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夏初反而自己開始自責的模樣,余近只覺得腦殼嗡嗡作響,整個人都快裂開了。
他手忙腳亂地使勁兒解釋,生怕這姑娘真把問題攬到自己身上:“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不該隨便摸你的腦袋。”
“我沒怪你,你也不用這樣,也不是,這事兒你本來就沒問題…淦!這破嘴怎么越說越亂!”他抓狂地撓了撓頭發,最終干脆當場擺爛,粗暴地低頭認錯,“總之…這事兒是我的問題,對不起!”
“喔…”夏初稀里糊涂地點了下腦袋,又微微側過臉,小心翼翼地眨巴著眼睛,用直白到天真的語氣問道:“那…你為什么要摸我腦袋?”
“…”余近當場被這記直球給打懵了。
他張了張嘴,愣是沒憋出一個字。
不,準確來說,他是在糾結。
到底是該老實交代,還是繼續裝傻充愣?
可看著那雙澄澈得不含一絲雜質的眼睛,他最終還是嘆了口氣,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地坦言回答道:“就覺得…你很可愛…像只小動物,就沒忍住…”
說完,他就下意識別開視線,又忍不住偷偷瞄回去,想看看對方會是什么反應。
夏初先是呆住,眼睛微微睜大,隨后…“咻”地一下扭過頭去,只留下一聲飄忽忽的:“喔…”
余近愣住。
等等,他怎么感覺…這姑娘好像…在偷笑?
是因為被夸可愛了?
還是錯覺?
他沒敢多問。
心里卻是癢癢的。
而兩人就這樣陷入了微妙的沉默,一路無話。
夏初住的地方雖然算是老城區,但并不算在特別偏僻的地方。
民政局離這里不遠,大約就半小時多些的腳程。
在這尷尬中又莫名帶點和諧的氛圍中,余近推著輪椅,終于來到了民政局門口。
抬眼望去,人來人往,大多數人都是成雙成對——他們有的喜氣洋洋,有的緊張忐忑,還有的面無表情,或是全程板著一張臉,像是誰欠了他八萬八似的。
“該不愧是民政局呢,啥時候都這么熱鬧…”余近忍不住吐槽,看著那已經成了一條長龍的隊列,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看樣子真得排隊了。”
這時,夏初像只好奇又膽怯的小貓,偷偷打量著周圍的人群,打破之前的沉默,小聲問道:“那些人…是來結婚的嗎?”
“嗯…”余近斟酌著用詞,生怕給這姑娘的認知系統增加不必要的負擔,“大部分是吧,尤其是那些看起來年輕,組隊出門的,差不多就是了。”
“那…他們呢?”夏初像一個好奇寶寶,指了指不遠處一對臉色陰沉,全程零交流的男女。
“呃…”余近一時語塞,本能地不想讓她接觸這些負面信息,但轉念一想,又覺得這些事沒啥瞞著的必要。
因為他明白,眼前這個姑娘,并沒有他想象中的那么脆弱。
他的這種感覺,就只是一種“自我認為”的刻板印象而已。
“他們…可能是來離婚的吧,當然,也可能是辦別的業務,我也不太清楚,要不帶你去問問?”余近打趣著中和話風。
“唔…!”一聽到要帶著她去問,夏初整個人都慫成了一團,整個人都安靜下來。
可還沒安靜一秒,又忽然語出驚人:“你,你懂得這么多,一定結過很多次婚吧…?”
“???”余近腦門上緩緩冒出一個巨大的問號。
他數次張嘴,想要大聲反駁這種離譜到家的污蔑,可看著對方那純真無邪的眼神,又硬生生把話咽了回去。
這眼神…跟那個富二代老板的價值觀有得一拼,純純金剛不壞。
“不是…”他深吸一口氣,近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我沒結過婚,甚至在今天之前都沒來過這兒幾次。”
“這樣啊…”夏初在得到答案后,很簡單就相信了余近,隨即又拋出一個更致命的問題:“那…我以后也會結婚嗎?”
余近注意到,她的身體產生了微微顫抖。
“…會吧,也可能不會,這得看你自己的選擇。”他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但還是耐心給出回答。
“我…也能選擇嗎?”她的聲音更輕了,顫抖得也越發明顯,“別人…會選我嗎?”
“會…”余近下意識想要回答,可話到嘴邊,一股無名火竟猛地竄了上來。
他猛地攥緊輪椅扶手,聲音發沉到嘶啞:“這些話…是誰跟你說的!?”
“是…是媽媽。”提到這兩個字時,夏初整個人都繃緊了,像是被無形的枷鎖束縛著,又有一種逆來順受的自我壓制,“媽媽說…我這樣的賠錢貨,能嫁出去就是福氣…”
“我…我覺得她說得對…”
“要是…真的有人愿意選我…我就滿足了…”
輪椅扶手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余近強壓下翻涌的情緒,俯身湊近她耳邊,一字一頓道:
“別胡思亂想。”
“你以后想選誰就選誰,想嫁誰就嫁誰。”
“你很好,好到…”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下去,“好到了別人看你一眼,都會感到慚愧。”
這句話,他說的無比認真。
“真的嗎?”夏初仰起頭,看著余近。
余近下意識躲避視線,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做,才能讓這個愿意輕易相信自己話語的姑娘,不至于在未來輸得太慘。
他又干咳一聲,緩解自己的行為帶來的尷尬:“你看,我現在不就慚愧到不敢看你了么。”
夏初若有所思地點了一下腦殼,又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我,我還以為,是你不喜歡看我…”
“…”余近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這問題…
說是吧,違心。
說不是吧。
好像接下來就更不對勁了。
夏初卻是沒有在意這些細節,任由著那拘謹的幻想小心翼翼地發散,“那…以后我也會像他們一樣離婚嗎?”
“我看他們好難過…就像爸爸媽媽吵架的時候…”
“我不知道…”余近忽然了想起什么,苦笑一聲自嘲道,“說實話,我自己都剛失戀沒多久,連自己的事情都料理不明白,哪有資格回答這些問題。”
“喔…”夏初察覺到他的低落,明顯開始慌了,她磕磕巴巴地想要說點什么,“你…不要難過…”
但說出來的東西卻是完全前不著村。
“你的手…很大,能一下子包住我的腦袋…”她小聲嘟囔著,“就像小時候爺爺的手一樣…”
“爺爺是好人…所以…你也是好人…”
“所以,不…不是你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