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兄為何這么說?”
陳詡道:“我三天前就到了,這次陛下選的秀才,雖然各自都分了監舍。
但假若是神都人士,便不必坐內班,坐外班每日回家住也可。”
“陳兄為何就假定我一定會坐外班呢?”
陳詡道:“你衣著不凡,年紀輕,卻已是秀才,臉凈齒白,必是神都的富貴人家的子弟。
這樣的監舍,你想住得,只怕家人不許吧。”
賈環坐在陳詡對面床上,看著陳詡再度躺下看書,心里覺得這陳詡是個妙人。
但陳詡只看書,并不與賈環搭話。
因此賈環也就在床上等著鐘聲響起。
等了一會后,鐘聲響起。
賈環起身:“陳兄不去嗎?”
“我看完這篇再去。”
賈環先出了門,向著辟雍大殿而去。
此時辟雍殿內,已經布好了小墩。
看著樣子是讓監生們自己找地方坐。
賈環聽到鐘聲就來,但來的還是有些晚了。
前面已有多人坐在了前排的小墩。
賈環見還有一個空位,就過去坐了下去。
他剛坐下,旁邊有人道:“這有人了。”
賈環轉頭看去,見此人身形高大,臉上有不耐煩的意思。
賈環問道:“不是隨意坐嗎?”
那人說話又帶著一股怒氣:“這有人了。”
賈環微微皺眉,起身,到后面去坐。
不多時,便見一個身材略胖的人走到那空座前坐下。
賈環還看到,剛剛攔著他的人立刻換了一臉殷勤的笑。
賈環瞇了瞇眼睛。
此時辟雍殿內的聲音越來越大,直到維持了一陣不再增長之后。
隨著陣陣鐸聲,有太監在眾監生面前拉起了珠簾。
珠簾后,又有太監安排書案,龍椅等。
眾人立刻噤聲。
隨著辟雍殿前傳來的樂曲,鑾儀衛從后門依次進入,拱衛皇座。
待一切布置完畢,樂隊演奏的樂曲再變,辟雍大門緩緩關上。
跟著,國子監祭酒領銜,從后門而入,列在簾前。
又有其余六部官員、翰林學士從對側后門而入,列在簾前。
樂曲再變。
有太監提前進入。
隨著樂曲停止。
“陛下駕到!”
眾人整齊跪下行禮。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個聽著像是青年的聲音從簾后傳來:“都起來吧。”
“謝陛下!”
大臣站立,學子賜墩。
恩寵可見一斑。
有太監請來國子監祭酒畢沖講學。
畢沖來到簾前,開始說些程序話。
先贊圣恩,后勉學子,次介紹大臣…
賈環的眼睛緊緊的盯著畢沖。
他欠寶玉的國子監監生,將來就得從畢沖這里還。
賈環一邊聽著畢沖介紹,一邊心里琢磨著如何能和畢沖搭上線。
若是能憑自己搭上畢沖,還了寶玉監生,豈不了卻心事?
畢沖言罷,退回列中。
太監則繼續主持這場講學。
接下來的這個環節,可以說是一眾監生們最期待的,那就是皇帝親口來講給他們的安排。
皇帝也免不了說一些場面話,場面話后,眾人豎起耳朵:
“朕遍覽史冊,未見有不遺賢才之世,更知英雄多出少年 然求賢于野,終不如養賢于未發。
爾等皆璞玉渾金,今既入彀中,自當精雕細琢。
即日起,國子監特辟儲英堂,爾等皆錄為恩監生,月俸較常例倍之。
講學規制有三異:
一則內閣學士、翰林侍講、九卿堂官并各省督撫、各洲節度使等,輪值授講。授講后當堂講師出題,設為旬考。
二則月考文章直呈朕前,朕當朱批親覽 三則免爾等循常積分舊例。
國子監舊例,月考積分,優者一分,中者半分,劣者無分。
凡積八分則升一級,至三級率性堂才可歷事。
爾等凡修至二級誠心、修道堂者,即可外放觀政。
六部九卿、鹽漕河關,乃至邊鎮軍幕,憑爾所選。朕當賜手諭,著有司以‘特習吏’待之。
月課黜落末等者去;
授講旬考未過者去;
觀政無狀者去,
凡去者,終身不可再入國子監,十年不可鄉試。
爾等今日答復,謹慮去留吧。”
皇帝話講完,辟雍殿內鴉雀無聲。
眾人驚訝于皇帝的安排之余,也思量起來。
這批恩監生,受到的教育大概比皇子還好。
但同時,代價也是巨大的,一旦月考在末尾、旬考不過、或者歷事后被查出來不認真,
那就永遠別想再進國子監,鄉試也得再等十年。
旬考不過和歷事被查都不算什么難題。
關鍵是月考在末尾。
國子監每月都有月考,也就意味著,這批恩監生,不管文章寫的多好,只要沒有別人好,每月就會固定淘汰掉人。
當下,已經有人開始意動了。
何必冒著這么大的風險呢?就普通的國子監監生不好嗎?
或者干脆退出,自己科舉不也行嗎?
賈環卻不這么想。
他被歷事這點深深吸引了,國子監積八分則升一級,這樣,八個月后,他就升到了二級。
而二級,他就可以選人歷事。
這不就和畢沖搭上了嗎!
而且,按照這種教育方式,
這批恩監生一旦考中進士,那根本就是如賈敬所說的絕對心腹近臣。
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再加上各種教育、人脈資源,一舉多得。
有著八股精通和文心雕龍,賈環是不會退出的。
珠簾背后的皇帝雖看不清面色,但能隱約感覺到他微微勾起的微笑。
皇帝離去,眾人拜謝送行。
這批恩監生議論紛紛,卻沒有一個人要退出。
眾人先回了監舍,后續有助教一室一室的去統計。
皇帝給眾人考慮的時間,就到今天截至。
賈環回了監舍,卻發現陳詡已經回來了。
他躺在床上,看到賈環回來,也不吱聲,打了個哈欠。
“陳兄這是不打算走了。”
“沒人打算走,這里的人在當地都算是年輕有為。
不知天高地厚,自然愿意嘗試。”
“陳兄不是嗎?”
陳詡沒說話,只是微微笑了笑。
賈環見陳詡少言寡語,也不多說,在監舍等了起來。
不多時,就聽門外腳步聲,有助教進來。
“嗯,陳詡,已經登記完畢了,你走嗎?”
“不走。”
“嗯,這是,賈環。你走嗎?”
“不走。”
“不走的話,也好。你是神都人,可以坐外班,坐嗎?”
陳詡看向賈環。
賈環點了點頭。
“那我給你登記上了,這是課表和禮冊,你看下。
我們三天后正式上課。
你坐外班的話,現在就可以走了。”
說罷,助教已經離去,去往下一室。
賈環收好課表和禮冊,抬起頭,卻見陳詡在歪著頭打量自己。
二人雖同處一室,但理論上,也是競爭對手。
“陳兄怎么不看書了?”:mayiws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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