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獵殺頻道
魂火強度：472焦耳…
766焦耳…
1327焦耳…
當自由意志覺醒后，并參與到改變宇宙進程的混沌公式中，靈魂意識已經可以通過畸變時空為媒介對物理世界進行做功。
因為汲魂之主。
太多事物的主體性都被磨滅。
偽人混入社會之中，以偽人為參照物，真實的人類，這種社群動物反而會去學習模仿偽人，所產生的連帶影響，就算不用神經脈沖進行控制，人類也會自動進行自我馴化。
以隱匿的方式介入、干預和運作思想，人以為自己是在思考，其實是按照汲魂之主的意志在進行“思考的表演”，一種無智的迂回。
所得出的結果，和汲魂之主要求的結果，是完全一致的。
整部歷史都置入汲魂之主的永動機中，發展到現在，已經不是誰在腦控誰，誰在支配誰，不是皇帝對他子民的支配，不是父母對孩子的支配，也并非領導對員工的支配。
它只是支配本身，只代表支配自己。
而汲魂之主則成了一個難解的符號，無上的存在。
這種支配甚至是在基因層面的。
人類的動物性被抹除，遭遇危機時通常會躲閃或是進入應激性僵直的狀態，漸漸被改造得溫良無害，便于統治。
位于X染色體上，名為MAOA的基因，這個基因對應的蛋白負責分解指定的腦部分子信號，其中包括血液復合巴胺、去甲腎上腺素、多巴胺。
如果MAOA基因產生變異和無法正常工作的話，就會產生負面情緒累積和暴力傾向。
當然，這只是官方說法。
有一種基因名為天生戰士基因，頑固的存續下來。
遇到危險時，先一拳轟出再說。
9/11—21:37
冬妮的頭以上顎部位為分界線分裂成四瓣，輪廓如同粗壯的萵苣外葉，韌性十足血肉淋漓，密密麻麻擺動的軟齒已在預先咀嚼。
她的四片腦袋幾乎是信號槍般彈射出去，瞬間就要包裹住方巖的腦袋大口吞食。
幽邃如海水般的兩只墨黑色半透明手臂將左右兩邊的的血肉萵苣外葉死死鉗住，總計擁有1327焦耳的動能，潛意識已經開始自我防御。
這兩只手臂是虛幻的，肘部關節以下沒有任何銜接和支撐點，半透明狀態下模糊恍惚，隱約帶著些許銹跡，運動軌跡氤氳了空間，浮光掠影般帶著無形的力場漣漪，似是處在異度位面，物理世界和畸變時空的夾縫之中。
完全違背了物理特性，是自由意志的熱量對宇宙進程所做的功，是一種吊詭的動能力場，所謂的魂火。
方巖本人回過神時，已經從校服褲子的口袋里，掏出軍綠色迷彩握柄的彈簧刀，摁動按鈕將刀刃彈出，暴力的，猙獰的，用他本人最大力氣，卯足所有勁栽到了冬妮畸變的異形口腔內，還尚且存在的下顎中。
感受得到不像是插進了血肉，那怪異的韌性，像是插入了瀝青和軟組織的混合物，難以劃動。
方巖只好將其扯出。
霎時苦痛的鮮紅漿水飛濺，血點噴射狀的全部飛到方巖的臉上，藍白相間的校服上。
冬妮也吃痛身子顫了顫，四瓣萵苣片葉瞬間合攏抽回，巨大的慣性讓踩著高跟鞋的她有些重心不穩，踉蹌倒退了兩步。
而方巖后知后覺，驚懼得倉皇后撤，不敢置信的盯著冬妮，有些癡傻住，單肩掛著的書包也掉落在地，不自禁往后靠去，背部緊緊貼在承重水泥柱上。
冬妮依舊是那副嬌俏的面容，只是嘴角滲著血。
“你不是很孤獨么？只要我們合二為一，你就再也不會感到痛苦了，你會成為我的一部分，我們是一體的，我也是你的一部分。”
冬妮流著眼淚，話音帶著哭腔，“我在網上對你說的話，是真心的。我也是被控制的，他們在腦控我，跟蹤我，監視我，讓我變成這樣，一切我所能想到的，都只是我能想到的，他們讓我想到的，沒有任何方式可以逃脫掌控，絕對逃脫不了的。”
慘白燈管的錐形光柱照射在她身上。
位于承重柱側面陰影的方巖，饒是背了六條人命的他，在過于駭人的場景下，也嘴唇發抖，說不出話來。
暑假經歷了那些，卻沒有任何傾訴對象，唯一能依靠有血緣關系的親人也畏罪潛逃。
盡管只是互聯網上的文字代碼，同舟共濟的假想伴侶，但依舊是癲狂混亂中尚存的理性與一絲半縷的感情紐帶。
到最后竟是這樣。
似是人本能的模仿行為與被感染能力，聽到冬妮的哭聲，方巖也只覺得崩潰，鼻子也開始發酸。
檢索到偽人，正在載入…
基站已定位精確位置。
已跳轉至[獵殺頻道]
實時干擾信號發射中…
所有目擊者的短期記憶將遭到清除。
引力加速裝置增幅中，木馬病毒生成中…
已改寫編號0-1-2030-BH衛星系統存儲。
救世軍守則。
3.你必須無條件清除偽人。
自由意志是與汲魂之主對抗的必要意識形態。
救世軍會保證每個成員擁有自由意志。
救世軍成員不會被以各種形式改裝成偽人。
救世主在看著你。
或許是同病相憐，哪怕是看過那怪物般的模樣，也讓方巖產生了些許猶豫。
人類和偽人的本質區別究竟在哪里，是否具備思想，在表象之后的理性側面一切都是那么的隱匿和迂回，令人偏執著魔。
是否存在著自由意志。
還是一切只是宿命操控的幻影，一場自由的表演。
自由像是一種詛咒，必須不受任何限制，與所有的事物對立了起來。
反而是成了…
最可悲的東西。
“我盡量讓你沒有痛苦的死去，我會記得你的。”
方巖深吸一口氣，強忍住心緒，手上的彈簧刀全都是血，哽咽著說道，
“你就不怕一切都只是幻象，你在被操控下殺死真正的人。”
冬妮察覺到方巖的殺意愈發濃烈，普通偽人的魂火無法從畸變的時空中取得力量，力量都是來自汲魂之主的福典。
可方巖卻充滿了決心，
“就算你的確不是偽人，曾經也是人類，我殺了很多人了，只是再多一條人命，我都說了！我會記得你的，哪怕是真的偽人也一樣…”
方巖嗓音發顫，粗壯胳膊卻當即撞碎承重柱上螺栓固定的消防玻璃箱，丟下了彈簧刀，雙手緊握刷著紅色油漆的消防斧。
冬妮也不再偽裝，形態變得更具有攻擊性，四肢關節開始奇異的生長，骨質尖刺破掌心的皮肉往外瘋漲延伸，四肢伏地，如同蜘蛛腿部結構一般的骨質肢體支撐起軀干，襯衫胸口位置往兩邊撕裂暴露出肋骨，肋骨肉眼可見的茁壯生長，四根肋骨與四只腿疊合邁步，真如同蜘蛛一般。
她頭部再度猛的裂開成四掰，發出威懾性質的嘶吼，朝著方巖快速鉆爬而來，在刷滿地膠的水泥地上，腿部尖鉤快速剜出一道道的溝壑，揚起碎石。
天生的戰士基因，暴漲的腎上腺素沒有讓方巖變得暴躁，而是更加冷靜。
大腦快速運轉，1327焦耳的能量，換算成是拳頭全力一擊的話，大概是3000多磅，雖說不至于到打穿鋼板的程度，但也是具有毀滅性的。
可最該死的地方在，這不是自己能控制的，理論上來說魂火強度位于峰值才能打出這種力量，但實際是隨機跳動，像是要過檢定一樣。
已經沒有時間考慮了。
既然是自己的潛意識，也是自己的一部分，只管上就行了。
你不是經歷過的么，在漁船上！該躲的時候躲，該砍的時候砍，這就是自己所知的全部要義了。
冬妮快速從地面鉆爬而來，蛛腿加上拱起的主體軀干，足有兩米高。
這時候決不能硬抗，趁她因為沖刺慣性停駐下來穩住架勢的時候，再發起攻擊，用斧頭直接把頭給砍下來。
方巖邁步離開當前所在的承重柱，快速往側方有車輛的地方狂奔而去。
天生優秀的身體素質，閑暇時間鍛煉，暑假的高強度海上作業，有時一天要處理幾噸的魷魚，這個苦是連工地的人都吃不下的，所錘煉的爆發力與靈活力，在生死搏斗中發揮的作用遠超手碰不到肩膀的健身房人士。
他矯捷得像精猛的豹子，每次邁腿幅度都是開合上限，大步流星，短距離爆發接近百米十二秒的速度，快速避開這頭怪物的沖撞。
然而他的想法太簡單了，冬妮并沒有因慣性愚蠢的撞在承重柱上眼冒金星，靈活到了接近詭異的程度。
蜘蛛腳一樣的腿嵌在墻里，順著承重柱垂直攀爬而上，鉆爬間上到了停車場的天花板，反重力的掛在方巖頭頂上，四瓣腦袋繼續嘶吼威懾，向他追擊，速度不比之前慢多少。
換成一般人直接被嚇破膽，方巖一邊奔跑，汗水把校服外套也給浸濕。
不到二十秒的時間，奪命狂奔中。
冬妮已經完全追平了距離，從方巖頭頂上從天而降，本就因血肉增生碩大的體形，在方巖眼里更是越來越大，恐怖無邊。
撕拉一聲脆響，方巖被撲倒在地，血花飆濺，大腿被一根蛛腳骨刺釘了進去，之前出現的奇異半透明手臂出現將其緊握住，沒傷及筋骨，但也被刺破皮肉嘩嘩流著血。
在冬妮落下的一瞬，方巖雖然沒剁下她的頭，斧子也狠狠嵌入一掰萵苣葉腦袋中。
但方巖顯然沒有與這怪物近身搏斗的資本，其它的蛛腳骨刺如雨點落下穿殺而來，再沒有動作，方巖將會被穿成爛肉和血漿的番茄糊。
潛意識是無條件反射和條件反射的第一信號系統，沒有與第二信號系統(語言)相聯系，這與用語言思維的顯意識區別很大。
魂火→潛意識→顯意識 顯意識是調動不了魂火的，唯有依靠潛意識。
潛意識是神經網絡較穩定的聯結方式。當一種認識根深蒂固地存在于人的大腦中成為腦神經的固定通道，相應的刺激進去后，就會按照固有的神經通道直接作出反應。
魂火也是根據潛意識生成具體的形狀，而不是抽象的動能概念。
近身搏殺，生死一念，終于激活了那些通道，讓方巖本人徹底被潛意識支配。
魂火強度也達到了峰值的1327焦耳，但所轉化的動能無法全部拿來攻擊，必須抵御那些恐怖的蛛腳骨刺穿殺，用大多數能量生出海水般的黑色力場屏障來阻擋。
饒是如此，在巨力穿刺挑動下全身也被劃出血痕，皮肉翻出七道小指粗細的溝壑。
受傷最嚴重的還是死死抓住消防斧握柄的右手，即使有黑水屏障卸力，其它三掰萵苣頭葉也在瘋狂咬合研磨，皮膚像是被削下的木材起卷，整條手臂都呈摔車后的血瘀擦傷斑紋。
最后剩余的魂火能量，全部聚集在方巖的右臂上，附加著動能，全力一擊約莫有七八百磅的牛頓力。
頓時，力大磚飛，方巖狠狠拉扯著斧頭，之前如同瀝青般無法扯動的軟組織，加上目標在上方的重力慣性，斧頭上的弧鉤生生拽下了大片的血肉，幾乎是摧毀了一整掰萵苣頭葉，撕裂開來。
水龍頭放水一樣，鮮血全部澆在他臉上，把頭發也完全淋濕。
毀滅性的創傷讓冬妮吃痛，昂起軀體發出凄厲的嘶鳴，對方巖的壓制松懈下來。
有了喘息的工夫，方巖必須抓住，連忙翻身匍匐離開這蜘蛛怪物的身下，快速起身，握著消防斧站了起來。
冬妮口腔中的發聲體還在口吐人言：“你所能想到的，只是你能想到的，你絕對逃離不了的。陪我吧，我好孤獨。”
可方巖現在是被潛意識支配的，血沖到腦子里去了，又怎能理會。
1327焦耳的魂火，全部轉為動能附加于右臂上，黑水漣漪一樣的力場裹挾右手抄起了斧頭，發狂的向冬妮砍去。
那是金鐵相擊的嗡鳴之音，冬妮用前肢的蛛腳骨刺來抵擋，但全部動能集中在一起太過恐怖，消防斧都被方巖的力道砍得卷口冒火星子，骨骼肢體立即脆裂斷開承受不了這種力量。
勢如破竹，方巖連續砍斷三條蛛腳骨刺，身影壓到她近前…
卯足所有力量，一斧頭砍下，如入無物。
冬妮異變的頭顱掉落在地滾了好幾轉，脖頸斷口血流如柱，心臟還在跳動導致如間歇泉般噴出來。
可她的“蜘蛛”身體還在抽動。
方巖不得不砍下余下所有的蜘蛛腿，直到其完全失血徹底僵直為止。
地下停車場里空曠至極。
丁點動靜都有回音。
終于…
嘶鳴聲戛然而止，認識時間足有一周多的網戀對象再也動彈不了。
方巖胸腔快速起伏著，劇烈喘氣，他目不轉睛看著冬妮的尸體，精神有些恍惚。
是夢嗎？
是噩夢的話，未免也太久了。
在此期間來停車場的路人有兩個，都是被嚇得連滾帶爬的逃回電梯，但他們只會感到虛驚一場，記憶會被清除，停留在深層意識的興許會讓他們做一場噩夢，醒來后無事發生，按部就班。
和汲魂之主一樣。
救世主仿佛也無處不在。
魂火已經散去，只有方巖在喘著粗氣，看著地上一片狼藉，比在漁船的光景還要慘烈太多。
你的軍銜已經提升至二等兵。
將獲得更多的技術支持。
你現在可以利用救世主組織的衛星基站主動生成和實時行為同步的虛假語言信息，來干擾偽人視聽。
在你簽署相關協議后，你可以主動跳轉到[獵殺頻道]，先發制人。
你的直屬長官，西爾維婭·克里斯蒂中尉，會在近期傳喚你，請做好準備。
請維持你的社會身份，避免被編號0-1所設立的衛星程序重新檢索。
救世主在看著你。
9/11—21:44
方巖已經有些麻木，他渾身是血，身上皮開肉綻的口子，和右手嚴重的刮傷，此時才開始作痛，如火燒一般持續的灼痛。
他一瘸一拐的走到之前停留的承重柱旁，撿起書包。
總之先回家把書包放了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