紀薇處于意識有些混亂的狀態，看到了一旁的方巖，也大腦暫時宕機，爆開的裂口外是濱海市，但哪怕是數百米高的樓宇，在眼里也只是微型火柴盒。

　　或許是過于恐怖的性壓抑，以及她身上分泌的某種信息素，方巖本人都不知道為什么要做這種決定。

　　興許是不想進入…殘酷至極的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

　　也可能只是，那天總感覺她的聲音很熟悉，但已經遺忘是在哪里聽到過。

　　盡管在風嘯中聲音變得很模糊，但距離太近了。

　　“你干什么？”

　　“抓住我，千萬別松手。”

　　“這是找死，還能夠迫降。”

　　“等下去才是找死，相信我，我有超能力。”

　　“超能力？”

　　紀薇這才反應過來，那天在湖心公園見過的可疑男人，竟是時間協同作戰里遇到的救世軍，哪有這么巧的事情？

　　巧得就像是…時間協同作戰。

　　“只要相信我就對了。”

　　方巖不再說話，氧氣劇烈流失，快要撐不住了，橫抱起紀薇。

　　紀薇沒有更好的選擇，所有關于迫降的新聞或電影都是消極的，她雙手死死摟著方巖的脖頸，哪怕知道他是必須要肅清的恐怖份子。

　　方巖其實沒把握，也只是硬著頭皮上，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一萬米自由落體需要44秒，用電子手表開始計時。

　　上了！上了！

　　這種勇氣已經稱得上是瘋狂，徒手跳傘第一人，他一躍而下，跳出巨大裂縫后的剎那…

　　強光傾瀉下來，穿過云層的薄紗，一陣眩目。

　　方巖才意識到，自己對跳傘的誤解太大了，遠遠不是到了時候拉繩扣這么簡單。

　　并且他沒有背跳傘背包，并不具備“安全”的心理暗示。

　　墜落的第一秒，脊椎仿佛被巨手硬生生拔長，本能想要喊出聲音，空氣卻早被抽離出肺葉，聲帶在風壓中扭曲，有的只是空氣的狂嘯嘶掠耳膜。

　　云層在眼前碎裂成鋒利的冰晶，零下的寒氣沁入衣服，指尖失去了些許知覺，原來高空的冷，是帶著重量的，像有人用碎玻璃在皮膚上刻字。

　　方巖先是一陣恍惚。

　　而紀薇只是緊緊摟住方巖的脖頸，根本不敢去看下方的景象，腦袋完全埋在方巖胸口上。

　　時速 200公里下墜的風割過皮膚，衣服關節處都要勒出瘀痕。

　　強烈的空間錯位和聽覺錯位，讓方巖產生了錯誤判斷，想要伸手拉跳傘背包的繩扣，卻發現懷中橫抱著一個女人。

　　空氣高頻尖嘯，肉體本能的恐懼，心臟在胸腔里撞出淤青，每一次跳動都帶著全身的共振，身體進入了某種臨界狀態。

　　某種天生戰士基因，以及多次經歷的臨界狀態，讓方巖徹底清醒過來。

　　看了看電子手表上的計時，這才8秒。

　　還早，還不是時候。

　　“你叫什么名字。”

　　方巖生平中第一次生出勇氣主動把妹，他認為現在的自己是最佳狀態，沒聽到她說話，又在她耳畔大聲復述了一遍。

　　本來一直默念著電影臺詞讓自己不害怕的紀薇，現在注意力完全被分散掉，瞄了一眼身下。

　　因為大腦有些宕機，完全就是快問快答。

　　“我相信你…”

　　地面在視網膜上快速放大，目光在抹平上億年的地質褶皺，又趕緊把腦袋埋在方巖懷里。

　　雖然早已經做好死亡的準備，但是自己恐高。

　　方巖無語，什么跟什么，讀取到的思維也是一模一樣，估計她被嚇傻了。

　　看了一眼手表計時，這才15秒，在35—40秒的時候差不多，時間并不重要，用于參考，俯角目測高度，應該是在1000米到2000米這個位置是差不多的。

　　還不知道等會兒要降落到哪里，會不會掛住什么，盡量往開闊的海邊上靠吧，幸好在前幾天的教程中學會了怎么調整姿態控制方向。

　　方巖一直看著時間和測量高度距離。

　　紀薇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對她來說這種高速下落，每一秒都漫長得像是一個世紀。

　　她全身繃緊，仿佛已經預見到了那種徹底變成肉醬的粉身碎骨，太難看了。

　　她呼吸愈發急促，雙手摟得更緊，恍惚中提前感受到了死亡的破碎，感知到了那一刻的到來。

　　但是…

　　并沒有預想中的湮滅。

　　驟然，軀干忽而褪去了所有冗余的重量，靈魂似乎飛出了身子，引力都為之消失一般。

　　盡管依舊是在下落，但在強烈的心理暗示下，這種反差，反而像是在上升，像是坐在漂浮的棉花上，全身酥軟脫力，可無比安全愜意。

　　方巖之前一直糾結跳傘的問題，提取了跳傘背包的模具后，那是一點也不敢換。誰說罪惡裝備沒用的，罪惡裝備太有用了。

　　紀薇睜開眼睛，已經是在濱海市灣區的上空，下方是灣岸叢林和海邊公路步道。

　　離地面可能六七座普通寫字樓的高度，抬眸凝視前幾天在湖心公園遇到的可疑男人。

　　他只是極其嚴肅的專注于方向調整，盡量避免在公路上被車撞，或是掛在樹上，霎時完全失神。

　　直到平穩落在海灘沿岸，方巖收回投影后，將紀薇放了下來。

　　她依然是處于大腦完全放空，身子輕飄飄往上懸浮的狀態，仍未放手。

　　在地面上站了許久，感受到礁巖的厚重后，方巖長吐出一口氣，只希望以后的任務別這么刺激。

　　望見還搭著自己有些傻掉的紀薇，方巖正想開口。

　　夏冰的電話卻打了過來，要說的話全忘了。

　　“反正你也會忘記的吧。”

　　方巖隨口說著，拿掉紀薇的手，背身頗為瀟灑的做了一個不用謝再見的手勢，接起夏冰的電話。

　　在電話撥通的瞬間，夏冰也是松了一口氣。

　　直到那背影消失，紀薇都還沒回過神來。海浪拍打著礁石，過了好一會兒，才扯起衣服領口聞了聞夾雜劣質煙酒的古怪氣味。

　　“信息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