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述桐知道的土辦法是抹牙膏。
但這種辦法就屬于,是不是真的有用很難說,自己用一下得了,實在不好意思當著顧秋綿的面開口。
人家家里肯定有醫藥箱。
他把這句話咽回肚子,告訴她可以…話說這種水泡到底該怎么辦。
直接用針挑破嗎,還是貼創可貼?
他看到顧秋綿擰開了冷水,沖了下手指,然后放在唇邊吹著氣。
她也不知道甩甩手,水滴就沿著她的手指滑落,很快袖口都被微微浸濕了。
張述桐把毛巾遞過去,她才擦下手,謝謝也不說一句。
“你還記得毛巾在哪?”她反問一句。
“我記性好嘛。”
“哦,”她冷淡道,“那你記性真是太好了,我還以為你是魚,只有七秒。”
好像這句話就不該說,說了她更生氣了。
張述魚只好把毛巾放回架子上,去了餐桌。
幾米長的餐桌終于發揮了它的作用,八個人圍得滿滿當當,保姆阿姨看人太多,本來不想上桌的,但被他們幾個一致反對,勸了下來。
顧秋綿坐在主座。
這次張述桐坐在路青憐旁邊。
他小聲問:
“我吃完飯準備待一會,你有沒有其他安排?”
路青憐正小口咀嚼著一根青菜,習慣性地瞇了下眼。
她咽下嘴里的食物,才皺眉說:
“暫時沒有,但你怎么還沒有告訴她腳印的事。”
“我沒找到和她說話的機會。”
“其他線索呢?”
“沒了。”
“你覺得她還會來?”
“有可能,算上早上是第二次了,我不確定有沒有第三次。”
“那就再等一會。”路青憐又夾了一筷子炒雞蛋,“剛才說的電影院是在地下?”
張述桐想說那不是電影院,不過他也懶得糾正她的用詞,誰知道路青憐腦補成什么了。
“對,地下一層。”
“我會在樓上等你們。”她想了想,“這樣有人來可以第一時間察覺。”
“我也在樓上吧。”
“不必了。”她輕輕搖頭,“恕我直言,剛才那段路證明了,就算真發現什么你也追不上,況且我想一個人靜一會。”
有點沒面子,但張述桐知道她是主動做保鏢,“那麻煩了。”
“我吃了這頓飯就承了一個人情,理所應當。”她隨口道,“而且你沒必要覺得欠我什么,我不是在幫你,而是在幫自己,只是我們的目標恰好重合。但這個前提建立在,你真的看到了那個人影。”
張述桐點點頭,本以為對話到此結束,誰知路青憐又問:
“這個是什么?”
她夾了一片杏鮑菇放在碟子里。
語氣波瀾不驚,但就是在問一個很沒常識的問題。
有點好玩。
“杏鮑菇,一種菌類。”
他覺得這東西還挺常見,但隨后又想,也許島上不出產的食材,她可能一樣都沒有見過。
“你吃過火鍋嗎?”張述桐忍不住問。
“不要當我傻。”路青憐面無表情地看向他。
這樣說著,張述桐發現接下來她夾杏鮑菇的次數明顯頻繁了一些。
倒不如說她每樣菜都嘗了一遍,但不貪嘴,淺嘗輒止,最后還是就著一份炒青菜默默吃米飯。
“不合口味?”
“嘗一嘗就好。”
感覺像是清教徒。
不知道和所謂“廟祝”有沒有關系。
張述桐覺得她分明挺愛吃的,吃每道菜的時候都有一種新奇感,畢竟鹽水蘋果都能吃的津津有味,但她就是在刻意約束自己。
張述桐也不好說什么,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行事準則。
而且他也不是這里的主人,招呼她多吃點很奇怪。
一頓飯很快結束。
幾人幫幫忙收拾了碗筷,一時間整個餐廳亂哄哄的,按照剛才的安排,他們幾人下去看電影。
張述桐其實想在上面待著,但他想起昨晚看電影的事,如果還是不合群,估計顧秋綿意見會很大,還是下去算了。
他們坐電梯下了負一,一路上杜康和清逸應接不暇,尤其是杜康,連說話的聲音都下意識小了一點。
顧秋綿又問幾人看什么,大家都在推辭,半天沒個結果,最后張述桐提議:
“要不看周星馳吧,熱鬧,我推薦整蠱專家。”他知道顧秋綿想看這個。
但顧大小姐偏偏選了個大話西游。
樓下的影音廳已經來過一次,這次張述桐仔細觀察了一下,其實說是小型的電影院也不過分,墻壁上裝有專門的吸音材料,熒幕旁是兩個很大的音箱,頭頂裝著能烘托氣氛的彩色射燈,是唱歌時用的。
熒幕對面擺了一張長長的沙發,顧秋綿坐在最左側,沒人主動坐她旁邊,這個人選只有張述桐,他就挨著女孩坐下,另一邊是清逸,電影開場,燈光熄滅。
一片黑暗中,張述桐又嗅到熟悉的香氣。
之所以只是氣味,是因為沙發很長,坐在一起也絕不至于肢體接觸。
“你今天怎么了?”張述桐壓低聲音。
但沒有回應,他懷疑是電影聲太大,自己說了什么顧秋綿沒有聽清,就往她那邊挪了一點。
張述桐又問了一遍,她這次聽清了。
“什么怎么了?”顧秋綿看著熒幕。
“你電話里不是還好好的?”
“誰跟你好?”
“好好的”是一個口語化的表述,它是指,你在電話里的態度比較正常。
但現在不正常。
而不是說,你在電話里跟我好,現在沒跟我好。
張述桐覺得她誤會自己的意思了。
“我現在有兩個賬沒跟你算。”
張述桐洗耳恭聽。
“第一,你昨晚怎么答應我的?”
“不再瞞著你了,有關你人身安全的事。”
“那你怎么做的?”
“一個人跑山上去了。”
“你以為我后來沒發現,光宋老師就打了好幾次電話給我,讓我在樓上注意安全。”她估計憋得不輕,一口氣說了好長一串話。
張述桐想說那時候他還拿不準路青憐的態度,所以沒敢帶上你去青蛇廟。
“那第二個呢?”
“第一個還不夠?”
“夠夠夠,”他嘆口氣,“我不好。”
“我打電話給你你為什么不接?”
有嗎?
張述桐一愣。
“當時在山上吧,可能沒信號?”
她切了一聲,恢復高冷的樣子。
“那第二個賬是什么?”
第一個張述桐大概有數,但他真沒想明白第二個是什么。
“不想告訴你,你打擾我看電影了。”
張述桐又一愣。
“噓。”她把手放在嘴唇上,做出不再理人的態度。
張述桐無話可說了。
看電影。
大話西游,應該說最耳熟能詳的片子之一,印象最深的臺詞是:
“戴上這個金箍戴上之后,你就再也不是個凡人,人世間的情欲不能再染半點,如果動心,這個金箍就會在你頭上越收越緊、苦不堪言。”
張述桐高中休學的時候看過,還挺有感觸的,事到如今,已經不好意思說自己當年有多感同身受、眼眶一熱了,往事如煙,過去了也就過去了。
有的電影你記憶猶深,不能說它不好,但看過一遍絕對不想看第二遍,因為有些埋藏在內心最深處的東西會被勾起。
他就出神地注視著熒幕,很多已經亂了的記憶在腦海中閃過,想不起它們是什么時候的事,但的的確確發生過。
張述桐垂下眼睛,他關于高中到大學的記憶其實是不完整的,不是說缺少了哪一塊,而是支離破碎,沒錯,就是碎片,這些碎片游蕩在記憶海洋中,永遠飄浮在那里,乍一看一個不少,但永遠難把它拼成完整的形狀。
他記性一直很好,但唯有這段時間的事,只是記得發生過什么,卻想不起在某年某月某日。
可以的話他覺得還是該看點喜劇片,大話西游算不算喜劇?不知道,反正前半截挺樂呵的。
張述桐寧愿再看一回羅馬假日。
他現在有點心事在,想發會呆,但有人不太想讓他發呆,顧秋綿這次往他身邊靠了靠:
“你又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說你兩句就不開心,你這人怎么這么小心眼?”顧秋綿嘟起嘴。
“沒有不開心啊。”他哭笑不得道。
“真的?”
“真的。”
“那你靠近點,我有話說。”她拍拍身邊的位置。
張述桐就湊過腦袋。
“叛,徒。”
耳邊傳來一陣濕潤的熱意。
是她說話時輕輕吹出的氣。
可張述桐不明白怎么又背叛她了。
上次和若萍巧克力的事?
“你說的第二個賬到底是什么?”
“說完了。”
“就這個?”張述桐不由轉頭,正對上黑暗中她閃閃發亮的眸子。
“這個還不夠?”那雙眸子瞪著他,又越向他身后,顧秋綿又板起臉,“別挨我這么近,好熱,讓你朋友看見還以為我和你關系有多好。”
張述桐便回到清逸身邊。
“回來了?”清逸也盯著屏幕。
“啊,回來了。”張述桐無奈道。
“怎么樣?”
“不知道。”
“正常,女生的心思都很難猜嘛。”
“我也覺得。”
“所以我就不猜。還是和男生玩比較自在。”
張述桐贊同,他小時候也基本不和女生玩,當然那時候也沒交過幾個朋友,到了初中才認識三個死黨,這么些年最要好的女性朋友就只有若萍一個。
電影看到一半,他悄悄打了個哈欠,本想取出手機問老宋上面有沒有異常,話說回來,路青憐連個手機都沒有,真夠不方便的,其實張述桐更想直接問她。
雖然他也知道,如果對方不主動讓宋南山和自己聯系,就代表無事發生,但還是想確認一句。
他把手機屏幕的亮度劃到最暗,剛點開聊天框打字,這時卻突然傳來砰地一陣悶響,張述桐動作一頓,立馬拉住顧秋綿的胳膊。
“你哪也別去。”
他動作有點大,差點把女孩拉進懷里,不等顧秋綿說話,張述桐又低下頭,迅速撥通老宋的電話。
聲音是從樓上傳來的。
眾人都嚇了一跳。
“什么情況…”
“不會是…”
他們愣神的功夫張述桐已經打開燈,冷靜道:
“你們在下面等會,我先上去。”
和清逸對視一眼,對方點點頭,可這次不等他進電梯,電話就已經接通。
“沒事沒事,”老宋的聲音也像嚇了一跳,“就是照片掉下來了。”
“什么照片這么大動靜?”張述桐下意識問。
“好像是全家福吧,突然就掉下來了…”:mayiws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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