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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躬身治傷聚人心

  永嘉之亂后,中原被異族占領,漢地士族百姓除了少數不愿離開家鄉的,大部分人都南下渡江,以躲避戰亂,謂之衣冠南渡。

  這些年來,王謐招攬了百十流民為自己種地,大都是自北方渡江避難的青壯,躺在擔架上的鄭三郎便是其中之一,其祖籍徐州,先前參加過流民軍,和前燕軍隊打過仗,三年前渡江成為王謐蔭戶。

  王謐看著擔架上滿身污泥的鄭三郎,皺眉道:“李威?”

  眾人紛紛點頭,王謐心道這個李威,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丁角村最有勢力的地主,是李氏家族的一條旁支,當初李氏族中給母子安身的數百畝土地,就是從分支家主李康手中置換的,打傷人的李威,便是李康之子。

  按道理王謐和李威也算是半個同族,初時兩邊相安無事,但后來李威卻針對起王謐來,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因為流民。

  漢時長江下游的農業技術,其實并不如中原發達,后歷經兩晉戰亂,中原農人南下,帶來了大量先進的農耕技術,江東農業才開始追上中原的腳步。

  丹徒靠近長江出海口,河流常常因積淤泛濫,對農業生產影響頗大,雖然地廣人稀,但農業利用率并不高,尤其欠缺勞力。

  所以當初李威見族中給母子置換出數百畝并不是那么豐沃的土地時,也并沒有認為是虧了,其一這土地不是白得的,而是母子二人給族中交了不菲的錢資交換的。

  其二這些土地大部分都是拋荒偏僻,河水泛濫之地,在李威看來,母子二人和幾個仆人,根本無力打理這些土地,遲早還要向他求助,那時便是自己撈取好處的機會。

  而且母子兩人很難找招納勞力,彼時根據占田令,一戶平民最多可以擁有百畝土地,看似不少,但扣去十分之六的田租外,還要交出數匹絹麻織物,加上各種勞役,所剩亦只能艱難糊口。

  除了平民,就是佃農奴工,其都已經依附于村中豪強,也不可能被招攬,尤其是母子二人剛來丁角村不久,母親李氏就生病去世,只留下十歲的王謐一人,眼看家中無人支撐,只能向李威求助。

  但誰也沒有想到,王謐卻以極為優厚的條件,出去招攬了一批尚未成為地主家奴的流民,然后對那些看似不好利用的爛地,進行了一系列的改造。

  先是開挖溝渠,減少田地受旱澇影響,然后試做稻麥間作,稻田養鶩等江東少見的技術,大大提高了糧食產量。

  如今五年過去,王謐依靠百十名青壯老幼,將田地打理得井井有條,經營頗有富余,最近竟然還開始向其他士族地主買地了!

  但王謐此舉,卻是打破了本地士族招攬流民家奴的潛規則。

  因為江東地廣人稀,欠缺勞力,北地流民頗受歡迎,他們到來后,絕大多數都成為了士族家奴,不僅要上交絕大部分收成,更要賣命出力,但亂世之中,能有口飯吃,有地方住,已經是不易,還能奢求多少?

  當然,流民還有個選擇,便是找官府登記,成為平民,然而平民所交的田租勞役不僅遠高于士族不說,更會被當地士族欺壓排擠,所以很多流民寧愿選擇成為士族家奴以尋求庇護。

  但這也導致當地士族地主聯手坐地起價,給流民開出了更為苛刻的條件,畢竟他們手里掌握著土地,流民沒有更好的選擇,只能選擇寄人籬下。

  彼時史書記載“豪右多占良田,編戶齊民,無立錐之地,”流民被迫成為世家大族的附庸,甚至被朝廷稱做“慘為蔭戶”,可見境遇實在說不上好。

  而王謐的所作所為,卻是給流民指明了一條新路,他雖然名義上招攬的也是家奴蔭戶,但他收取的田賦不到其他家族一半,唯一額外的要求,是要求每戶撫養一名流民孤兒,若撫養多人,田賦還能酌減。

  王謐這么做,自然是有其原因的,這五年來,他雖自身所得不多,但通過招攬工匠農人,改進了稻麥輪作技術,增加了田地產量,還通過收養孤兒,培養了一批工匠學徒,同時對他們進行軍事訓練。

  這個模式幾年試驗下來,被證實是極有前景的,這也讓王謐名聲漸漸傳了出去,很多附近的流民開始慕名前來投奔。

  王謐勢力漸增,尋求購置土地,這一切被李威看在眼里,自然是心態失衡。

  士族最為討厭的,便是破壞規則的人,更何況李威這種下一代丁角村話事人,于是他勾連其他士族針對王謐,拒賣土地,想讓王謐知難而退,同時使了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

  本來李威對于王謐是有所忌憚的,因為母子二人剛搬來的時候,李氏主支曾來人暗示,點明母子二人來自哪個家族,讓族人不要無端生事。

  李威聽到那個家族的名字后,很是老實了兩年,但隨著時間過去,李威年紀見長,漸漸從其中咂摸出些味道來。

  王謐要是真這么有背景,這么多年過去,家族為什么一直沒有動靜?

  后來李威收到消息,了解內情后才恍然,原來是母子二人惡了那家主母,這不就等于是將那家得罪死了么!

  彼時士族聯姻,皆是家族聯合,夫婦門當戶對,甚至有夫人善妒壓制家主的,相比之下,妾的地位無法和主母相比,這王謐雖然掛著那家名頭,只怕早已毫無根腳了!

  一念至此,李威行事更是囂張,今日就是尋了個由頭,騎馬踏了王謐蔭戶田里尚未收割的稻子。

  彼時負責看田的便是鄭三郎,他見李威是士族,怕反抗牽連王謐,只能攔在稻田之中,卻被李威縱馬撞飛,受了不輕的傷。

  其他在場的幾名王謐蔭戶趕緊上來施救,卻被李威喝令家奴毆打,眾人忍著拳腳,才將鄭三郎搶了出來。

  王謐示意老白驗傷,老白先給站著的諸人看了一圈,見都是些不要緊的皮外傷,便走到擔架邊,伸手在鄭三郎身上按了十幾下,又撩起其破爛不堪的褲腿看了看,開口說道:“斷了兩根肋骨,倒不妨事,等會扶正就好。”

  “但小腿骨折了,血腫極為嚴重,且滲入了臟水,要是不放干凈,污血積滯在內,很可能會生爛瘡。”

  他一邊說,一邊將鄭三郎斷掉的肋骨扶正,鄭三郎忍痛不發出聲,額頭滲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王謐轉身對青柳道:“我去燒火,你去備刀。”

  紅泥火爐被搬了過來,王謐拿起兩塊炭火塞入爐膛,又倒了一銅盆清水,放在爐上,火焰漸大,盆里的水泛出了氣泡,幾塊麻布扔了進去,青柳搬來竹凳,上面放了套半新不舊的刀具。

  老白將手放在熱水中搓洗幾下,他臉上很黑,手上皮膚卻很白,掌心皮膚也比正常人厚得多。

  手在熱水中泡了一會,便微微泛紅,老白甩干凈手,拈起一柄狹長的短刃,在炭火來回撩了幾下,那邊王謐止住青柳,說道:“我來。”

  他卷起袖子,用力撕開鄭三郎小腿褲子,只見小腿歪斜,傷處已經呈紫黑,高高腫起,王謐拿出麻布,把在傷口處擦洗干凈。

  老白扶正骨頭,跟著一刀割下,淤血噴了出來,王謐忙用熱水將血沖掉,跟著拿過青柳遞上來的藥瓶,將藥末灑在傷口上。

  他和老白配合,很快將傷口處理完畢,最后他用干凈麻布包扎好傷口,拿過夾板固定,算是大功告成。

  鄭三郎在內的幾人見王謐親力親為,臉上都露出了敬服感激的神色。

飛翔鳥中文    晉末芳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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