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近徹底沉默了。
寧萌說的每一個字,都像刀子一樣扎在他的心坎上。
其實他何嘗不明白這些道理?
只是從來不敢細想。
明天、后天、未來…
學習、工作、失業…
每當他提起勇氣,試圖展望自己的處境,無盡的焦慮就會從四面八方涌來,壓得他喘不過氣。
可是,他又能怎么辦?
想賺錢,他沒有那個認知。
想要改善,又缺乏勇氣。
企圖放棄,連躺平的資格都沒有。
這些無形的枷鎖,逼得他只能像行尸走肉般繼續前行。
安穩。
何嘗不是一種自欺欺人的美夢。
父母還在時,他至少還能像個孩子一樣逃避現實。
累了就回家,餓了就喊媽。
雖然免不了被嘮叨幾句,但總歸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那種虛假的安全感,也能勉強支撐著他繼續往前走。
可是…
當他們相繼離世,當他求遍遠親近鄰卻無人相助時,他心中最后的那點依靠也消散在了恐懼與迷茫中。
他明白,卻不愿承認——自己永遠失去了那個永遠不會“否認”他的港灣。
可是現在。
似乎又有什么不一樣了。
想到未來時,他發現自己身邊多了一道瘦弱的身影,陪伴在他的身邊。
有一把傘…時刻高舉在了他的頭頂。
有一個客廳,能讓他安穩入睡,暫時忘記這一切的煩惱。
還有個盛滿了妄想,叮當作響的存錢罐一直擺在那個角落。
好像…在最絕望的時候,有那么個連自己都無法打理明白的女孩,鼓起勇氣把自己撿回了家。
每每想到心頭就是暖暖的。
這似乎…又成為了一個不會否認他這個“城市老鼠人”的地方。
余近嘆了口氣。
人嘛…
果然還是需要一些動力的…
他苦笑著,自嘲著,在疲憊又軟弱的目光中,重拾了幾分年少時的堅毅。
他重新看向眼前的女孩,突然意識到:
這一生,可能就只有這么一次機會了。
他需要抓住這次機會。
還沒等他開口,寧萌就饒有興趣地打量著他,一句話戳破了他的心思:
“豁,找到稻草了?”
余近愣了一下,想要掩飾,轉而又坦然失笑:“有這么明顯嗎?”
“不然呢?”
“你眼神都變了,多了點侵略性,看我的目光…也有了點貪婪。”
“我能確定,你已經開始圖我點啥了,對不?”她毫不在意地挑了挑眉。
“你…不介意?”余近有些錯愕。
“這有啥好介意的?”寧萌攤開手,“你只是想活下去,想活得更好而已。”
“你也只是看到了眼前的機會,想要嘗試抓住它。”
“不對么?”她歪著頭,突然又很嫌棄地補充道,“不過你這反應來得也太慢了。”
“嘶…”余近倒吸一口涼氣,震驚于這個女孩的敏銳,也開始產生了更大的好奇,“那如果,我在面試時就有了這種想法呢?”
“一腳滾蛋唄。”寧萌理所應當。
“…”余近無語了,“那你還嫌我反應慢?”
“不一樣好吧?”寧萌翻了個白眼,“一個是見錢眼開的神經病,一個是發現好兄弟有錢求帶飛,是一個概念么?”
“這么說來也是…”他又思索了一下,盯著寧萌搖搖頭,“不…不對。”
“明明是你一直在引導我。”
“這么明顯還用你說?”寧萌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可是…為啥?”余近到現在還是想不明白這個問題,還是忍不住想問。
“一時興起,覺得好玩,看你可憐,本老板圣母心泛濫了,養了個手辦玩玩。”寧萌放出一連串暴擊。
余近:“…”
“可是現在…”她突然托著下巴,眼中閃過一絲光芒,“我是真的覺這個養成系游戲,開始變得有意思了。”
“而且你也挺爭氣的。”
“起碼從不敢,邁向了敢。”
“我猜你的自尊跟信心,開始回溫了是不?”寧萌眨了兩下眼睛。
“有嗎?”余近摸了摸鼻子,說話明顯是越來越隨意了,“我咋沒感覺。”
“廢話!”寧萌咬牙切齒,“爺又是替你出頭,又是給你買單,還給你續費了基本的點卡,讓你玩都不至于那么焦慮…呃…這一點當我沒說,不干活你還是挺焦慮的…”
余近:“…”
“但要是這樣你都不能有個人樣,爺早就給你一腳踹出去了!”
“進度條動一動,懂?不然爺沒游戲體驗。”她瞇起眼睛,露出危險的笑容。
“嘖…”余近下意識往外挪了一點,又忍不住笑道:“老板,你還真是個讓人捉摸不透的…玩家。”
“真就當個游戲來玩了。”
他又發出感嘆,語氣中帶著些許慚愧,“而且…我好像從沒見過你這么聰明的人,好像能一眼看穿我的心態。”
“富二代都這樣?”
“得了吧。”寧萌撇撇嘴,“你是不是對富二代有什么誤解,那些家伙精著呢,我這種就只是寶寶級別,不然爺在這里開這個小破店干啥?早就繼承家業去了。”
“…我咋感覺你就是單純找個地兒擺爛摸魚呢。”余近忍不住吐槽。
“你管我呢!”寧萌突然炸了下毛,又又咸魚地往那一癱,揮揮手,“說吧,你剛剛的眼神,想從本老板這得到點啥?”
余近沉思了很久,終于堅定了內心,“思維,能讓我真正躺平的思維。”
“我沒啥遠大的理想,也知道暴富跟我無關,只要能擺脫生活壓力就滿足了…”
“知道了知道了,”寧萌不耐煩地打斷,“整那么麻煩做啥?說白了,不就是想當vip1么。”
“vip1…”余近錯愕,“這么說好像也沒錯。”
至于什么vip2,vip3的,他也不敢奢望。
“行,簡單。”寧萌嫌棄著吐槽,“嘁,我還尋思你能有啥追求,結果就這。”
“這…很簡單嗎?”余近的嘴角抽搐。
“不然呢?免點卡而已?”寧萌思量片刻,“下班了去做自媒體吧。”
“自媒體?”余近遲疑片刻,“這玩意兒還有賽道可以卷?”
寧萌搖頭:“沒有。”
余近:“…”
“但我可以教你開辟賽道,還是樂在其中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